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头

    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并没有让戏台之上的闹剧有所停歇,只有鱼听雪附近几人诧异地看着她。

    这男子莫不是脑子不太好使?这种情况下还敢当出头鸟,活腻歪了?

    她却顾不上去思考周遭人的眼神,艰难地穿梭在桌椅缝隙间。那花旦被尹青山扇了一巴掌,面颊顷刻间红肿隆起,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大人,大人饶命。小的就是一个卑贱的戏子,怎敢污大人尊眼,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条生路。”说着脑袋哐哐磕在地上,同台伶人无不动容,可这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却更让尹青山兽性大发。

    他蹲下身掐住他的下巴,目露凶狠:“在这番禺城内,还从没有人敢拒绝老子。你不过一个低贱戏子,是不想活了吗?”

    花旦双目悲戚,悦如百灵的嗓音早已嘶哑不堪,却依旧在低声求饶。

    “再问你一遍,从,还是不从?”

    说着他那双宽大手掌逐渐下移,看似轻松地掐住了花旦脖颈,可花旦双目瞬间瞪大,急速充血,几乎要爆了出来,张大嘴艰难呼吸着。

    可即便一条人命即将要死在眼前,巴勒与肖石宇依旧在酒桌上谈笑风生,竟是一点都未动阻止的心思。

    鱼听雪甫一行至戏台之下,见此状况便知今日这场祸事恐是难以阻止,但花旦濒死的惨状刺激得她心内腾起熊熊怒火,愤怒瞬间盖过了理智,她来不及思考就要跨步登上戏台。

    “放开哥哥,放开他。”

    只是未等她出声,戏台后面传来一道稚嫩压抑的哭声,她循声望去,一个约摸八九岁,扎着双丫髻的红衣小姑娘哭着跑上了戏台。

    “予乐,下去。”花旦原本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神情狰狞,挣扎着向小姑娘使眼色。

    可小姑娘恍若未闻,跑到他身旁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小脸上满是泪水:“求求大人放过我哥哥,求求您了,予乐给您当牛做马,求您发发慈悲。”

    尹青山狠毒的神色一怔,慢慢浮上一丝坏笑,箍着花旦的大手松了些。

    “予乐!”

    花旦刚得以呼吸,便厉声呵斥她:“下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哥哥,”小姑娘声音颤抖,眼睛里包满了泪水,瘦小的身子一步未退,反而向前膝行两步,拽住尹青山的衣角,“大人,您放过我哥哥吧,求求您了。”

    尹青山也未踢开她,眯着一双三角眼阴测测地看着花旦,出声威胁:“我看你这妹妹也颇有姿色。”

    小姑娘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抽泣声消失在喉间,惊恐地望着他。花旦浑身一震,抗拒的眼中出现绝望,无力呢喃一句:“她还只是个孩子。”

    尹青山高大身躯靠近他耳语,亲密至极,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花旦的身子颓了下来,低着脑袋道:“放过我妹妹。”

    “哈哈哈哈!”尹青山大笑着松开手,顺势摸了把他的脸,故作疼惜道:“早这样不就好了。瞧瞧这张脸蛋,打成这样老子都心疼坏了。”

    花旦不敢闪躲,赴死般紧闭着双目。

    “哥哥。”小姑娘啜泣着喊他,瘦弱肩头不断颤抖,声音里难掩心疼。

    此时,戏台之下突然响起不合时宜的掌声,肖石宇抚着掌赞叹道:“尹兄果真英雄,竟能收服此等美人,以后在你身边做个金丝雀,还怕咱们弟兄见不到这天下第一戏子吗?”

    “哈哈哈,”尹青山猖狂笑着走下戏台,在空中虚点了点他,“老肖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憋什么坏。喜欢那小姑娘就带走吧,在身边养个两年,就能做你第十八房小妾了。”

    巴勒面上浮起会心笑意,戏谑拍了拍肖石宇肩膀,后者以扇掩面,眸中精光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你说过不会伤害我妹妹!”花旦面上浮起怒气,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抽出发簪箭步冲上前就要刺向他。

    尹青山跟后背长了眼似得一脚踹在他胸口,倒飞而出:“下贱东西也配跟老子谈条件,逗狗玩罢了。”

    小姑娘哭嚎着扑在花旦身上,他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很快便将小姑娘的衣衫染了个透。

    尹青山觉得被拂了面子,还要再抬脚踹向二人,花旦拼死将妹妹护在了身下。

    鱼听雪目睹了事情经过,此刻再难以装聋作哑,断喝一声:“尹帮主手下留情。”

    可这一声并未能让他收回脚,花旦嘴中再次喷出血来,吐了小姑娘一脸。她惊慌地去擦他嘴角的血,却越擦越多。

    尹青山转过身来,眸光嗜血,他倒想看看是哪个不想活的又来触他的眉头。

    鱼听雪心下有些慌乱,却只能硬着头皮扬起笑,朝他抱了抱拳:“尹帮主是这番禺城内的大人物,何苦与这戏子多生争吵,不免有些玷污您的身份。依在下来看,他们连给帮主端茶倒水都不配,不如就此让这戏子离去,免得污了您的尊眼。”

    她这一番话既抬高了尹青山,又贬低了花旦兄妹,如果番禺是个正常郡县,对方是个正常人,倒也会就驴下坡。可惜这里是番禺,尹青山更是这城中霸主,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又是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质疑老子?”

