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不记得我。
———y的心事簿
近来多雨，天气越发的冷。
床对面的行李箱大剌剌地敞开倒在地上。
陈裳从昨傍晚回来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到了晚上。
整个人躺了这么久，浑身都是酸的，这一下，倒是睡饱了。
就这么保持平躺的姿势，黢黑房间里，看了天花板几秒，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手机忽就响了。
陈裳盯着邮箱，面无表情，几下操作将消息来源拉黑。
伸手开了床头灯，拔了充电器，才刚刚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电话就又来了。
陈裳觉得烦，更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不，之前就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按了接听，男人的声音急切从听筒里冲出来。
“陈裳，你几个意思啊！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看见了一条都没回，撂个话就走人，我都跟你解释过了我跟那女人没关系没关系！！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信？好，我来找你，我现在就订张机票回去。”
陈裳叹了口气：“别，这样挺没意思的。”
罗亦阳：“你耍我呢！”
陈裳开了免提，置若未闻他的恼怒，下床踩着拖鞋收拾行李。
“开始之前，不都是玩玩儿，我们俩心里都清楚，现在这关系散了就互不相打扰，别太较真儿。”
她一件一件挂着衣服，补充道：“还有，我的东西一旦不想要了，就没必要留，别跟我解释，你说再多也没有用，你要实在喜欢那姑娘，就跟人说清楚，你们的事我没心思管。”
罗亦阳说：“陈裳你他妈心是石头长得吧，哪回你主动给我发过一条消息，主动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啊？！”听到那边哐哐当当的整理东西的声音，人气得不行，“你这辈子都遇不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妈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你这样的，不……”
电话直接被挂断。
陈裳觉得好笑，有病吧这人。
爱，本身就挺荒唐的，不过是图一时新鲜。
捆绑就没意思了。
对陈裳来说，一段关系能维持就维持，不能则断，时间长短的问题。
从昨天下午回来就没吃东西，现在这会儿肚子饿得厉害。陈裳挂完最后一件衣服，打算点个外卖。房子是托潇蓓儿及时给找的，她住的主卧带独立卫浴，哦，好像同她合租的有个女孩，已经住了两个多月。人长啥样，她倒现在还没见过。
电话又响了。
陈裳烦躁地皱了皱眉，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病，听不懂话。
“你有完没完！”
对面直接懵了：“谁惹姑奶奶你生气了？”
一看来电显示，萧蓓儿。
陈裳缓了缓：“没什么。”
萧蓓儿兴奋地讲：“嘿嘿，知道你昨天回来，就没敢打扰你睡觉，怎么睡醒了吗，出来吃烤肉啊，我一朋友新开没多久，来不来？”
陈裳饿得心慌，说：“来。”
两人挂了电话，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了一下，随便扯了件衣服穿上。
也没化妆，底子摆在哪儿，另一个吃个饭而已，没那个必要。
开车到给的地址，陈裳错估了楚城的天气。
风吹着，嘶，是真冷，裹着衣服从停车场出来好在没多少步路。
新店开业一周，门口立了黑板，店里的客人不少。
有服务员小姐姐迎客，手上拿了一大叠传单，见陈裳进来了先帮她安排位置，陈裳说了声不用，放眼一扫，就见萧蓓儿高高挥着个手。
