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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他的死亡他的重生

    霜雪之境中,朝格涅里向埃里克大方展示已经摆好的魂阵——那是一个有九个方位的半圆阵法,除了最中间的位置还空着,其他八个方位,魂器与残魂已然嵌合,周围魂阵的符文亮起,表示已经准备就绪。

    还差他一个。

    埃里克逐一看过去,魂器之上虚浮的魂体,和他长得一模一样。那场景实在可怖,好像在噩梦中看到了自己早已注定的结局,一遍又一遍。

    “这儿是密密尔泉附近。等你想好了,我就在这里等你。”石父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悠然。

    埃里克看着他:“若我不认呢?为什么你认为我一定会来?”

    石父道:“你不会的。”

    “为了高法依格,你也不会。”石父娓娓道来,“要知道她为了复活海姆达尔,大言不惭对雅恩莎撒立下死咒,誓言已经刻上世界之树,无法更改。你当然可以不来,但是她可就必死无疑了。”

    埃里克沉默不语。

    石父那张平淡的脸上,有一种长辈的慈悦,他的话听上去很像威胁,但其实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而且他也不觉得让埃里克做出选择有什么难的。那压根就不应该成为一个问题才是。

    “去吧,去和她道个别。”朝格涅里十分大方地道,顺便告诉了埃里克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现在和他共处一室的,只是高法依格的分身,很快也将消逝。

    也就是说,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她的选择自始至终是海姆达尔,他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要让她为难……

    埃里克听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的身影久久矗立在那里,好像被冻住了。

    朝格涅里几乎有点心软了,换上宽慰的语气。

    “你在担心什么?虽然法阵启动后,现在的你将不复存在,但以你现在的魂力,在九个残魂之中,无疑是最强的,足以统领其他残魂。现在只差……你对自己的认同——你是谁?你又想成为谁?”

    “不要把这看作是海姆达尔的复活,而是——你的重生!”

    “孩子,活着很好——你看我现在,就知道了。你就是为此而生。”他陶醉地张开双手,身体附近的灰雪气旋几乎发出欣喜的爆响,在歌咏他失而复得的无上力量。

    ……

    女巫在震惊之后,妥协了。沉默一会,嘴唇张张合合。

    如埃里克要求的,说起她和海姆达尔的过往。

    她第一次见到海姆达尔,觉得他是个自大狂。

    海姆达尔跟奥丁学的不良习气,爱到人间游历,随机找人家借宿……喝人家的酒,吃人家的面包,睡人家的床褥,临了凭自己喜好给人类划分三六九等,国王、贵族、猎户、农民……全凭他一念之间——凭什么?就凭他是奥丁的儿子、阿斯加德的主神吗?

    她对他的印象极差,然后有一天,他果然借宿到了她家——她才不惯着他呢!

    她指着他的鼻子骂:“还不是个臭守桥的!”

    高法依格忆起往昔,兴致盎然,回过神来,发现她是说给埃里克听……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是说你哈!”

    埃里克轻轻点头:“嗯。”

    高法依格又挠挠头,迟钝地竟然就这样继续说下去。

    后来……她当然发现他不是那样的人啦,他神力强大,却从不自视甚高,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帮过她,也教了她很多……

    他会为了朋友们不惜置身危险之中,既忠实又可靠。他们一起经历冒险,足迹遍布九大世界,亚尔夫海姆的废弃矿山,尼尔夫海姆的荒凉沼泽……他带她上过虹桥,也曾在浩瀚星云中泛舟。他的神器——传说中为了预告危险的号角,他浑不在意交给她把玩,甚至不务正业,断断续续地给她吹一首不成调的情歌。

    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受到那个号角真正的作用,是在他殉世的那一天,他在击杀洛基的前一刻,吹响了震动九界的警报。

    ——他死了。和洛基一起,非常草率的。至今没人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高法依格也是一样。

    她漫长的生命里从没想过另一个同样漫长的生命也会有离开她的那一天。

    回忆起那个时候,高法依格的眼中又有了水光。

    她为什么会想哭呢?

    她分辨出那些眼泪并非来自两千年前,而是为了此时此刻而流。酸涩的心情梗在喉头,令她失声。

    眼前的是埃里克,海姆达尔……他就要回来了,不是吗?

