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野兽在夜色里，闪着饥饿贪婪的红眼，一声接一声的嚎叫在墙外此起彼伏。

    “方夫人、方公子，外面出了些事，观主请两位紧闭门窗，莫要出来。”

    方续生迅速起了身，慌慌忙忙在屋子里乱翻，最后拉着方夫人问道：“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被他的焦急感染了的方夫人也急了，支支吾吾道：“被我扔了……”

    “扔了？！”方续生难以置信地放开方夫人，疾步走向门口，又发现门被外面的家丁关得死死的，于是他又走回手足无措的方夫人面前道，“娘你在家里待久了，还真以为这外面很太平啊？”

    叶声看了母子俩一眼道：“引来的东西似乎到不了这里，907我们去外面看看情况，耗费我这么多好感度，也得让我验收一下成果。”她顿了一顿，“把之前声声送我的匕首借给这家伙用一下，别让他再跟他妈妈发脾气了。”

    907立刻从工具箱里取出匕首放到了桌上，就随叶声从窗户离开，出去小段距离，她们俩还听到方夫人更为惊慌的声音道：“这匕首从哪里掉出来的？方才桌上明明没有的……”

    叶声微微侧目又很快回头，直奔远处声音传来的地方，她飞在高空中，看点起来的只只火把在院子里快速移动，最后聚在事故发生的地方。

    人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一双腿，他们敌对的对象则是一只长着两个脑袋的巨大体型的狼兽。

    它正朝甩过来的火把咆哮着，没有轻易靠近，不过它的咆哮还是吓到了拿着火把的白鹤观弟子，他们朝双头狼抛过火把，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杨沛身后。

    “观……观主，这是妖兽？”

    杨沛见来的不是普通野兽，立刻甩开拂尘，抛出符纸去震慑，可一张符纸在顷刻间燃尽，妖兽立刻有了动作，仿佛方才它只是发了一下呆。

    “杨沛好像真的有点本事，你要对他动手，恐怕没有什么胜算，”907在叶声头顶左右飞动，“你非要替那个大夫报仇不可吗？”

    叶声没有多说什么，只垂眸看着下面发生正在发生的种种，坚定地点了点头。

    约莫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杨沛终于将妖兽斩杀在地，期间他的拂尘被撕扯，他的腿被咬兽咬中……而且这么多人中，也只有他一个人受了伤，他身后的弟子们都没有事。

    “观主，它死了，观主！它被打死了……”弟子们胜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受了伤的杨沛却显得平淡，他借此机会向弟子们解释道，“妖分精、怪、兽，精者可化为人形，为人形时与人无异，怪者可化为人形，然仍旧留存或头或尾，半人半妖之形，兽者初生灵智，假以时日可成怪成精……”

    “观主，我们知道了，您赶紧回房疗伤吧，”弟子们看着他白色鹤袍上渗出的血，心生不忍地催促道，“这妖兽我们即刻将它挪走，整理打扫院子，您请放心。”

    杨沛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有弟子想要上前去搀扶他，被他派出去查看这妖兽为什么会到观中来，自己独自走远了。

    “叶声，我说如果，如果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也还要杀了他吗？”907觉得他对弟子们的态度还挺好的，与之前在赵青云梦境中所见到的完全像是两个人。

    叶声冷哼一声：“杀，当然要杀，我们可没有资格替死者原谅他，别以为这世上做过的错事，可以靠之后做好事弥补回来，永远不可能，此外，你觉得他真的是洗心革面了吗？”

    “我也不确定。”

    “无论确不确定，他先犯事在先，恩将仇报，就必须受到惩罚，不然那些埋在土里的祈宁村村民们能安息吗？”以前叶声可不相信什么死后会去到另外的世界，会不会安息不安息的，现在嘛，自己不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吗，“走吧，我心里大抵有谱了，先回去。”

    回到方续生房间里时，方夫人已经去到自己房间里去了，方续生正将那把发着幽暗蓝色微光的匕首拔出来又按回去。

    “匕首不用了吧，不用就还给我。”叶声落在他对面的凳子坐好，没好气道。

    方续生一看见她，眼里瞬间一亮，捏紧了匕首道：“这匕首不是寻常之物，赠于我可否？”

    “你说呢？此物乃我挚友所赠，岂可转赠他人，”叶声大脑一刻也不停歇地思索着报仇的计谋，随口道，“这匕首在常清山应该还有，想要自己去找。”

