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松息画完冉公子要的画,又等到了天黑也不见宁擎回来。

    宁擎急匆匆地出去,也不告诉她是有什么事,府上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她在侯府上无事可做,就在她快失去耐心时,屋外传来了低声交谈。

    她逮住了屋外的仟风,“侯爷呢?他回来了吗?”

    仟风眼神有些飘忽,“侯爷他……”

    松息皱了皱眉,抬脚往卧房跑去,仟风跟在她身后,解释道:“今日大雪,积雪堵塞,城里城外的人和货物都困住走不通,侯爷带人在外面忙了一天,刚回来还在沐浴。”

    仟风没想这么说也拦不住她,只能在浴室外面大声道:“侯爷,公子来了。”

    松息瞥了他一眼,啪地推开门,宁擎正不紧不慢地在穿衣,看到她只是微微一笑,“马上好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城外雪深,路上慢了。”

    松息皱起眉,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怎么了?用过饭了吗?”

    松息像是没听到,打量他一番后一手扒下他的衣裳。

    宁擎垂下眼,轻轻拉起衣袖遮住了右肩上那条皮肉翻开的伤口,“不碍事,先回屋吧。”

    -

    卧房里,宁擎裸着上半身,松息捏着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刺进了他右肩上的伤口。

    “路堵了,那你这伤又是怎么来的?”

    宁擎垂下眼,半晌道:“仟风不小心弄的。”

    仟风在外面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松息手上用了点力,疼得他眉间一蹙。

    她缝好伤口,把银针扔进了水盆里,“你怎么不说绝尘给你啃的呢。”

    宁擎抿唇笑了笑,穿好衣裳,“你别怪仟风。”

    松息气地不想理他,他一把拉过她,笑着道:“好了,对不起,下次我小心点。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松息,我从来没问过你,你在水饶之前是从哪里来的。”

    松息呼吸一滞,手下意识地捏紧了。宁擎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她的拳头舒展开,“我许多时候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不,是跟我们不一样。”宁擎抬起她低着的头,“你若是不愿意说,我也不问。”

    仟风在外面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大木箱被两人抬进来放在地上。

    “但我想你可能会想找回你的东西。”

    松息转眼看着地上的木箱,呼吸有些不畅,她颤抖着手打开了木箱。回忆如漫天乌云一般压了过来,压的她喘不过气。

    “这是江冶在水饶找你时找到的。”

    宁擎见她有些不对劲,抬起她的脸才发现她已泪流满面,他擦了擦她的泪,温柔道:“你若不想要就扔了。”

    松息紧咬着下唇,却还是漏出了哭声。

    “宁擎,我想家了。”

    -

    大雪过后是一个明朗的晴天。

    宁擎睡醒时,身边没了人。

    地上的木箱大打开,里面的东西全都不在了,他心里一紧,翻身抓起外衣披在身上,推开门跑出去,“仟风,去竹南街。”

    仟风看他急急忙忙有些摸不着头脑,应下后又问:“要我去叫公子吗?”

    宁擎停下脚步,“她还在府上?”

    仟风点点头,“公子一大早就起来了,在花园里捣鼓昨日我们带回来的东西呢。”

    花园里面聚了不少人,宁擎一来围观的人立马散开了。

    松息开心地向他挥了挥手,踩着雪板滑到了他面前。

    宁擎上下打量着她,这才对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大概有了些了解。

    “宁擎,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他摇摇头,松息脱下雪板抱在手里,雪靴嘎吱嘎吱地踩在雪地上,“那你要不要跟我去滑雪?”

    -

    马车往城外驶去。

    宁擎看着她的一身装扮,对她口中的那个“家”是更加好奇了。

    松息知道他好奇,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解释道:“这个是头盔,保护头的。”

    宁擎端详起头盔,敲了敲外壳,“这是用什么做的?”

    她如实道:“碳纤维增强塑料。”

    宁擎抬了抬眉,显然没听明白。

    “那这个又是什么?”