    自从海姆达尔离世之后,她一直都在盼望这一刻的到来,也从未像现在此刻这样接近复活海姆达尔的目标。她明明应该高兴才对。

    海姆达尔的殉世带走了邪神洛基,惊天动地,死后更牵扯出了神族大战,她率领华纳神族打上阿斯加德,只因他死因蹊跷,她要为他讨回公道。

    高法依格为海姆达尔做了许多事,轰轰烈烈,那是她的爱人,理所当然。可埃里克呢?

    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是精心策划的结果:她即将第二次看着他走向死亡。

    是的,死亡。她不再用他就是海姆达尔的话来麻痹自己了,作为海姆达尔的残魂之一,蚯蚓的其中一节,他注定无法和海姆达尔共存。

    就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他会从这个世上消失,甚至没有人会发现他不在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无比心痛。

    许多年前,当他在那艘破旧的渔船走向她,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他是终将被舍弃的东西。

    她知道他的生命弱小而短暂,终将会有离开她的那一天,她用了很长的时间练习准备离别。第一次,在诺尔威埃里克的病床前,她觉得自己的表现还算不错,没有发现他的亡魂,让她的心里感觉破了一个大洞似的,当她了解到他原是阴差阳错成为恩赫里亚,她为了他一路追上阿斯加德,再一次看到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那一刻,心里的空洞好像被填满了,她领悟了什么叫做失而复得。

    关于海姆达尔,她再也说不下去,只因心里想着的,都是面前那个人……目光暗淡下来。

    “对不起。”她的声音在颤抖,轻的像羽毛。

    她如今能给他的,唯有这苍白的一句。

    “你没有做错什么。”埃里克摇摇头,却并不怪她,虽然听着海姆达尔与女巫之间的种种,他的心里正被名为妒忌的火焰隐秘烧蚀着,但是面对女巫,外表上依旧温和淡然,“我是他的残魂。那本来就是我的命运。”

    “如果我赢得——赢得过你的爱情,那是我的侥幸。”他说,“我渐渐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了。”

    在诺尔威一生一世的陪伴,她从海里行到他的船上,从树上跳进他的怀里。

    她本不用做那些。他感恩一切。

    不知何时,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里多了一把血斧。

    他温柔地伸出左手,隔空轻轻一碰女巫的眉心,一滴血破出,朝他飞去,瞬间雾化,落在他与血斧之上。不需要多复杂的法阵,在他日益精进的魂术之下,只是心念一动,那柄锈迹斑斑的血斧顷刻焕发出柔和的光芒,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他与魂钥已经重连成功。

    他的魂钥,也是他的魂器。

    “谢谢你给我那个,有关莉拉的梦。”埃里克说,“身为恩赫里亚的每一天,因为身边有你,我也觉得非常幸福。”

    他的告白并不为得到回应所作,明知会让高法依格困扰,但他还是说了,就像十年前,他在诺尔威的王廷那样。当时是他要即抽离的回忆,这时却成了他渴望铭记的所有。他就这一点自私,至少值得原谅。他更不敢奢望女巫的回应——此时的女巫也已经无法回应他。高法依格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更别说张开嘴巴说些什么,控制不住朝前扑去,埃里克早有准备,伸手将她接住。

    ……

    芦笛回到约顿海姆的小屋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进去的话,要不要敲门呢?

    距离女巫指示的四天,其实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她设想房间里一定一片生离死别的愁云惨雾,她要是这个时候突然闯入,就怕应付不来白白尴尬……

    她正纠结着,门却自己开了。

    埃里克站在门内,就他一个人,身后溢出房间里暖黄的灯光。

    “你回来了。”他这样说,并不惊讶。

    “嗯。”

    芦笛避免跟他对视,浑身不自在地垂着眼睛,敷衍地答应一声。

    她中途溜走,不仅是因为受不了身为第三者的尴尬,还因为,埃里克凭实力把她说服了。

    在高法依格睡着的时候,埃里克用魂力给她传音,请她离开一会儿。

    她一开始当然是不答应,她凭什么?女巫先叫她留下看着她呢!

