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打

    姜止把人带上自己的马车。

    从矮柜里取出金疮药,撩起她宽大的袖子,用干净的巾帕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

    岳秋眠默默注视她,内心紧张又忐忑,不自觉抿起唇瓣。

    感受到她温热的指尖在手臂缠绕,长睫颤了颤,压下心底的渴望。

    看了眼正在缠绷带的手臂,岳秋眠矜持开口:“多谢姜姑娘。”

    姜止眉眼未动,手上的动作温柔细心,仿佛怕弄疼她。

    “岳姑娘是为救我受伤,我理应帮你处理伤口。”她一面收拾东西放回矮柜,一面嘱咐她,“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也尽量不要用这只手。”

    岳秋眠眼睛亮晶晶的,小幅度点头。

    姜止抬起头便见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全然不似先前在府中清冷不可攀的模样,顿时觉得这小丫头还和幼时一般,可爱得紧。

    “岳姑娘想说什么?”

    岳秋眠紧张地抓住衣裙,眼睛往她那看了好几眼,唇瓣翕动,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手指搅着衣裙,扭捏半天,似鼓足勇气,浅淡的瞳孔盯着她。

    “我听说,姜姑娘是数月前和姜侍郎相认的?”

    姜止脸上的笑容敛下些许。

    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又是……来试探她的么?

    “嗯。”

    岳秋眠没察觉到她的冷淡,克制自己的激动:“恕秋眠冒昧,我一见姜姑娘便心生欢喜,姜姑娘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位阿姐,她与姜姑娘一般温柔。只是我已多年不见她,万分思念。适才姜姑娘给我包扎,我心头温热,想与姜姑娘交个朋友。”

    她直勾勾地盯着姜止,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神色。

    她既希望在姜止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不希望姜止给自己答案。

    这种念头交织在一起,搅得她心绪不宁。

    姜止反应很平静,甚至说得上面无表情。

    她掀眸看着她,没有错过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希冀和苦恼。心下摇了摇头,果然还是觉得她如幼时那般心思简单易懂。

    “能和岳姑娘交朋友,是我的荣幸。相必岳姑娘说的那位阿姐,也和岳姑娘一般,思念着岳姑娘。祝岳姑娘早日和那位阿姐相见。”

    岳秋眠盯着她看了半晌,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由有些失望,却瞬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淡笑着点头。

    “嗯,会的。”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也见不到那位阿姐了。

    *

    应邀前来的人都已三三两两离去。

    禁羽卫协助太师府解决了刺客一事,正从太师府退去。

    沈梧皱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污血,只觉晦气,忍着不适走近马车,低声道:“姑娘,可以回府了。”

    “嗯,且等片刻。”

    他不解,太师府的刺客已然处理完,还需要等什么?

    周围的马车都已经离开,只剩他们姜府的还候在外面。

    车帘被人撩起。

    白色身影闯入眼中。

    沈梧愣住,傻愣愣地望着从自家姑娘马车里下来的人。

    岳秋眠?她怎么在马车里?

    岳秋眠代表的是太师府,他们姜府在朝中不站位,姑娘此举是何意?

    愣神间,岳秋眠掠过他身侧,浅笑冲马车里的人致谢:“多谢姜姑娘包扎。”

    姜止撩起车帘,探出半个身子:“不过是为了答谢岳姑娘相救,今日岳姑娘也受了惊吓,早些回去歇息吧。”

    岳秋眠不言,缓缓点了点头。

    在沈梧莫测的视线下翩然离去。

    太师府门前的家丁忙不迭迎上去,护送她进府。

    沈梧看了一会,跳上马车,调转马头,漫不经心驾着马车。

    “姑娘方才怎的和太师府的姑娘一起?”

    良久,车内传来略显疲惫的声音。

    “我不主动去见,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来见我。与其被动,倒不如主动,掌握局面。”

    沈梧缄默,他问这话不是想责怪姜止什么,只是担心她此举引来一些麻烦事。虽然在姜沅离眼里自己妹妹的事最大,但他总要为姜沅离考虑。

    姜止回归姜府,确实引起诸多事情,已经不单单是站位问题。

    回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沈梧自己都觉得胆战心惊。

    年前宫宴的刺杀历历在目,如今去太师府赴宴也碰上,不得不让他怀疑这两拨刺客是一起的。

    倘若真是一起的,那便是冲他们来的。

    直到回了府,沈梧眉心的褶皱都未抚平,心中还是认为有必要和姜沅离禀明今日的事。

    *

    太师府。

    岳秋眠被引进一处院子,那是岳寄安的住处,她鲜少踏足,或者说,她来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每一次进来,都会带一身伤回去。

    浅淡的瞳孔划过一丝暗色,缓缓垂下眼皮。

    家丁无声退下,院中寒风瑟瑟,岳秋眠单薄的身姿显得孤寂可怜。

    正前方落下黑影,熟悉的气息在靠近。

    岳秋眠的身子下意识在抖。

    岳寄安已年过花甲,鬓角花白,白须冉冉。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盛着浓郁的凶色,不笑时仿若魂归索命的厉鬼,紫黑的唇角下压,透露出主人的不悦。

    “秋眠。”

    不轻不重的呼唤,让她瞳孔颤了几分。

    微微调整呼吸,屈膝跪下。

    “祖父。”

    岳寄安手里握着皮鞭,又下没下摆弄着,撩起眼皮看了眼跪地的女子,鼻尖“嗯”一声,用鞭子挑起她的下巴,那双眼睛被权力的欲望熏染过,十分难看。

    “秋眠,你知道你今日将事情办砸了吗?”

