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开的沈蕴川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正假装自己很忙以掩饰尴尬和害羞的祁楠樾。

    小姑娘低着头，不停拨弄耳边碎发——掖到耳后，又拨出来，反复好几次。

    祁楠樾看着地上的碎片，起先还在发呆，待她的思绪慢慢收回，定睛一看地上已经粉身碎骨的骨瓷，差点连倒吸一口凉气的力气也没有，直接晕过去。

    骨瓷并不名贵，寻常人家都用得起，她的这套碗碟也不例外，只是这套碗碟对她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更是她从初中开始一直珍藏到现在的一份珍贵的回忆。

    祁楠樾出奇的没有什么反应，只默默把飞溅出的碎片都收拾到装碗碟的盒子里，再起身把架子上已经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挨个摆放整齐。最后掏出手机给家里的管家康叔去了一个电话，叫他明天带人给她的工作室换一个结实稳定的架子。

    沈蕴川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心想：这么看来，这些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名贵的东西嘛，这种成色的骨瓷满大街都有卖的，甚至连高端点的商场都进不去。

    只是视线上移，沈蕴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只瓷瓶貌似是一对的，另一只他记得在北城博物馆里看到过？还有这个砚台，他当年随沈父赴晋城会友，那位扬名天下的收藏大家书桌上便摆着这样一尊砚台，只是成色与今日所见的逊色不少……

    这么一架子的宝贝，祁楠樾连个保护罩都不肯给他们装，就这么摆在这个破架子上！还放在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犄角旮旯的小屋子里。

    沈蕴川这才开始打量这个关了他数小时的屋子——无甚特别的装修和装潢，只是刷了墙壁，连地板都没有铺。墙角处散落着许多锄头、刷子、木板之类的，都带着干掉的泥土。

    房间最深处摆放着一张并不算宽敞的长条桌，上面胡乱放着很多他叫不上名字的工具。最简单的款式，像沈蕴川研究生期间跟随导师去青城山中研学时拜访的农家用的餐桌——一块没有太精细打磨过的木板加上四条桌腿就是一张全家人围坐着进行一日三餐的餐桌。那种最简单朴素的幸福，恐怕是像他与祁楠樾这类人永远也无法感受的。

    小时候沈蕴川的同学在作文里写：“幸福在哪里？幸福又是什么呢？对我来说幸福在家里的餐桌上，幸福是和一家人一起吃饭。”

    那时的沈蕴川无法理解，因为在他们家的饭桌上，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未发生过所谓其乐融融的场景。在那张红木餐桌上，沈蕴川见过自己的爸妈用最恶毒的语言互相羞辱诅咒，见过他妈突然间的崩溃爆发，把手中的餐具全都扔到一言不发的他爸的脸上。他也见过家里有客人到访时他爸妈伪装出来的贤良淑德，举案齐眉。

    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温馨感受，从未有过，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了。

    “愣着干吗？刚才没被关够，现在还准备住这儿了？”祁楠樾抱起装着碗碟碎片的盒子起身往门外走。

    沈蕴川并没作答，只默默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老宅前厅，一路无言。

    “折腾了一天，我先休息了。李妈妈，您的夜宵今天我没有口福了，劳烦您带我去我的房间吧。”还没等祁楠樾说什么，沈蕴川就迈开大长腿先一步上楼去了。

    “我也没打算邀请你一起吃。”祁楠樾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身走进厨房。

    李妈妈今天做的酒酿圆子，放在小砂锅里用小火一直温着，酒香绵长，桂花香气灵动，祁楠樾一闻就知道这是用去年秋天达叔亲手酿的桂花香米酒做的，勾的祁楠樾胃里馋虫大动。

    掀开锅盖，小指大小的彩色糯米圆子在米酒中上下跃动，酒香随着水汽喷涌，祁楠樾觉得只要吃一口，不，闻一下这份香喷喷的酒酿圆子，一整天的烦心事都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