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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之差

    午后本就没什么要事,倒是可以出去好好逛逛,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惊喜。

    只是外出一趟便不能像现在这般披头散发了,倒不是说不庄重,虽说是在装疯,可要是真的整日里打扮得像个疯婆子一般,不说封祈会不会看上她,她自己都会嫌弃自己。

    这面雕花铜镜不甚清晰,镜子里人影已然扭曲得不成样子。

    她进宫后只带了些随身衣物和首饰,初入宫时的各宫妃嫔的封赏里也都是些绫罗绸缎,玉器珍玩,倒是像铜镜这些最实用的东西不怎么常见。

    如今这启玉阁又怎会有什么好物件给她用呢。

    但她信得过时果那一双巧手,尤其是挽发簪花的本事,那真是出神入化。往年在府上,时果便用这双巧手在四时不同节气应着花季给她盘各式各样的发髻。立春时节便用一根春日刚冒着绿芽的新枝盘成灵蛇髻,其上点缀着一簇一簇的迎春花,俏丽明艳。芒种时分便用发带挽出繁复的云顶髻,再簪上几朵盛放的牡丹,不仅清凉舒爽更是美艳无双。

    以往在民间倒是没有这许多讲究,如今入了宫倒是用不上牡丹了。

    不过片刻,她长至脚踝的黑发已经被时果收拢成一个漂亮的元宝髻,尾端以宝蓝色鎏金发冠固定,两枚花丝嵌蓝松石银簪斜插在发髻一侧,虽不是多么华丽,却也符合她此刻的身份。再说她这些时日消减不少,如此打扮不失礼数的同时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苏琼光拿着铜镜左右端详着,“可惜了时果的好手艺,这破镜子竟怎么也照不出来。”

    二人正说笑着,就见梧桐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不由分说跪在她面前。

    苏琼光和时果对视一眼,还是时果上前拉住了梧桐。

    “梧桐姐姐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样狼狈,可是被人欺负了。”

    时果个子小,拉扯半天也不见梧桐起身。

    “这......梧桐姐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只是今日不同往日,若是往常主子还能想想办法给你出口恶气,只是如今,主子自己都不甚清醒,怕是要让梧桐姐姐受累了。”

    梧桐跪卧着,半个身子都深深埋进冰凉的青石地板上,半晌才哽咽着开口:“奴婢有罪,还请小主宽恕。”

    见无人回话,她便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说着:“奴婢受嫣妃指使,潜藏在主子身侧。嫣妃记恨小主当日冒犯,势必要奴婢杀害小主以解心头之恨。”

    只听她带着哭腔继续说道:“可奴婢与主子并无仇怨,自从跟在小主身侧后,小主虽说待奴婢不甚亲近,却也从不曾有过半分羞辱打骂。奴婢实在是不忍心对您下手,可嫣妃实在是逼得太紧,她,她威胁奴婢,若是奴婢不从便杀了奴婢。奴婢本就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实在是无力反抗,这才被猪油蒙了心犯下错事。”

    “砰砰砰。”

    梧桐脑袋在地上磕得十足响亮,不过片刻,就见一片鲜红的血迹顺着额头蔓延到她脸上,再抬头时只见她半张脸上全是血污,颧骨处高高隆起,依稀可见红肿处的血痕,唇角更是一片青紫还渗着血丝,实在好不狼狈。

    “啊,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时果忍不住惊呼出声。

    往日只知道嫣妃嚣张跋扈,为人刻薄寡义,早就听说她打骂宫人是常事,却不曾想下手竟然这样重。

    “今日差点伤到娘娘后,奴婢便倍感不安,实在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奴婢再也做不了这样狠毒的事了。可方才奴婢被嫣妃叫去训话,嫣妃直言一定要奴婢杀了娘娘。奴婢不从,嫣妃就命人毒打奴婢。”

    她撩开身上的衣袖,手臂上是大大小小的青紫血痕,瞧着像是藤条抽打所致。

    “奴婢身上还有许多伤痕,便不去污了娘娘的眼了。奴婢知道奴婢做了错事,背叛了娘娘,自然也是要以死谢罪的。”梧桐神色凄苦得看向她,“只是娘娘,嫣妃为人睚眦必报,想必此番不能彼是要另寻他法的,还望今后娘娘多加小心,梧桐这便去了。”

    她冲着屋里的门板狠狠撞去,只是这启玉阁年久失修,屋内陈设皆是破败,只听一声清脆的嘎吱声,木板子就这么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时果本还在气愤着,这时也只能诧异得盯着眼前的一堆破木头。

    这死丫头临死前还不忘搞破坏,果然是坏心眼的。

    而梧桐只是眼神茫然得看着坏掉的门板,半晌后竟蹲坐在一堆破木头里痛哭流涕。

    冷眼旁观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终止这场闹剧了。故而苏琼光温声开口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原也是我有错在先,嫣妃记恨也是难免,如今只能装疯卖傻苟且偷生。往后你若是能断了和嫣妃的联络,全心全意当我是你唯一的主子,那我还可既往不咎,若是再有吃里爬外一仆二主的想法,我这小小的启玉阁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佛。”

