第 35 章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阳光像是柔和的帷幔,轻轻地附在每个人身上,东宫的前院异常热闹,顾鸢的大儿子周岁生日,慕容霄办得特别隆重,京城里的达官贵胄全部收到了请柬,东宫里人山人海,感觉都要装不下,

    顾鸢就是在上一世的这一天见到慕容焱投壶的。

    太子当时喝得微醺,秦国公世子挤在他身边,咬着大舌头,“殿下,气派,你看看他们这些人,一个两个,全部都是来祈求您的恩典,还有那些人,您没当上太子之前,大皇子府的门槛都快被他们踏破了,他们瞎了狗眼。这些小人嘴脸,我都替您记着呢!”

    徐庆满脸通红,“他们那些人,看着碍眼,找个由头通通打发出京。殿下,您最该注意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大皇子今天连面都没露,只送了个礼物过来,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还有二皇子,来了以后一直坐在那里喝闷酒,我跟他说话,都不搭理我,一脸死相,是来奔丧还是来贺喜的。”

    “我有办法。”秦国公世子踉跄着站起来,“我有办法,让他投个壶怎么样?给殿下助助兴。”

    “好啊!”徐庆也跟着站起来,身子歪歪斜斜地喝道,“你只要能让二皇子投壶,这个月的花酒,我全包了。”

    让好色又抠门的徐侍郎大出血,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稀罕事,秦国公世子顿时受到极大的鼓动,“好,一言为定!”

    勾起一壶酒,大摇大摆朝慕容焱面前走去。

    在熙攘喧闹的人群中,慕容焱脊背挺得笔直,一手规矩地放于膝上,一手捏着酒杯独饮,既不显得拘谨,也不显得随意,恰到好处地混迹于宴会场,又遗世而独立。

    秦国公世子走过来时,他的神情庄重而深沉,目视左前方,女眷厅堂里,顾鸢正抱着儿子逗笑着,双睫弯弯,她的脸颊在笑容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红润,如同桃花般娇艳欲滴,淡淡的腮红,像春风拂过,凭添了几分妩媚与柔情。

    幸福是伪装不出来的。

    慕容焱神色微动。

    这一点一滴的情绪变化完全逃不出秦国公世子的眼睛,他混迹于酒色浪荡场多年,男女之事见得多了,心下的主意更加坚定,

    “二皇子,自己一个人独饮多没意思,要不要与我一道喝两杯。”

    说着,秦国公世子跪坐在慕容焱矮几旁的蒲团上,本是端着趾高气昂、不落人一头的架势,奈何吃得酒太多,坐下时一下子撞到了矮几,酒杯的酒洒了一半,秦国公世子给他倒酒,“二皇子恕罪,我这就给你倒上。”

    秦国公府是老氏族,朝代更替唯一能屹立不倒的府邸,所以慕容霄首当其冲拉拢了秦国公府,作为爵位唯一的继承人,秦文政有这个底气,与二皇子喝一杯。

    母亲是宫女出身,除了皇子的身份,无根无源,在秦国公世子心里,太子带慕容焱玩都是抬举他了。

    慕容焱看着酒水注入杯中,眼中如风过海上,翻起层层细浪,只一瞬便消失无踪,他端起酒杯,利落地一饮而尽。

    秦国公世子套完近乎,缓缓谈起正事,“二皇子,你看,那里投壶投得多热闹,听说是太子妃跟太子说特意设的,二皇子要不要来一局?”

    说到太子妃,慕容焱指尖微颤,手中酒杯荡起细碎涟漪。

    半响没动静,远处的徐庆向他挤了挤眼,似是嘲笑他的无能。这已经不是二皇子投壶的事,关乎秦国公世子的面子,就算是求,今天也要让二皇子投壶。

    慕容焱不会投壶。

    他小时候,见多了母亲被皇后训斥欺负,只想做好学业,得父亲的青睐,有朝一日能母凭子贵,让母亲有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从不玩物丧志。

    可长大了,他才发现,这个世界不是空凭努力就可以改变一切,甚至,他的出身就决定了大多数的事情。

    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有可能让他的母亲安享晚年。

    可他又遇到了顾鸢,成了弟媳的女人,她如今生活得幸福安乐,所以他……不舍得因为自己的野心破坏她的生活。

    秦国公世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二皇子是不是不会投壶啊!我可以教你,今日的彩头真的不错,一块和田玉,太子妃亲自编的穗。”

    尾音未落,慕容焱已经来到箭篓子旁,双手持箭,贯穿双耳,干净利索得不着一丝痕迹,甚至很多人都没看清楚二皇子怎么投的。

    顾鸢常年射箭习武,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手腕抬平,看似胡乱扔的,实则用了射箭的姿势,将双耳锁定为靶心,自然能射的中。

    箭矢贯耳的那一瞬间,顾鸢心底如有一抹潮,巨石入水,激起潮起潮落,就就难以平息。那是存在于血液里沸腾的对自由的向往,嫁到皇家后,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碰过弓箭、多久没骑过马了,慕容霄曾对她说过,“太子妃乃世间儿媳和妻子的典范,当持重稳妥,不能纵横于马上,像个野猴子。伤到孩子不说,万一生出来的儿子像个小猴子,得让做娘的操多少心呢!”

