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从医院急诊室打完疫苗出来的时候，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上冒头，把整个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她仰头看着天空，觉得脸上热热的，很温暖。

    “珩珩！”郝丽妍看见晕倒在地的崔珩吓了一跳，连忙喊人把她抬回了医院。

    在病床上醒来的崔珩脸都要羞没了。妈妈给她带来了早饭，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碗汤面，两个鸡蛋，两个油饺。

    “妈，太多了，我吃不了。”崔珩拿起一个油饺啃一口，吸溜了一口粥，又想伸筷子去捞面，被妈妈一筷子打在了手背上，“大馋丫头，又不是给你一个人买的。”

    郝丽妍站在旁边连连摆手道，“不用了阿姨，我该回去了。”

    崔珩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看向郝丽妍。郝丽妍还穿着昨晚的礼服裙，只在外面裹了一件羽绒服。她和崔珩一样，一夜未眠。

    崔母虽不知内情，但心疼小姑娘累了一夜，不顾郝丽妍自己的车就停在医院楼下的事实，再三要求，坚持要把郝丽妍送回家。郝丽妍坳不过，就同意了。

    走的时候，崔母特意说了一句：“现在那些都是你的了，吃吧！吃完自己记得出院。”

    崔珩“哦”了一声，饥肠辘辘的她很快大快朵颐了起来。

    饭后，她找护士办了出院手续，出了医院径直奔向警察局。

    “万警官，怎么样了？”崔珩到的时候，万穹正好揉着鼻梁从里面走出来，他也忙了一夜。

    “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了，现在需要再了解一些细节，补充一些证据”，万穹疲惫地说道，“这个案子牵扯太广了，得先汇报上级。”

    “你来了正好，”万穹接着说道，“我们需要再了解一下昨天的案发经过，现在方便跟我进去吗？”

    崔珩点点头。她走进警察局大门，发现那只大白狮子猫看起来很没有精神，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晒太阳。崔珩经过的时候故意双手扑过去吓它，那猫竟然也没什么反应。

    万穹说：“小白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恹得很，逗它都没什么反应，可能生病了。”他忽然注意到了崔珩手上有一道伤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昨晚在孟家受的伤吗？”

    崔珩摇了摇头，说到：“昨天从警察局回去的时候被抓的，没看清楚。可能是流浪猫。”

    她把手腕伸出来又看了两眼，很明显的几道动物抓痕，深浅都有，虽说血污都已经擦干净了，但是红色的伤口依旧看起来有些渗人。

    她说：“你家小白有什么需要代劳的吗？洗澡剪指甲，我通通都可以，我现在强得可怕。”

    小白似乎听懂了，不满地“喵”了一声，把头转过去。

    万穹接到，“那好啊，小白犟得很，总是不让人碰”，他想去摸猫头，又被小白躲了过去，对方睁着大圆眼睛瞪他，甚至想呲牙。

    万穹有些吃瘪，指着小白说道：“你这次可有对手了。”说罢，他又默默嘟囔了起来，“奇怪，警察局附近怎么会有流浪猫。难道小白没精神是因为它？不行，我得找时间去看看。”

    崔珩头一次发现万穹竟然是个倒贴的猫奴，看到万穹神神叨叨的样子，她心想果然，过年加班，是个人都得疯。

    万穹带崔珩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询问起了当天的细节。

    崔珩详细描述了宴会厅事故的经过，但是掩去了自己身上有枪的细节，以及在孟家地下室里发生的事，只说是孟梧良和郝建碚两人发生了争执。

    “你当时为什么要去那间地下室？”万穹严肃地问道。

    “我想去找孟柯。自从发现孟梧良用孟柯手机给我发信息之后，我就有点担心。宴会上没有看到她，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想去找，结果正好碰见了孟梧良，我就跟了过去。”崔珩认真地回忆道。

    “孟梧良为什么要给你发信息？”

    “我怎么知道？”崔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到“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看我年轻漂亮业务能力强，想拉拢我？”

    对面沉默了一下。

    万穹最后问了一句：“你确认你所说情况属实吗？”

    崔珩点头，“属实”。她每一句话都不是编的，顶多就是没说全。

    万穹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把崔珩送了出去。他拍了拍身边做笔录的警员的肩膀，说到，“她说的情况基本跟郝丽妍和孟柯说的一致，先就这样，早点回去过年。”

    崔珩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孟柯，她也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两人一起走出警察局。

    孟柯同样第一眼就看到了崔珩手上的伤口，问道：“昨天伤的吗？”

    崔珩回答：“不是”，她顿了一下，补充说到，“准确来说是出警察局之后伤到的”。

    孟柯却脸色一变，她把崔珩的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仔细检查，问道：“你手上的法器呢？”

    “什么法器？”崔珩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摇了摇手腕，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那个红手绳？”

    孟柯点点头，担忧地看向她。

    崔珩坦然说到：“丢了。昨天被抓伤的时候丢的。”

    孟柯有点惊讶于崔珩的态度，崔珩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不出意料的是，在这次的事件中，孟姜姜隐身了。不仅崔珩和孟柯很有默契地隐瞒了她的存在，就连昨天晚上见过她的人，也都已经全部对她失去了记忆。这一点，崔珩刚刚已经从万穹的反应上验证过了。