    时果面露震惊,还未能开口就察觉到苏琼光安抚的视线,这才悻悻闭嘴,只恼怒得看向底下跪着的梧桐。

    她此时面露惊喜,狼狈得爬到苏琼光身前,抱着她的小腿感激涕零哭泣道:“娘娘,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刚换上的蔷薇稠衫沾染上她脸颊的血迹,她似有所觉,尴尬退开一寸,踌躇着不知要如何开口。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今日也累了,早些下去歇息。”苏琼光面露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梧桐满含歉意地行礼离开,转身后却冷了脸色。

    不过是用了些苦肉计而已,这蠢货竟然真的信了。想起那人最后的嘱咐,她实在不解那人为何对苏美人如此忌惮,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心美人何惧之有?可那人向来神秘,她想着那人承诺的种种,此刻身上的疼痛便也都值得了。

    “主子,你真的信了?她不过是唯恐东窗事发方才故意假装的!”等梧桐走远了,时果凑到她身边气愤说道。

    “我知道,可我必须得留下她。”

    苏琼光思索片刻,“嫣妃虽说娇纵,可也是要面子的,纵使是打骂宫人也不会放在明面上,如今她面上带伤,谁知是福鸾殿的人打的还是我启玉阁的人打的,谁也说不清,可只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着时果凝眉思索的模样,苏琼光继续说道:“她是聪明的,这伤看着明显,却并不严重。明日在宫里走动一圈,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自会被人知晓,如此嫣妃定是想着她被启玉阁的人教训了,她也能少些责难,旁人也只会以为我发疯时常伤了人,换言之我的疯病必然是没有好的,如此一来便可向皇后进言再次把我囚禁起来,甚至关入冷宫。”

    时果着急道:“我就知道这死丫头不是好人,这可怎么办啊,主子,您才刚被解禁。”

    苏琼光安慰她道:“不必担心。沈皇后把持后宫多年,地位稳固,想来也不会真的一个被厌弃的宫妃放在心上。”

    可沈皇后对封祈情真意切,且思多善妒,这宫里每个女人她看着都不顺心,难免她随口一句给她关入冷宫里。如今封祈对她无甚感情,便是听说了沈皇后将她关入冷宫,以他的个性也只会说句“皇后做主便好”,转头就去道观修行去了。

    思来想去,苏琼光决定外出一趟。

    启玉阁地处偏僻,这后宫三十六院,她住在距离乾元宫最远的西北角。

    毕竟在这后宫里生活了许多年岁,如今再回顾,倒是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时果撑着一把白鹤红梅的纸伞,二人漫步在这白茫茫的大雪天里。

    碎羽般大小的雪花纷纷砸落在她发梢上,沾湿了她额角的碎发,也浸湿了她的衣衫。

    这样的大雪天里,照实说本没有宫妃出门。

    可偏偏,她远远就看见了前方的仪仗。

    随着人群渐渐走近,她渐渐看清了那青衣身影,定睛一瞧,这不正是她的姐姐么。

    此刻,她正坐在一顶紫檀木制成的软轿内,其上雕刻着彩漆描画的孔雀衔仙草的图案,四周正悬挂着用金丝绣制而成的纱帐,随着众人的动作,轿顶的流苏发出一阵一阵的悦耳清响。

    此刻二人狭路相逢,却是不同的光景。

    苏琼光维持着自己现在疯傻的人设,只是仰头好奇看着轿子的人影。

    仪仗在她身前速度变缓,依稀可见那金丝玉幔后的人正披着白色狐裘大衣,侧首时耳畔的朱钗颤动,她的视线轻飘飘略过苏琼光的身影,而后回归前方的苍茫大雪。

    仪仗队伍并没有停留,她被时果拉着躲在宫墙角下,仰着头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轿子上的人稳坐高台,携着众人再次消失在风雪里。

    亲姐姐身居高位春风得意,妹妹却是疯疯癫癫落魄至极。

    这出戏想必是能让众人满意的。

    苏琼光好奇地往人群离去的方向张望了一下,随后就继续在这条积雪深重的宫道上慢慢踱步。

    她走到道路上中间,顺着刚才宫人的脚印一蹦一跳的向前走着。

    就是这时,传来一阵嗤笑声。

    她扭头看去,却见那人一身红装繁复,憨态可掬的模样。

    “可怜见的,你姐姐也不要你啦,小疯子。”

    她正拿着新折的腊梅,上身穿着朱樱色八团喜相逢妆花锦衣,下着苏绣流彩云纹襦裙,整个人装扮得一团喜气,瞧着正像是年画里的童子般精巧讨喜。

    此刻外罩着一席软毛织锦祥云披风,她肉乎乎的小脸埋在毛茸茸的软毛里,瞧着刹是可爱。

    便是如今说着难听的话,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怎么不回话,疯的听不懂人话啦?”