    她取下头上的雪镜,宁擎接过,心里暗叹,上面的倒影比铜镜清晰了好几倍。

    “这个是雪镜,眼睛长时间注视雪会不舒服,这个能过滤一点光线,保护眼睛。”

    松息调整了下头带,帮他戴上,宁擎撩开车帘往外看,眼里的世界像是被蒙上一层淡蓝绿色,雪景倒也真不那么刺眼了。

    松息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

    “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怪。”

    她又给宁擎展示起了自己的装备,“这衣服和裤子都是防水的,湿不了,还有这鞋,是专门为滑雪设计的,穿上固定器后,能够控制前刃后刃的压力在雪上滑行。”

    宁擎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她说得话他每个字都能听明白,但连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滑雪?”

    “滑雪是一种运动,可以说跟骑马,射箭什么的差不多。”

    宁擎又沉思了半天。

    马车停下,仟风在车外问道:“主子,这里可以吗?”

    松息撩开车帘跳了下去,眼前的雪坡落差不大,但好在视野比较好。

    她拿下自己的单板,带上头盔眼镜手套,穿上固定器。

    “你看我。”

    宁擎抿唇笑了笑,然后看着她踩着雪板,以极快的速度从雪坡上左拐右拐地滑了下去。

    他和仟风都眨了眨眼,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但又无话可说。

    不等两人想好说什么,前面那个浅蓝色的身影啪地摔在雪地上,滑行出去几米远。

    宁擎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不到半路,松息从雪地上爬起来,双膝跪在地上向他招了招手。

    “受伤了吗?”

    她脸上却满是兴奋和开心,然后一个翻身坐在雪上,脱下固定器,抱着板往雪坡上走去,“再来一次。”

    宁擎欲言又止,跟着她走上雪坡,看她一次又一次地从雪坡上滑下去,又上来。

    她几个来回后也累了,没有缆车光靠脚,确实有些太消耗体力了。

    她吃了些带来的点心,宁擎擦了擦她额上的汗珠,“要回去吗?”

    她低头看了看他的鞋,“要不教你玩玩?”

    宁擎照她说的把一只脚放进了固定器里,他没有雪靴,固定器只能勉强固定住他的脚。

    松息扶着他,他踩着雪板在雪面上滑行,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可不等他再感受一会儿,脚下的雪板突然卡住,他身子顿时就失去了平衡,拉着松息一屁股坐在了雪上。

    松息哈哈大笑,拉着他站起来,顺手拍了拍他屁股上的雪,“摔得疼不疼?”

    宁擎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主要是你鞋不合适,”

    是有些遗憾,要是有合适的装备,两个人一起玩就好玩多了。

    “我再玩个两趟咱就回去吧。”

    宁擎脱下板给她,看她自由灵活地在雪坡上行驶,他也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会和骑马御风的感觉相似吗?

    松息说着两趟,实际上又不知上下来回了多少次,直到她筋疲力竭再也拿不动板的时候才拖着身子往马车走去,“回去吧,实在玩不动了。”

    宁擎帮她把板拿上了马车,“玩得开心吗?”

    “嗯!就是雪坡小了点,我真想什么时候去瑞士滑一次雪,那阿尔卑斯山……”

    她忽的住了口,什么瑞士,什么阿尔卑斯,如今都只是她想象中的地方了,就连她这一身滑雪装备,要不是亲眼看到,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了?”

    “没什么,得意忘形了。”

    她说完又沉默了,连带着宁擎也沉默了,过了许久,宁擎突然开口:“松息,瑞士是个什么地方?”

    她抿了抿唇,心里的潮水涌动着,“没有这个地方,我瞎说的。”

    “瑞士在你的家吗?”

    她瞪大了眼,却再也憋不住眼泪,她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宁擎拉起她的手,沉思了许久又轻轻开口道:“你想回家吗?”

    她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不值钱地泛滥起来,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宁擎,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若是我找到办法,你想回去吗?”

    她愣住,缓缓垂下头。

    “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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