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我们十一准备去图书馆，你也来吧！”沈岩还在座位上回看数学课讲的题目，就被突然跳出来的方怡琴打断了。

    S市的城市图书馆刚在金阳中学附近建了个分馆，就在不久前开放，学校里很多同学都约着去那里打卡。

    “哦，可以啊，”思路已经打断了，沈岩只好把题放到一边，“有哪些人？”

    “我，你，李杜，陈姝君。”她边说边用目光在班里寻找这些人，然后突然倾向沈岩，皎洁一笑，“噢，白芷会来哦！”

    “啊？……哦哦。”沈岩被她的反应愣住了，脑袋里嗡嗡地闷响，半晌才给出了这样的反应。

    方怡琴一下“咯咯”地笑起来，整个人笑得手舞足蹈的，带着银铃般的笑声，甩着她那标志性的马尾辫跑开了。

    沈岩警觉地转向坐在斜后方的李杜。这小子正用手托着腮，抖着腿看着沈岩坏笑。

    “你说了什么吗？”

    “人家邀请自己的好闺蜜学习，怎么了？”李杜笑着把头转向另一侧，慢悠悠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岩看着他又气又笑，他后知后觉地高兴起来。高三了，居然有了和白芷出去玩的机会；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我十月三号约了同学去图书馆学习，可以吗？”白芷放下筷子，一边收碗一边说，“就去写作业，图书馆学习氛围挺好的，一块儿的都是成绩不错的女生，只有两个男生……”

    “你十月三号没有补课吗？”一旁的妈妈问道。

    白芷一下止住了说话。

    爸爸瞪了妈妈一眼。

    “哎呀，我是提醒她一下。”母亲看了一眼父亲，起身收碗筷，“你们说吧，我吃完了。”

    父亲没有说话，一边埋头吃饭，一边示意站着的白芷坐下。

    坐下意味着要进行长时间谈话。

    白芷没有坐，而是把手背在身后，站得更笔挺了。

    “你和张司机说明早几点走。”父亲这次没有强求她坐下，继续吃饭，“自己安排好时间。”

    “嗯。”白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准备回自己房间，“妈妈，我看过了，我那天没有课。”

    “哦。妈妈只是提醒你，你自己要上心。”

    “白芷。”父亲忽然在身后叫住她。

    “国庆上来就月考了吧？”

    白芷心头一震，没有说话，默默定在原地。

    “你地理复习得怎么样？”他抬起头来，“你觉得自己地理真的学得好吗？”

    屋里一时沉默。

    “等这次考完，分数出来就知道了。”白芷低着头，小声说到。

    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见父母都没有再说话，便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早上九点，S市图书馆。

    “你们喝奶茶吗？我想喝，我来点外卖！”方怡琴叫到，“沈岩怎么还没到？他应该不会迟到的呀。”

    “我们坐这边，你们男生坐对面吧！”方怡琴一来就这样安排道。李杜在方怡琴正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略有些尴尬地玩着手机。

    白芷正在写语文默写。她抬头准备回应方怡琴，就见一个穿着一身黑，把短袖衬衣当外套的男生，正急匆匆地走过来。

    叶夏怎么会来？

    她非常吃惊；但在人群的掩饰下，白芷的心跳加速得没有那么明显，还能在心里默默感叹叶夏衣品不错。

    他看到了白芷，脚步稍微迟疑了一点；她马上将视线移向另一边。

    叶夏径直走向方怡琴，在她边上的椅子上坐下；对面的李杜抬眉毛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地换了个坐姿。空气里尴尬的气味更浓了；方怡琴与叶夏小声交谈起来。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6班的吗？”白芷假装不熟，和边上的陈姝君耳语。

    “那还用问？”陈姝君一脸饶有兴趣，眉毛往方怡琴的方向挑了一下，“他和方怡琴关系可那个了。你看他一来就找方怡琴，都没和李杜坐一块。”

    不一会儿，楼梯口又有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赶来。

    “你们都到啦？”沈岩小声说道，“真不好意思，我送我弟去学跆拳道，有点远，来晚了。”他路过时惊讶地拍了一下叶夏，“啊？你怎么来了？”