    他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却也只是嘴上咒骂。毕竟敢在这里出言阻止他的人,超不出一把手,而眼前这个男子,面容虽普通,周身气度却不凡,难保不会是哪里的大人物。

    鱼听雪作了一揖,温和笑道:“在下祝迎朝,途径番禺稍作歇息。”

    话音刚落尹青山猖獗大笑,指着她对巴勒和肖石宇说:“看到了吗?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触老子眉头了。”

    巴勒二人亦笑出了声,仿佛她方才所讲是什么惊天大笑话。

    鱼听雪心下愈发慌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衫,眼角瞥到昏死过去的花旦和压抑啜泣的小姑娘,这慌乱便褪去了几分,理智逐渐回归。

    “尹帮主如何才能放这对兄妹安然离去?”

    尹青山随意瞥了眼鼻青脸肿的花旦,又狞笑着看向她:“简单。你来跟我走如何?你这张脸虽不出色,可身段却比他更勾人,正经人老子还没试过呢。”

    说着就要抬手去拉扯她,鱼听雪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他得手。

    “嗖——”

    速度之快看不清是何物的东西从二人中间飞了过去,尹青山心有余悸地收回了手,怒喝道。

    “谁?给老子滚出来。”

    酒馆众人瞠目结舌,这番禺城内还有同这青衣男子一样痴傻的人在?

    “抱歉,”巴勒身后一个紫衣男子出了声,指间还转着另一支筷子,面上却不见一丝歉意,“手滑。”

    众人哄堂大笑。尹青山面色沉了下来,朝台下帮派子弟使了眼色,紫衣男子被包围了起来,他刚抬起脚要走下台去,又被出声拦住。

    “在下祝迎朝,乃是朝廷钦派番禺郡郡尉,”她突然大声说,快走两步堵在他面前,深深作了一揖,听不出情绪地问:“尹帮主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不再计较今日之事。”

    此话一出,不说尹青山和馆内百姓是何反应,单是巴勒便变了脸色。

    他堂堂番禺郡郡丞,为何在此之前未曾接到要上任新郡尉的消息,朝廷是不将他放在眼里,还是意欲褫夺他郡丞的职位?

    “你如何能证明你是朝廷钦派郡尉?本官并未接到消息。”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冷着脸看她,摆足了官架子。

    鱼听雪颔首笑言道:“下官前日刚到番禺,暂未来得及去衙门递交敕碟和告身①,还望巴郡丞见谅。”

    巴勒冷哼一声:“敕碟呢,拿来我瞧瞧。”

    “在下官家中,并未随身携带。”

    “那你就不能证明自己的郡尉身份,”巴勒的老脸上露出笑来,眼底却狠毒无比,“况且就算你是朝廷钦派,也不过是一小小郡尉,竟敢如此猖狂?”

    “尹帮主,我看这人在诓骗于你,今日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日后这番禺郡中的人都敢骑在你头上了。”

    尹青山原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愈发黑云密布,抬手就要向鱼听雪抓去。

    巴勒脸上的笑意敛去一些,眼底却更加幸灾乐祸。

    郡尉官职虽在郡丞之下,却有权调动地方驻军,连郡丞都要礼让三分。番禺郡郡尉一职空悬多年,是以郡中兵马调动权尽数落于他一人之手,他可不想有人来分走自己的权力。

    这男子若真是朝廷钦派郡尉,被尹青山毙命于此,可与他这个郡丞无关;若不是,也不过是死了一条猫狗般的贱命。无论如何,他都是得益者。

    肖石宇精如黄鼠狼的目光在巴勒与尹青山身上滴溜溜转了两圈,最终依旧以扇挡面,稳坐观戏。

    毕竟事不关己,就要高高挂起。

    戏台之下都是观戏者,那戏台之上自然就是唱戏的。

    不知何时,那紫衣男子已从台下掠至台上,在千钧一发之时拦住了尹青山的拳头,挡在了鱼听雪身前。

    鱼听雪愣了下,她刚才自爆身份,便是不想将他牵扯其中,怎么这人又凑了上来。

    而且这背影,怎么越看越熟悉?

    “尹帮主好身手,”紫衣男子抚掌赞道,“早就听闻十年前的江湖中,尹帮主排得进前二十,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可尹青山却并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反倒眸光森然。

    他轻而易举地就拦下了自己的一拳,此刻说这话,无异于是在羞辱自己。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