    “常清山？！”方续生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有朋友在常清山？”

    没想到这家伙听说过常清山，仅仅是提及常清山都令他如此之激动，叶声原本用手托着脑袋撑在圆桌上，立刻直起身来，无奈地看着他道：“你知道常清山？”

    方续生点了点头道：“我娘也真是的，要我出家修道，也该送往常清山那样的地方，偏偏要送到这不消一刻就能走完的地方来，一点也不好玩。”

    “要不你把你的朋友向我引见一番？”

    只要杨沛没什么问题，方续生留在这里，生活条件肯定会比跑边疆杀敌好一些，只是他现在一腔的热血就要泡汤里了，介绍叶声声给他认识更是完全不可能了，如果叶声声不提及她，此生或许就和常清山再无瓜葛了。

    叶声轻笑道：“引见常清山的人给你作甚？你不上阵杀敌了？”

    “嗐，去边疆杀敌和去常清山修炼法术上阵杀妖也差不多嘛，”方续生一脸向往的表情，“去常清山说不一定更好，斩妖除魔，除魔卫道，听起来就不错。”

    叶声十分诚恳地建议道：“我劝你就别想了，听说世间将有浩劫出现，御敌之时常清山首当其冲，你此时跑常清山去，学不了多少东西，真和魔头打起来，讨不到一点好，反而会拖后腿。”

    “不，不对，什么浩劫我才不信呢，”方续生动了动自己的脑瓜子道，“倒是你一个鬼，还长着这样一副样子，怎么可能会有常清山的朋友，方才所言约莫是骗人的吧。”

    “说得没错，我确实是骗人的，专门骗你这样的愣头青，”叶声懒得跟他说话了，居然敢说她长着这样一副样子，他要是也半边身子裂开来，说不一定比她现在还难看几分，“不过浩劫将近的事你还是可以信一信的，而且边关沙场也没有必要去了，因为到时候要面对的首要敌人不是骚扰边境的异族，是魔界。”

    她起身飘到了榻上，老神在在地躺平道：“虽然我不太喜欢你娘阻止你去边关的理由，却也想奉劝你一句，珍惜眼前人，现在能多陪陪父母就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说着她就彻底沉默下来，因为她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个可以一试的办法——下毒。

    下毒二字，可真是沉甸甸的，不，沉重的不是下毒，下毒仅仅是方法而非动机和结果，让叶声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还是杀人本身这件事。

    在七星塔中赵大夫梦境里，她和徐行北不止一次杀过杨沛其人，但那时候她把七星塔试炼当闯关游戏，更清楚那不会是真正活着的人，所以她没有一丝地犹豫，甚至称得上凶狠，可现在……她真的能下得了手吗？真的敢剥夺别人的生命？

    虽然穿书已经那么久了，原来世界中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学习到的种种，还是根深蒂固地影响着她的所思所想，尤其是道德观念和法律知识，这些东西时不时叩问她的心，问她何为对何为错。

    她不觉报仇有什么错，她迟疑的是自己真的可以做那个□□的人吗？她自诩属于正义的一方，就真的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叶声是真觉得烦了，同时心里还充满了怨气，要是这个世界的律法是健全的那该有多好，首先能预防犯罪，预防不了的像祈宁村这样的惨案发生，会有人前来查明原因，将犯人缉拿归案，而不是留赵大夫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痛苦。

    原来报仇真的不是一件可以随意承诺的事，她是真的后悔了，可是这后悔得在赵大夫答应将养魂之法告知她之前，所以现在即便心里充满了挣扎，也必须将事情给完成。

    已经知道了杨沛不是假道士，而是真的有实力，那就不能硬碰硬，所以就从下毒开始起。

    至于毒药的来源，叶声睁开眼睛，她首先想到的是请方续生帮忙去找，可这样就更为不妥了，她是让他被动成为了递刀子的人。

    “907可以兑换毒吗？”

    907被她大胆的想法给吓得不轻，立刻腾飞起来，摇头不止道：“没有，一点也没有。”

    刚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出师未捷一下子就卡死在了第一步，说实话真是有些可笑，不过叶声不打算放弃：“给我兑换一本草药书。”

    她打算自己配出毒来，不困于承诺的唯一方法是遵守承诺，！所以就让她真正的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