    而且她对血斧王一点都不放心,总有一种对方要等她走了施展美男计蛊惑女巫的预感……

    埃里克说服她的理由是,女巫还有可能反悔。

    “你也是知道的吧?她为了复活海姆达尔,立下了死咒。”

    真奇怪,他说起海姆达尔,仿佛第三个人,但芦笛觉得天经地义一样,心里憋着的一股气顺了。

    “你也知道,她这个人。”埃里克循循善诱,“那么爱我,为了我说不定会上头,冲动起来临时反悔放弃也是可能的。”

    “……”

    这种谜之自信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好像天经地义一样……

    “我已经认命了,可不想女巫应验死咒。所以我想请你跑一趟密密尔泉,那里现在应该有一个名叫纽伦的精灵——她是石父手下———保证对方知道我的下落,更万无一失。”

    埃里克的讲述清楚而诚恳,有种令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芦笛不知不觉就被他说服了。

    同步朝格涅里那边,保险起见,好像是有点必要,谁知道女巫会不会事到临头爆发恋爱脑……

    虽然血斧王的行为从逻辑上讲很不可理喻——他连高法依格的死咒都知道,难道不知道等着他的结局是什么?竟然这样泰然……

    她更想不到血斧王有一天也会加入为女巫兜底的一员,这俩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恋爱脑?

    “顺便,你可以去确认一下世界之树上女巫和雅恩莎撒的咒约原文吗?我知道可以找个公证处查看。”

    她一愣,一并答应了这个小小的请求。世界之树在每层都有天然的公证处,随时可以查看已经立下的盟誓——反正她要在外面晃悠,四天呢!

    她如今带着结果回来了,一见到埃里克,芦笛即向他报告所见。

    “我确实看到了。女巫与雅恩莎撒的死誓附加咒约,已经经过世界之树公证,正在履行中。因为雅恩莎撒已经不在了,此咒无解。”芦笛说,不得不残忍打破埃里克的最后一丝侥幸——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

    埃里克听了,表情没什么变化。“你确定吗?上面写的是‘海姆达尔’?”

    芦笛想了想,皱起眉头:“硬要较真的话,是‘雅恩莎撒之子’。”

    那不就是海姆达尔大人?

    她觉得自己因为显而易见的事情浪费了一分钟的时间。而现在吝惜时间的,明明应该是这两个人才对啊,不是吗?

    “女巫人呢?”她仍有戒备之心,一直没听到高法依格的声音,让她有点奇怪,不客气地打破埃里克的沉思。

    “她睡着了。”埃里克回答道。

    芦笛哪里肯信,一步走进屋里。屋里干净整洁,就和她走前一样,反而令人生疑。多走两步——看见高法依格正安然躺在床上,果然是在睡觉的样子。

    芦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已经跟纽伦说好了,等时间到了,她会来接你。你和高法依格……我出去再等会不急——”

    “不用了。”埃里克打断她,“我这边很顺利,现在就可以走。”

    埃里克的表情十分坦然,没有任何留恋之意。甚至正躺着的高法依格,也不能吸引去他目光半分。

    芦笛迟疑了,又开始疑惑起来——他究竟是知不知道即将在他身上会发生什么?

    海姆达尔大人身负九魂,残魂聚齐,将带回海姆达尔,可单个残魂的意识将不复存在,对于这种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残魂来说,就跟死亡一般无二。

    永远的,没有转圜的死亡……无论如何,不该是他现在那种轻松的仿佛谈及远足的表情。

    芦笛承认自己非常阴暗,想在这个可怜的残魂身上看到一些负面的脆弱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比真正的海姆达尔大人还要像一个冷淡矜贵的主神。

    埃里克的目光在床上的高法依格身上只逗留几秒,然后偏了开去,

    其实还剩几个小时,但他选择提前离开。

    只因他不想让高法依格看着他走,不如就在她沉睡的时候离开。他也想起了他在诺尔威的最后,灵魂离体的那一刻,其实是没有什么痛苦的,反而是看见她眼睛里空落落的伤心,反而叫他心痛。

    过不了多久,这里的她也会消失……等她的本体苏醒,要是压根不记得这场静默的离别,那就好了。

    顶着芦笛怀疑的目光,他随手在半空划开一个饱满的圆,魂术中缩地成寸之术。跨过这个圆,对面就是密密尔泉,能看到纽伦站在远处,八魂阵法已经就绪,就跟埃里克在霜雪之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在那之后,又是一堵不起眼的灰岩。圆之内外,皆是黑森林的高大树群,一阵风吹过,树群们摇晃枝叶,沙沙作响。

    埃里克没有二话地朝着纽伦走去——“再见。”

    芦笛望着他的背影,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愧疚了一秒,在最后一刻大声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她。”

    周围上千岁的古树一齐摇动叶子,像罗京海中不息的风帆,埃里克走入丛林,闻声回头,“不了吧。”他笑了一下,终是第一片叶子落了下来,仿佛他此刻的叹息。

    “我希望她能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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