    岳秋眠觑见他眼底的厉色,身子颤得厉害,哆哆嗦嗦开口:“祖父……秋眠知错。”

    皮鞭被抽回,头顶落下那人冷漠的嗓音。

    “转过去,衣裳脱了。”

    岳秋眠垂眼,隐隐划过水色,认命转过身,解了自己的衣裳,一层一层脱落,直到剩下一件浅色肚兜,方才停手。

    她一言不发,紧紧咬住自己的唇瓣。

    岳寄安眯眼看着她背上的新旧伤痕,眼中无丁点怜惜,扬起鞭子抽下去。

    啪!

    岳秋眠蓦地攥紧手心,攥得越紧,手心越痛,她才能去忽视背上的痛。

    “秋眠,你在她马车上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是吗?”

    啪!啪!啪!

    “唔!”

    岳秋眠神色一慌,什么也顾不上了,发了狠劲咬自己的唇瓣,哪怕流血都不在乎。

    不断给自己洗脑。

    不能出声……不能出声……绝对不能出声!

    一盏茶的时间,是过得那么漫长。

    岳秋眠已然汗湿,汗液混着血迹抹在伤口上,锥心的刺痛没入心尖,痛得她脸上血色尽褪。

    嘴角干涸的血迹,双手染红的裙子,在那纯白的衣裳上如此扎眼。

    岳寄安喘着粗气撂了鞭子,负手离开。

    “今日小惩大诫,回去吧。”

    “……是。”

    料峭的春风似一只冰凉的大掌,贴上她伤痕累累的后背。她冻得哆嗦,却只能原地缓着麻木的双腿,垂落的眼眸无光无神,仿佛一具死尸一般,了无生气。

    良久,蜷起的手指动了动。

    她艰难地用受伤的手掌撑起自己的身体,拾起衣裳穿上,哪怕衣料摩挲伤口是那般痛,也无知无觉般,机械地穿衣。

    单薄的身影一瘸一拐走出这座困兽之院。

    *

    岳寄安进了自己的屋子。

    门外响起一声轻笑,却又带着几分嘲弄。

    “太师大人还真下得去手啊。”

    他关门的动作停下,大步走到院子中央,抬头望着房顶,果不其然在那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眸子微微眯起。

    “谢端阾。”他冷声睨着檐上之人,“可看清楚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只有二人心知肚明。

    谢端阾跳下房顶,拍了拍掌心,歪头看着他:“太师大人,你今日这场鸿门宴,办得属实糟糕。”

    岳寄安眸色冷了下来。

    偏偏谢端阾瞧不见似的,在那儿火上浇油:“你的那个养女啊,也不见得完全效忠你。你瞧瞧,连拉拢人都做不到。”

    今日的这场宴会,本就是场鸿门宴,他们的目的,是姜止。

    岳寄安不知晓姜止原本是他的人,只想试探她是不是那人。而谢端阾的目的,是试探姜止体内的蛊虫。

    他在怀疑,怀疑姜止体内的蛊虫复苏。

    经此一事,倒还真叫他试探出来了,简直是意外之举啊。

    没想到当初以为的失败品,会是最后的成功品。

    岳寄安脸色难看,提醒他:“今日只是你我合作的考察,老夫还未决定和你合作,你若是还想合作,便嘴巴放尊重点!”

    岳秋眠说到底还是他的人,宴上没把握机会接近姜止也就罢了,还轮不到谢端阾在这里奚落他!

    没有岳秋眠,他有的是法子试探。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过生了副相似的面孔,有何需他忌惮的。

    谢端阾斜了他一眼,嘴角勾笑:“好吧好吧,太师大人还想同我合作的话,就来聊聊谢宁川的事,如何?”

    岳寄安缓和了脸色,哼了一声:“说罢。”

    “燮河私兵的证据已落入谢宁川手中,肖政山那边能周旋多久尚不清楚,你我需早些下手。”

    岳寄安睨他,顺着他的意下去:“怎么说?”

    谢端阾不答,仰头望着弦月,幽幽道:“阎王帖,勾魂差,鬼门关,入不出。”

    他蹙眉,这神神叨叨的听不懂:“何意?”

    面前的人突然转过头,冲着他咧嘴一笑。

    “嘉陵山。”

    岳寄安恍然大悟,旋即想到嘉陵山的那些事,脚底窜起无名的寒气。

    嘉陵山,又名阎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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