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

    太师府遇刺之后,姜止被强硬要求在府里修养,哪怕她有心出府散心,身边必须有小厮小厮跟着。

    姜止也就歇了出府散心的心思。

    直到刘尚书府递来请帖。

    姜止打开请帖,这才知晓是刘青倚借尚书府的名义给她下帖。

    她和刘青倚的关系寒枝并不了解,知道她们在太师府见面有些熟稔。

    想起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寒枝不由担心:“姑娘可要去见刘大姑娘?”

    刘尚书府现在,可是站在摄政王府那边的。

    姜止知她在担心什么,折起请帖淡淡道:“无事,左右不过见一面,姑娘家见面谈心,无关尚书府和姜府。”

    “是。”

    *

    正值春日,湖面的风冰凉醒人,三三两两的游船漂浮着。

    姜止应邀上了游船。

    彼时刘青倚的侍女正拿来斗篷给她披上。

    姜止不着痕迹看了眼她的腹部,已然微微拢起,再过些时日,哪怕披着斗篷都遮不住了。

    “怎么挑在这里见面,湖上风大,对你身子骨不好。”

    刘青倚摆了摆手,身旁的侍女带着寒枝退到外面。

    旋即伸手示意她坐到对面来。

    一面拎起茶壶斟茶,一面语含浅笑:“无妨,湖上人眼少,不会拘束。”

    姜止颔首接过她递来的热茶,指尖摸着热乎乎的杯壁,垂眸轻声道:“你今日约来我想说什么?”

    一声微弱的轻叹从前方传来。

    她掀眸凝视过去,正对她一双忧愁却隐含柔意的眸子。

    “阿止,我要离开盛京了。”

    姜止不语,低头喝了口热茶。

    一时静默,谁也不曾开口。

    良久,她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出发?”

    刘青倚美目流转,脸上笑容真实几分:“三日后。”

    不等姜止说什么,她又自顾自开口:“今日一别,怕是难以再见。世事难料,也不知我回来后,盛京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姜止略略歪头,以一种很轻很轻,却十分有力的语气说道:“纵使盛京再如何变化,所遇所见之人,还在故里。”

    “是啊……”

    心底淡淡的不安逐渐散去。

    刘青倚轻柔地笑起来,觉得自己今日来见姜止的选择是正确的。

    只有在姜止这里,她才能下定决心,仿佛被她话中所情鼓舞,卸去所有恐惧。

    湖面的风轻轻吹进游船里,二人相顾无言,却又似什么都说了,两相轻笑,彼此心照不宣。

    寒枝在外头候了没多久,游船里传来动静。

    她扶着姜止走下游船,二人在岸边驻足。

    刘青倚微微福身:“那我便先回府了,阿止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姜止颔首:“好,一路顺风。”

    目送人离开,她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思。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懒洋,正适合回府小睡。

    她沿着岸边走了几步,忽然在不远处柳树下,瞥见一抹白色身影。

    姜止停下脚步,远远凝望那人。

    那人没有躲藏的意思,站在垂柳下,静静看着她。

    *

    湖水不远处有一方小亭,人影疏僚。

    姜止扶桌坐下,掀眸盯着对面的人:“岳姑娘也来湖边散心?”

    岳秋眠悄悄打量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无怒色,方才松了口气。

    “姜姑娘不怪我唐突就好。”

    “依岳姑娘之意,是有意在此与我见面?”

    岳秋眠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她不说话,姜止也不急,偏头望着湖面飘荡的游船,颊上凉风习习,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姜姑娘对我,是什么印象?”

    声音下是些许紧张。

    姜止佯装听不出,疑惑道:“岳姑娘气质如兰,是不可多得的巧人。岳姑娘今日怪怪的,是出了何事吗?”

    岳秋眠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合了合眼,嗓音微颤:“姜姑娘,我要进宫了。”

    姜止脸上的神情微不可察变了。

    眸色深沉几许。

    作为太师府嫡孙,岳秋眠怎会被送去宫里,除非她自愿,没人能强迫她。

    不对,还有一人。

    姜止怎么都不敢想,那个人会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做那卖女求荣的事!

    “岳姑娘……是自愿的吗?”

    “我……”

    岳秋眠忽的说不下去了,心底忍不住自嘲。

    自愿与否,她有的选吗?

