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重新变回鱼身，拼命地去撞击那层无形的屏障，但越用力越反弹得厉害，它直接从龙门前摔了下来。

    待稳住身体，它又继续向前，重新站在门前，竭尽全力突破屏障……如此反复数次，它身上的皮肉都被无形的利刃给剐得血肉模糊。

    “喂，上面那块鱼肉！”犀牛角毫不留情的嘲笑道，“你跃不过去的，赶紧把青龙骨奉上来，爷爷我可以饶你一命！”

    他喊完，不远处正和徐行北缠斗不休的牛角魔头也哈哈大笑起来：“生而为鱼，却妄想着成龙，想腾云驾雾、上天入海？好不自量力，哈哈哈……”

    “喂，寒月潭装不下你了吗？想上天啊！别妄想了，你成不了龙的！”

    哈哈哈……不自量力……龙生龙，凤生凤，鱼成不了龙……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在耳边，让青鳞心里越发急躁也越发害怕，可他的动作未停，摔下来又拼命往上，一次又一次冲撞着那处屏障，可很明显，他已经有了泄气的迹象。

    “没有鱼化龙的，那你就做那破天荒的第一个，”叶声声朝青鳞喊完，飞身一脚踹上犀牛角魔头的胸膛道，“你闭嘴！你再吐一个字、说一句话，姑奶奶我今日便拔了你的角，拿你的头为他助阵！”

    犀牛角怎会惧怕于她的威胁，硕大的拳头重重地朝她砸过来：“灵女大人，务必摆正你的位置，你是人，它是妖，莫要为虎作伥，自食恶果呀。”

    “本姑娘的事还需你来置喙？”叶声声侧身提剑挡住他的手臂，“人妖殊途是不错，但妖亦善恶之分，你若是个善魔，本姑娘不介意放你一马，很可惜，你不是！”

    “啊……为什么？！”上面的鱼妖在尝试无数次还不能成功突破屏障，终于爆发出强烈的怨气，“我已经如此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

    它化作人形，头发散乱沾染了鲜血拧作一股一股，堆摞在他光／裸的后背上，他已经没有了浑身的鱼鳞，因而化作人形便没有了衣服，但他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俨然成了他庇体的“衣服”。

    他仇视着天空，缓缓举起右手用食指颤巍巍地指着，面目狰狞地厉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虞长荫家里那些书上不是说努力便能达成所求，不是只要历经万般磨砺，便成出人头地……都是谎言！

    他难道还不够努力吗？做的还不过多吗？！他明明是只鱼妖，为了积累功德香火，做的却是保护寒月城的百姓，耗己之力达成他者所愿，看似夺了虞长荫的舍，也是因虞长荫屡试不第，怀才不遇，投潭自尽，他的爹娘求到面前来，他为不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借虞长荫之身，替他行孝道……他是为了得到完整的青龙骨吞了双虹灵女和一个小子，却从未想真正的伤害他们……

    到底是为什么啊？就因为他生来就是一条鱼而非龙吗？

    哦，对，虞长荫不就已经是前车之鉴，他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文章惊艳绝伦，但他可是商人之子啊，商人之子不得入仕，所以他才会走投无路，投水而亡。

    怪不得妖王陛下痛恨天道，原是天道不公！

    白霄曦毕竟是初次把本命法器当攻击法器用，不甚熟练，扇出去的罡风是很强大，但只要敌人躲得够快，角度刁钻，她就没办法切实地打击到对方。

    一番缠斗下来，她累得不行，几个魔头倒是笑嘻嘻的，甚至还有余力看着上面的青鳞大声奚落道：“兄弟们快看，上面那家伙走火入魔了！”

    “哈哈哈哈哈……入魔好啊，成魔可比成龙逍遥自在得多，”犀牛角魔头高喊道，“兄弟，成魔吧，魔界的大门会为你敞开，哈哈哈……”

    杀妖诛魔白霄曦不在行，帮人稳住心神她却很擅长，于是她放弃用罡风驱魔，转而飞身向上来到了青鳞面前。

    “道友，无论化不化得了龙，你都已将能做的做到了最好，很了不起了，”白霄曦运起灵力，将一枚带着绿色灵光的细针抛出去扎在对方头顶的穴位上，“不如看淡一些，松一松加在脖颈上的枷锁。”

    说着她催动灵针，帮对方稳住心神，但很多时候执念若真那么容易放下便不能称之为执念了，他的不甘、愤怒一直在对抗着白霄曦的力量。

    而且他体内的青龙骨助长了他的戾气，致使那枚已经完全没入他脑中的灵针，被猛地震了出来。

    现在叶声声他们算是看出来的了，完整的青龙骨是什么特性——它能助长人心中最强的那股力量，方才青鳞一心只想突破屏障，青龙骨便强化了他的坚定，现在他心中信念一换，怨念压过了坚定，他便怨气大盛，戾气高涨。