    他当时说这话时,语态轻柔,浸润在旖旎春色里,且那时,她已经有了身孕,顾鸢就这样应了下来。

    直到一个宽大的手掌往她肩头拍了拍,“太子妃,你编的玉穗可有主人了。”

    思绪如触礁似的,滑了回来,她看向神色温和的夫君,似是看出她心中不安,动作温柔地拉起她的手,掌心悄悄覆在她手背,“没事,我陪你过去。”让她安心。

    离得近了,慕容焱更能清楚地看到顾鸢脸上细腻得没有一点瑕疵的皮肤,生孩后就恢复的不盈一握的腰肢,还有萦绕在鼻尖的莫名馨香,

    让他想起剿匪途中的那个夜晚……

    慕容焱不由地为自己的想法皱了皱眉头,过界了,他想着,这不太像以稳重静气为傲的自己,于是止住了所有的想法。

    收回手的时候,手背不小心碰到了慕容焱的手指,顾鸢有一瞬的呆愣,

    她抬眸望去,却见慕容焱神色依旧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顾鸢一时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到了女眷厅堂。

    车轮碌碌响动,跌进一处洼下去的坑里,马车剧烈的摇晃了一下,沉溺在上一世记忆中的顾鸢猝不及防地遭遇甩动,朝马车底座扑去,

    一只大手捞起了她,轻松地将她扶回座子上坐好,松手前,贴心地为她整理好靠枕。

    “在想什么?失了神。”

    再次对上慕容焱的眼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贯深邃如寒潭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流,既神秘又令人心动。

    他定然以为刚才她差点扑倒在地,是为了躲避追问的心虚。

    那样的神情,与一闪而过的记忆里的模样重叠在一处。

    顾鸢在这一刻可以确信,上一世手背突如其来的触感并非意外,而是慕容焱故意为之,

    顾鸢猜得没错,在接过玉穗,手收回来的之际,慕容焱看到顾鸢避之如蛇蝎的,迫不及待划清界限的模样之时,鬼使神差地,他的指尖向上翘了翘,在错开之时,拂过了顾鸢的手背。

    是他先遇见的她,不是嘛!

    嫉妒,总能让人在一瞬间做出一些匪夷所思之事。

    甚至变得自己不像自己。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呢!”顾鸢稳了稳心神,在看向慕容焱时,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沉稳。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慕容焱最知道顾鸢这副模样的意思,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总之,她有许多事情瞒着他,更怕他发现而逼问,他们之间,似是隔着帷幔,总有些朦胧模糊的东西,将他俩分割内外,

    他想挑开帷幔看清楚,可面前确实一堵墙,一堵结结实实的墙,任他如何努力,都凿不开。

    她,到底在瞒着他什么!

    还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在了东宫门前,顾鸢跳下马车一溜烟逃了。

    慕容焱进宫时,隆庆帝正在看劄子,看一个扔一个,慕容焱进殿后,走一步捡一个,有的字迹露在外面,上面的私印歪七扭八,还有一些潦草的字迹,掩盖不住的娟秀,

    是个女子的字迹。

    手上一顿,听见沉郁带怒的嗓音传来,“你看看你这个三弟,刚成婚时,朕看他好不容易沉稳懂事了,结果,没过几个月,又倒回去了。

    一个讯息也紧跟其后进了宫:太子又去了青楼,青楼后面,有个伶人馆,太子进了伶人馆。

    闻讯,隆庆帝直接气火攻心,差点骂了娘,破口大骂了半个时辰,崇政殿内外大气不敢喘一下,各个噤若寒蝉。

    “上次太子说他先前用印章看劄子的法子是太子妃教的,我怎么听说太子妃被软禁了。你去传朕旨意,解了太子妃监禁,封柔嘉二字,赐良田千顷。把太子关起来,闭门思过,受太子妃管束,拿戒尺。”

    “你去传旨!”隆庆帝喝道,慕容焱为何进宫都被气忘了。

    慕容焱作揖道,“是。”

    这下问题来了,把戒尺给太子妃,太子可就遭殃了,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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