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两人许久未见，又是多年好友，萧蓓儿挺可爱一姑娘。大学毕业社畜二年，最后回来开了家陶舍，当初店还是陈裳帮她选的。
萧蓓儿激动把扫过码的手机推过去，双手拖着个腮亮晶晶地看着她。
“……你正常点。”
“好吧好吧，你快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这家的肉绝对不科技。”
陈裳滑拉了几下，差不多都行了。最后添了份炒饭，点了确定，将手机还给她。
有服务员正好过来上热水。
“麻烦这桌的蛋炒饭上快点，谢谢。”
“好的，您稍等，我这就跟后厨说一声。”
萧蓓儿才想起，一拍脑门，懊恼说：“真是的，哎哟，你一直还没吃饭，我包里有饼干你要不要赶紧先垫垫。”
最近店里活动有优惠，挺多人的，有的还没排上号，估计上菜烤好能吃加起来还要等个十一二十来分钟。
萧蓓儿赶忙去翻包里。
陈裳没客气，肚子里空空的，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
萧蓓儿说：“上周新出的画本我买了，啊啊啊啊啊，我可太喜欢了！”
陈裳无语：“你声音能在大点吗。”
“哦哦哦，好的好的。”萧蓓儿悄悄扫两眼四周，比了个OK姿势，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陈裳做自由插画师，这些年凭借着独特的风格和故事感收获了一大波粉丝，上个周发行了DREAM系列最后一册个人插画集。潇蓓儿无论是上学还是现在都是她实打实的粉丝兼闺蜜。
知道她突然要回楚城的消息，更是不问原因打心眼儿里高兴。
“房子怎么样？住的还行吗？”
“没怎么看，大致扫了一眼，应该还可以。”
“跟你合租的那女孩呢？”
萧蓓儿说来叹气：“是蒋城一朋友的空房，要是有问题你可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不知道，没见着人。”
服务员上了炒饭，陆陆续续别的菜也跟着上。
陈裳将饼干放下，拿烫过勺子吃起饭来。
萧蓓儿拿夹子夹五花肉，说：“你今晚上是不是睡不着了，诶一会直接去酒吧玩呗。”
陈裳看她一眼，嫌弃说：“算了，你别让蒋城打电话给我，回回说我把你带坏，烦人。”
萧蓓儿脸一红，嘿嘿笑了两声，一拍桌子：“男人算什么，在我这，姐妹永远排第一位！哼，他这次不亲自来找我给我道歉，我绝不理他。”
“你以前也说过一样的话。”
“……”萧蓓儿伸出两指做发誓状，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谁先低头谁小狗！”
别看潇蓓儿没心没肺，其实和男友蒋城恋爱长跑七年，两人高二时就早恋偷偷在一块，分分合合拉扯了七年。陈裳也不是没说过难听的话，后面也就随他们。
她不理解，一段恋爱而已，搞那么累至于吗。
不能双方快乐的关系，还不如没有。
烤网上滋滋作响，香味四溢。
这家烤肉味道果真还不错，这会儿吃热了，陈裳随意扯下手腕上的皮筋抬手将头发束起，白皙修长的脖颈没了遮掩完美展露出来。
一低眼，就见萧蓓儿这个颜控眼睛星星点点地正盯着自己脖子。
又犯神经。
萧蓓儿尴尬又义愤填膺道：“此时此刻！我！无比痛恨！自己的性别！！！呜呜呜呜，我要是个男的肯定这辈子都只想和你绑在一起，唔，好白，好滑，看着就很好吸，诶嘿嘿，怪就怪我只爱我家蒋城，呜呜呜呜。”
陈裳无语死了：“……又发疯。”
这桌位置不错，萧蓓儿就坐在对面，能看到店里的整体布局。眼睛四处打逛，侧边上有对带娃的父母，吃饭了，小朋友尖叫要玩儿玩具车，他妈连忙哄着拿出藏在背后的玩具，方才止住声。
熊孩子烦死了，萧蓓儿撇撇嘴，眼珠子蓦地在一处停下，惊道：“阿裳你快看快看，那边有一个好帅好帅的小哥哥。”
陈裳恍若未闻，一边嘴里吃着烤肉，一边拿筷子夹着烤肉往碗里蘸酱。
“就是感觉有点……”
萧蓓儿有点儿短路，一时不知道该形容什么，完全不过脑子直接溜出来：“呆呆傻傻的。”
言罢，反应过来说错话，赶紧用手虚捂着嘴。
一惊一乍的，陈裳回头看，还皱着眉。
那立着一个穿棕咖色围裙的男生，头顶日光灯落下，男生面部线条流畅，光洁白皙，他身形高瘦，肩宽腿长，此刻正微弯着腰帮客人上菜。