    她大致能猜测到原因，无论是地府、人间还是天庭，都不愿意让神鬼的存在暴露在大众面前，因此这次的事件多半会以指控孟梧良非法组织集会收尾。由于是当场抓获，又证据确凿，孟梧良很难逃过牢狱之灾。

    不仅如此，崔珩悲催地想着，报告是逃不过去的。至于什么时候上交，就要看她老板陆铭还有天驻办督查司的良心了。

    “唉”，崔珩摇了摇头，“这个年简直没法过了。”

    自从出警察局大门之后，孟柯一直情绪低落、一言不发，与往常判若两人。

    见孟柯失魂落魄的样子，崔珩决定带她去一趟小酒馆。或许有些事情，得当面见到孟姜姜才能搞清楚。

    即使到了除夕，霓灯街上的店铺依旧没有停止营业，大街上播放着喜庆的音乐。崔珩推开小酒馆的木门，“吱呀”一声，就进入了另一个静谧的世界。

    小酒馆里没有客人，店里的装潢也基本都被拆除了，看起来很空荡。崔珩和孟柯进去的时候，孟姜姜正靠坐在一张贵妃榻上。

    “我等你们很久了”，孟姜姜抬了一下眼皮。

    孟柯第一反应竟是要跪下来，崔珩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扶住。孟姜姜站起来，坐到了一张大桌子旁边，崔珩和孟柯也坐了过去。

    孟姜姜对孟柯说：“既然现在是你来接手孟家，这些事告诉你也无妨。”

    很久以前，孟姜姜曾经救过一个小乞丐。那乞丐一身癞病，腰部以下都被人打断了，全身饿得只剩一身骨架子，满脸疮疤和血污，唯独一双眼睛特别明亮。

    孟姜姜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两个字：“活着”。

    当时正值旱灾和饥荒，饿殍遍野，地府忙不过来。孟姜姜看见他，动了恻隐之心，就问他，“你愿不愿意卖给我，替我做事，我帮你活下来？”

    乞丐当然愿意。孟姜姜引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混合着忘川的河水，注入到乞丐的血脉里，帮乞丐重塑筋骨。乞丐不仅活了下来，还拥有了特殊的体质，可以自由穿梭地府。孟姜姜给了他一个身份，让他成为了第一代摆渡人。

    那乞丐帮着地府收尸勾魂，积攒了不少功德，渐渐地在人间也有了声望。后来他凭借着强悍的体魄和一身的本领，在乱世里谋取了功名。乞丐原本没有名字，在发迹之后，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孟乞。他就是孟家的先祖。

    孟乞开宗立庙，他无父无母，不知道自己的来处，就将孟婆供奉了起来，那一滴血脉也被传承了下去。

    孟姜姜虽然觉得有些冒犯，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了下来。时间一长，她也对孟家产生了感情，偶尔会对着前来供奉的孟家小辈提供一些帮助。

    但是时间一长，孟家开始不受控制了起来。孟家的后代联合人间的术士，试图将活人送入地府、将死人引渡回人间，瞒天过海，扰乱了地府的秩序。

    百年前，人间大地战火纷飞，路边惨死的尸骨数以万计。那一代的孟家家主竟然带领一群术士，拦截了大批本应入忘川的鬼魂，生生地从阎王手里抢了人。

    十殿阎罗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崔珩作为该案的主审判官，在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后竟也动了恻隐之心，仅仅只是判令抽除孟家人身上流传的那一滴神仙血，由孟姜姜亲自动手行刑。

    除了第一代的孟乞之外，那滴神仙血在之后的每一代都只被赐予了孟家的女性，因而每一代出世的孟氏女都具有比男子更强的能力。血脉被抽除之后，孟家人整体元气大伤，男子沦为了普通人，女子虽然依旧具有特殊体质，但每一代都活不过十八岁。这就是所谓的孟氏一族的诅咒。孟家为了家族延续，想出了以命换命的方法。

    “而这一代，孟家选择的继承人是你。”孟姜姜对着孟柯说到，“你母亲生你的那一年，你姑姑孟娇儿正好年满18岁。你本来应该有一个双生子的妹妹，在你母亲的肚子里。你爷爷、父亲和你母亲为了家族延续，决定先将你母亲和肚子里的孩子献祭给你姑姑，等到你成年的那一年，再将你姑姑的命献祭给你。”

    孟柯用手捂住脸，早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很复杂对吧”，孟姜姜说，“但他们确实成功了，你和你的堂妹，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

    “至于你”，孟姜姜顿了一下，对着崔珩说，“他们绑你，一是想复仇，二是想用你的命格替换掉孟氏女的命格，将这可笑的诅咒转嫁到你身上来。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你，并且想到这个方法的，我还没查清楚。”

    崔珩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孟姜姜却盯着崔珩的眼睛，继续说道：“我救了孟乞，孟乞的后代却置我于险境。孟家早在百年前就该举族灭亡的。你救了孟家，却被恩将仇报。”

    “你说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