    但一如既往，一旦邪恶力量强盛到一定程度，必会引发天雷，随着白霄曦的那支灵针被他震出体外，他体内的妖力都化作魔气爆发出来，天雷自然如约而至，闪电在黑云中拉扯翻滚，蓄着力随时可能劈下来。

    叶声对天雷算是怕了，一听到雷声，便提醒叶声声道：“声声先把师姐拉开，再想办法帮鱼妖压下怨气。”

    “好，”叶声声踹来犀牛角魔，一口答应下来，飞上空中拉住了正想往前的白霄曦，“师姐，不能莽撞，得先把他体内的青龙骨取出，否则这股魔气太强，天雷是不会消退的。”

    “该怎么取？”白霄曦侧目问道，“他现在恐怕不容别人靠近。”

    魔力和神力相斥，青鳞的怨气不止引来了天雷，还使那道高高竖起的龙门开始慢慢地消散。

    “龙门要消失了，”谢霄云和徐行北也飞了来，“若他不能在龙门彻底消失之前跃过去，恐怕以后再不能化龙了。”

    徐行北手臂受了伤，此时手背上全是血：“他若真的入了魔，先前所做的一切便真成了枉然。”

    “我们上吧，”叶声声凝视着被魔气缠身的青鳞道，“这世间少一条龙，好过多一个鱼魔，取青龙骨！”

    叶声道：“声声，之前在雀临城钱彦府上，梁挽意就已经称鱼妖为鱼神，可见它即便成不了龙，也会有别的成就，所以只要不成魔就好，你的判断没问题。”

    “没错，”907及时道，“虽然我是叶声的系统，但鉴于你们成了朋友，我可以顺带帮你一下。”

    叶声声握紧剑柄笑道：“是吗？那就先行谢过了。”她看向青鳞朗声道，“上！”

    四人同时点了点头，齐齐上前去，之前如何从梁挽意魂体内抓取青龙骨碎片，现在就如何从鱼妖体内取回青龙骨，不过好的是，这一次是叶声声用她自己的身体亲自动手，肯定会比叶声轻松一点。

    唯一不好的是这次有一群魔头的干扰，他们人数众多，且也是为青龙骨来的，肯定不会抱手在一旁旁观，即便愿意旁观，等一取出青龙骨肯定也会立刻抢过来的。

    叶声声手直往青鳞腹部，一边抹开他身上的魔气，一边探寻青龙骨的位置，虽然有一群魔在虎视眈眈，但她也可以借助玄武石的力量，总之干就完事，时不我待。

    然而不等叶声声他们成功取到青龙骨，天雷如在雀临城中一样猝不及防便要劈下来，与之前不一样的是，一支箭射了过来，将天雷引向了龙门上的屏障上，那屏障居然隐隐约约出现了裂痕，因为箭就钉在屏障上。

    箭尾红紫色的尾羽叶声声不熟悉，叶声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早在芙蕖镇时，有一支同样的箭救下了她。

    箭的主人提着弓出现众人面前，她穿着一身精致华丽的文武袖女袍，脸颊上带着黄金面具，根本不给人看出她真容的可能。

    都快要失去神志的青鳞看着来人喃声道：“护法大人。”

    护法大人？妖界赫赫有名却万分神秘的护法？叶声声和几人面面相觑，但还是紧着手上的事，找到青龙骨后立刻把它给取了出来。

    显然这里除了叶声和907，其他人都听说过这位妖界护法，只是他们都未亲眼见过，没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妖界护法径直走到青鳞面前，抬手便抽了对方一耳光道：“废物。”

    “护法大人……”青鳞跪在云中，整个人无精打采，死气沉沉。

    妖界护法看着渐渐透明化的龙门道：“你苦心孤诣，费尽心思换来的龙门就要消失了，再不抓紧机会，你就再也化不了龙了。”

    青鳞脸上血混着眼泪，凝结成血珠滴落在云层上，穿过云朵掉落在下面的潭水中。

    “没用的，没用的，”青鳞讽刺地笑道，“天道不公，我跃不过去的。”他看向叶声声手中握着的青龙骨，“再说，我已经没有了青龙骨。”

    “随便，”妖界护法满不在乎道，“龙门前结界已裂，这一回你或许能闯过去，但你若是要在这临门一脚放弃，我亦无异议。”她偏了偏头道，“哦，我最后提醒你，山下城中百姓都看到了此处异常，不少人为你燃灯祈福，有了他们信奉之力，你或许真能化龙，怎么样？还想最后试一次吗？”

    青鳞沉默地看着她，想到了她一路走来的艰辛，一个女人尚且有如此魄力，他未尝不可，想着，他迅速起了身，直直朝着快要彻底消失的龙门奔去。

    途中，他恢复了真身，一头撞破屏障时，从鱼头开始，浑身都发生了变化，龙角乍现，身形拉长，鳞片再生……他真的化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