    “姜姑娘,和你说个故事吧。”

    “岳太师在位多年,膝下子嗣绵薄,儿女双双死在战场,只留下一个女婴。可无人知晓,那个女婴,是被自己亲生爹娘抛弃的弃婴。岳太师收起为养孙,留在膝下教养,逐渐将她培养名动盛京的才女。”

    “世人只知太师之孙名动盛京,生得慧质如兰,求娶之人踏破太师府门槛。谁又知,她私下的刻苦努力;谁又知,她无数个深夜泪湿枕巾。”

    岳秋眠的声音从最初的痛苦,渐渐变得平静,好似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仿佛那故事的主人公,已不再是她。

    故事说到最后,姜止也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

    无论如何,岳寄安也曾是她的老师。

    纵使他们后来闹得有多不愉快,她不想重来一世后,还去争辩什么。

    “事非由己,只问自己心中悔无。岳姑娘对自己的前路如何,旁人又能干预什么?”

    “是啊……”岳秋眠笑容苦涩,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到底忍不住吐露些许心事,“姜姑娘觉得,我还有路可选吗?”

    “大道或许难走,不妨试试重新踩出一条小路?”

    “小路么……”

    岳秋眠低声回味这句话,心头笼罩的阴影淡去不少,却仍旧徘徊心尖。

    少顷,她掀起眼皮盯着那张脸,又问道:“依姜姑娘的角度,倘若养你之人弃你不顾,视你为固权工具,那你是否,还需对他留存不忍?”

    姜止岂会听不懂她的意思,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坚定不悔:“所有不忍,在他弃我不顾之时,早已两清。”

    “……”

    霎时,岳秋眠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面上笼罩的淡淡哀色褪去,又恢复往日的光鲜明媚。

    她喟叹一声,望着她熠熠生光的眸子,发自内心叹道:“姜姑娘和我认识的那人,当真是相像。连我都不禁恍惚,以为那人还在世。”

    姜止抿唇不语,静默看着她。

    她对岳秋眠,到底顾念着那点情分。希望之后的路,她自己能走的明白点。

    岳寄安早已不是那个傲骨铮铮、清风朗月的太师了。

    *

    回到姜府,脑海里不断闪现岳秋眠那些话。

    姜止心里莫名不安。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传信给花柠,好叫她提防一些。

    “姑娘这是信是要往宫里送去?”

    寒枝捏着信封,神色踌躇。

    “怎么了?”

    她记得岁除那几日她也给花柠写过信的。

    寒枝摇了摇头,解释道:“姑娘许是不清楚,岁除之后,宫里下了新规矩,宫外的传信,一律送到户部的驿信堂,驿信堂会派传人传信。”

    驿信堂是才建起来的,前些日子圣上亲提圣旨,要求户部尽快建起来。

    姜止不太关注宫里的事,还真不清楚驿信堂的事情。

    “为何要建驿信堂。”

    “奴婢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后宫的哪位娘娘,拿宫外的传信下毒,害得一位娘娘小产。圣上龙颜大怒,下令今后的信都要一一受检,方能入后宫。”

    小产?

    心头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是哪位娘娘小产?”

    寒枝拧眉思考,片刻后道:“好像是……宁妃娘娘!”

    话落,她看见姜止脸色肉眼可见惨白起来,后知后觉想起这位宁妃娘娘入宫前是摄政王府的人,而她家姑娘也曾在摄政王府待过一段时间。

    “姑娘……”

    “我没事。”姜止拂了拂手,深呼一口气,“寒枝,我若是要进宫,最快多久能进去?”

    “明日。”

    “好,你去准备一下,明日随我进宫。”

    “是。”

    寒枝看了眼垂眼沉思的姑娘,心底叹了口气,转身去找沈梧说这事。

    *

    翌日,姜止用过午膳,拉着寒枝去了皇宫。

    彼时花柠在殿内小憩,宁安宫静谧无声,底下的宫女太监自从她小产后便不敢大声行事。

    后宫里的人都精明着,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安知匆匆跑进寝殿,对着榻上假寐的人唤道:“娘娘,姜姑娘来了。”

    榻上之人动了动眼皮,疲惫地睁开眼,眼下乌青厚重。

    听清楚她说的是谁,眼底闪过微光。

    撑起身体要下榻。

    “阿止来了?快叫她进来……”

    安知急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慢点,您现在的身体不宜走动,奴婢去将姜姑娘带进来,您好生歇着。”

    不知牵动哪处,花柠轻嘶一声,不再动作,安安静静躺回榻里。

    姜止一进来便瞧见她这副虚弱的模样,顿时心疼起来。

    “娘娘。”

    花柠被安知扶起身,后背靠着垫子撑起来,朝她伸出手:“阿止,来。”

    安知福了福身,和寒枝退到殿外。

    姜止在她身侧坐下,打量她憔悴的脸蛋,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笑得傻乎乎的,一点也不为自己伤心一般:“什么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比起在杀手堆里存活,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姜止深深看了她一眼:“以你的聪慧,不该轻易着了她人的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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