同伴挤眉弄眼，那桌女生娇娇羞羞地拿出手机，看样子应该是问是否能加个微信，顺便说了几句什么。
男生表情有少许无措，半分钟，肉眼可见的速度，男生脸红摇了摇头。
陈裳不交丑人，不得不承认他算不错的长相。
但看起来，确实有些呆了。
太“正”。
太老实。
不过，逗起来或许蛮好玩的。
陈裳有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才甩掉一个人，她这段时间都无心跟男人纠缠。正准备回头，这时，男生忽不经意抬眸看过来，恰巧两人目光撞上。
陈裳收回眼。拿筷子翻拨几下网上焦到快冒烟的食物。
边上有桌喊添一下辣椒酱。
有人走过来。
萧蓓儿嗓子卡住了似的，咳咳了好几声疯狂暗示陈裳，奈何陈裳吃得正香，压根连头也没抬。
这家的蘸料都是客人来了提前添好在调味盘里，有需要服务员过来再加。
李隅拿着装红色干蘸料的透明罐子走过去。
拿勺子加完女客人，正要探身顺带给里面的男客人加时，刚刚那桌小孩推着玩具车手肘一撞，一大勺辣椒酱没稳住。
小男孩跳起身，扯着印有奥特曼的衣服呜哇大声哭起来。
李隅说着抱歉，连忙放下东西，抽边上的纸巾帮忙擦。
小孩子好动，跳脚推开，朝他父母嚎：“爸爸！衣服脏了！衣服脏了！”
李隅被推着退了一步，撞了下桌角，他停了一秒，面色静默，又继续弯腰去帮小孩拿纸巾擦干净。
小孩爸爸说：“你们家服务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这点事都做不好！”
妈妈抱着孩子放腿上哄：“招得都是什么人啊，就这服务还营业呐，要是开水，小孩烫了这责任谁负？！”
陈裳滑拉着手机，看娱乐热搜。
一条微信消息从顶上弹出。
——萧蓓儿：我去，那家也忒不要脸了。
她划过，没搭理。
小孩哭得凶，嚎起来跟杀猪似的。
店里客人纷纷目光投过来。
有服务员去叫店长。
刚营业不久的店经不起坏名声折腾。不是谁都看清了真相。
男孩爸爸气势凶：“叫你们店长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破店有什么好开的，以后不得倒闭了算了，本来也是听人介绍过来的，就这服务水平还想开这块！”
男人五大三粗，摆明儿了趁机赶着要占这次便宜。
李隅站在那，受着劈头盖脸的骂，又说了几声对不起。
最后一句起字却没落地——
“说那么多，你不如叫你老板把这桌单给免了。”
陈裳翻着贴着“热”的词条，点进去头一个，看到内容嫌弃地扯了扯唇。
室内安静，小孩子又哭起来。
男人转过头说：“嗬，你什么意思啊！”
“不就想占点便宜吗，怎么，你吃不起这顿饭？”
陈裳冷冷扫了眼哭闹的小孩，玩起手机：“你小孩撞了人，自己还哭起来，装贼呢。”
斜对面，李隅轻轻地一瞥，微捏了捏手心。
男人一时被戳破心虚，屋内的客人仿佛也是嘲讽地笑。引起议论。
女生说：“吵死了吵死了，这小孩能不能别哭啊。”
男生说：“对对对，服了，从一开始来就没见安静过，早就想说了。”
“我刚刚也是看着了，可不是人服务员的错啊，明明就是你家孩子捣乱。”
也有人说：“今天店里打九折，我看这人就是摆明了想吃白食。”
“就是就是。”
店主孙斌赶紧过来了，说：“不好意思，要是实在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纠纷，麻烦您等一下，我让小刘查一查这会儿的监控。”
夫妻俩环视一周，顿时面子过不去，却还强装着骂骂咧咧地抱着孩子结账走人。
闹剧过去。
陈裳继续滑着手机，对面萧蓓儿高兴地招手：“这边也要加！”
李隅垂了下眸，拿过罐子去到她们那一桌。
萧蓓儿热情：“hello，你是这的服务员吗？”
“……”
这话问出口的怕不是傻子。
陈裳点开评论的指尖停了一下，没管他们，继而继续。
李隅点了点头。
萧蓓儿：“看你好有学生气，不会还是周边大学的学生吧。”
李隅：“是。”
“哇哦~”萧蓓儿极其夸张。
陈裳嫌弃地哼笑了一声。
李隅有些无措，面上又有些红了，他站着，她坐着，他视线往下，看到她柔软的发顶，极快地，迅速地挪开，偏偏陈裳这时抬头。
耳尖红了。
他一阵手忙脚乱，盖好盖子。
在她的视线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