    来人是荣昭媛,她是福安太后的亲侄女,因着父母早早亡故,自小便养在福安太后身侧。说起来也是封祈青梅竹马的表妹,按理说表兄妹间合该关系亲近些的,可封祈从不在长春宫留宿。

    曾经她也问过这个问题,按照封祈的话说,那就是他自小看着荣昭媛长大,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可既然是妹妹,为何不给她指一门好亲事,而是让她年纪轻轻蹉跎在宫里?

    封祈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搂在怀里看静静看着昭阳宫外的落叶秋风,轻声说着:“她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故而因此,荣昭媛在后宫里算是独一份的存在,虽不曾被临幸,却实实在在备受帝王和皇后的宠爱。

    知晓荣昭媛没什么坏心思,平日最爱便是吃喝玩乐,少有的几次争吵也是因为御膳房的吃食不合心意,如此她倒也未放在心上,只对着荣昭媛傻笑。

    这人难不成真的傻掉了?

    荣昭媛笑嘻嘻地拿梅花往她脸上凑了凑,“小疯子,你可听得懂人话么。”

    在荣昭媛诧异的目光里,她顺势接过那一支腊梅,枝干上朵朵寒梅正含苞待放,一时间她花香满怀。

    “真好看啊,琼光喜欢。”她抱着满枝的红梅说道。

    荣昭媛不可置信地盯着空荡荡的手,不知为何有些想生气,想了想对方是个傻子,又强忍了下来。

    “真蠢,看来你是真的疯傻了。”

    她有些可怜看着苏琼光,目光在她身上几个来回,眼瞧着时果越来越紧张,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心起来,“小疯子,没有人要你了,不然你就和本宫作伴吧。”

    说着荣昭媛还点了点头,甚是满意的模样。

    “就这么办,一会儿本宫就去找皇后娘娘请旨,把你安排进长春宫。”

    苏琼光一时摸不准她的脾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手里的腊梅尽数丢给她,然后带着身后的一堆人浩浩荡荡朝着凤仪宫的方向去了。

    “这......”时果已经惊呆了,她撑着伞有些不安的看着苏琼光。

    苏琼光摇摇头,抱着怀里的腊梅继续往墨湖的方向去,“无事,她并无恶意。若是真能搬入长春宫倒是比如今好过许多呢。”

    就这么走走停停,过了小半个时辰,她终于到了今晨遇到封祈的地方。

    封祈礼尚道教,如今墨湖对面的崇玄宫更是住着正清道长和几位道姑道童。

    她前世对这些官员道士都不上心,只是将心思放在了攻略封祈这人身上,倒是错过了不少人和事。

    苏琼光拥着一簇红梅在白雪皑皑的松林边站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时间渐渐流逝,似乎是有些无聊,她蹲在一旁的地上捏起了雪球。

    时果将圆滚滚的雪球一排排整齐得摆在靠近湖边的围栏旁,一眼过去,像是一团团等待下锅的雪球丸子。

    这一玩就玩了两个时辰。

    直到天色都昏沉下来,四处的宫墙都开始挂上红色的灯笼,苏琼光才在时果的劝说下依依不舍的离开。

    随着她的离开,一个白色道袍的身影缓缓出现,站在她刚才的位置,将一个个摆放的圆球用脚碾碎,随后在风雪的遮掩下缓步离开。

    远远的,苏琼光瞧见了院门口围着几个宫女太监。

    没等主仆二人进入启玉阁,就被一个俏丽宫女拦住了身影。

    “苏美人,皇后已经下旨,还请您迁居长春宫明春台。”

    没想到荣昭媛动作如此之快,不过一个下午,她的东西已经被人搬到了明春台,就连梧桐和执星也早早地等在了明春台外侍候。

    对比她之前住的启玉阁,这明春台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宫墙高耸,红漆陈木,屋内陈设一应俱全,说不上多么奢华,倒也格外雅致。这屋里最是精美的是那一扇千山飞鸟的屏风,或许是仓促间没来得及打扫仔细,苏琼光在屏风上摸到了些许灰尘,但到底是瑕不掩瑜。

    “恭喜娘娘乔迁新居,如今可算是否极泰来了。娘娘福星高照,往后必定会顺风顺水。”

    梧桐俏生生跪在一侧,另一旁的执星依旧阴沉着脸,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两白银似的。

    这时候苏琼光不便开口,时果机灵得上前拉起梧桐,“借梧桐姐姐吉言,只是娘娘如今由在病中,倒也不必执著于这些虚礼。我们主仆几人相依为命,想必娘娘也不会多加怪罪。”

    梧桐眼光一闪,连忙说道:“是是是,倒是奴婢想差了。如今我们几人倾力照顾娘娘,全心全意为着娘娘着想才是应该。”

    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犹豫不定,“这会儿子太医已在外等候多时了,可要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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