    “我叫他的。我们在点奶茶，你看你喝什么。”方怡琴抬头，把手机递给沈岩。

    “好，你们先点吧。”他看了一眼坐在一起的方怡琴和叶夏，又看了眼李杜；犹豫了两秒，走向白芷，拉开她边上的座位坐下。“你坐这边呗。”他用眼神和李杜交流道。

    陈姝君拍了白芷的手臂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向沈岩努了努嘴。

    白芷无奈地笑，快速地拍回去，眼神示意对方不要起哄。

    啊？？？对面的李杜一脸问号，顶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愤怒地凝视着沈岩。

    沈岩感觉到身边的女孩无声地笑起来。李杜仍一脸难以置信，马上理了包，飞一样地溜到沈岩边上；坐下时不忘怼一下沈岩的头。

    嗯……在图书馆效率也没有多高啊。白芷这样想着。

    她默了十分钟的语文才进入状态，然后就一直埋头写着地理；但一上午也就完成了两张卷子，而且自批出来的成绩堪忧，令人着急。

    身旁的陈姝君写一会儿就拿起手机发发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在与对象张秉文聊天。

    叶夏和方怡琴一直在说悄悄话。二人原来有这么要好吗？

    沈岩则一直在认真学习。他写字时很安静，腿脚不会乱动，翻书和动笔的声音都很小；这真是让人有好感的习惯。

    批完第二张卷子后白芷才开始看手机。

    “我爸妈临时有事，让我去送我弟上培训班，我可能要晚到一会儿了，抱歉啊！麻烦你和大家说一下。”这是沈岩早上发的消息啊，现在才看到有点晚了。

    “好的，现在大家已经知道了。”白芷这样回复到，不禁浅浅地笑起来。

    “啊？他不是说要补课吗？”

    “我和你们说了呀，他就上午上课！好了我走了，拜拜！”张秉文发消息说要来图书馆，陈姝君马上赶集似地和众人交代一句，拎着包去找他了。

    “人家有学霸给他补课，”方怡琴拉着白芷，带着抱怨的语气说到，“这恋爱谈的，真的不亏啊！”白芷似笑非笑，不做回应。

    剩下的几个人往图书馆的餐厅走去。7班的四个人走在一起，白芷正饶有兴趣地讨论各国的小吃。沈岩有些诧异于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但有共同话题是令人高兴的事——他们第一次出来玩，气氛融洽，那么以后就有可能有更多聚会，有更多接触白芷的机会。他一边克制自己不要太高兴，一边积极地回应着。

    叶夏低头玩手机，一个人在后面跟着，似乎有意不加入话题。

    嗯……氛围和谐中透着尴尬。

    其实叶夏和李杜、沈岩平时经常打球，关系还算熟。不过脱离了那个特定的场合，却发现其实没什么可聊的。

    沈岩对叶夏的到来还是很诧异；虽然隐约能想到是方怡琴邀请来的。叶夏，叶夏是白芷那三本小说的男主之一啊，白芷把他写进言情小说，我怎能不印象深刻。

    他偷偷用余光观察二人；却发现白芷与叶夏几乎没有互动，一点儿也不熟的样子。

    我记得《夏恋》那本小说中明明……沈岩和李杜去点餐，看着身后坐下的白芷，心里又想起那件令他疑惑的事情。

    沈岩最近经常和白芷聊天；既然和本人说上了话，也就没心思想小说的事。已经一周没有在M网站上看过那位叫“白芷”的作者的文章了。

    “这个小说，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沈岩感觉烦躁，对自己说，“先晾在一边吧。”

    “你只吃沙拉？！”方怡琴看白芷端着盘子走来，叫到，“拜托，你不会想减肥吧？”她摇晃着白芷的手臂，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已经很瘦了。”沈岩也说到。

    “没有啦，我不是想减肥才吃的，”白芷笑着摆手，“我爸妈从小就不让吃快餐，所以我现在也不太爱吃油炸食品。沙拉其实能量不低……”

    “方姐，你要是想有好身材，也得这样才行。”李杜嬉皮笑脸地对方怡琴说，被对方回敬了一个瞪眼；方怡琴作势要踹他，李杜很灵活地闪开。白芷“咯咯”笑着拿出叉子吃饭。

    沈岩一直觉得自己对白芷的了解少之又少，就像吃沙拉这个事情一样。“感谢方怡琴把我叫上，现在我稍微多了解她一点。”他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向四周望了望。

    嗯？沈岩看向一个方向，猛地瞳孔收缩。

    餐厅的另一侧有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她穿着红黑色的洛丽塔裙子，扎着双马尾，看上去精心打扮过，华丽而格外显眼。

    而她正挽着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过。

    那个男生正是孟春天。

    沈岩又没有暗恋孟春天；若不是因为白芷，他才不会对那个人那么敏感呢。但现在，他就是能确定对方是孟春天。

    沈岩从未在现实提过白芷的小说，可心里却对这件事异常的敏感。孟春天——这是白芷的三本小说中，发展最深、描写得最多的一个男主。

    沈岩一时愣住了，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图书馆的餐厅比一般地方安静，人们都在埋头吃饭，一个人仰着头便格外显眼。沈岩赶紧把头又低下来。

    突然，他的余光感受到，身旁的白芷抬头，向他张望的方向看了一眼。

    仰头，停留，眼睛睁大；猛然低头，迅速看了一眼手机。

    她的动作和沈岩一模一样。

    她肯定也看见了。

    沈岩心里像是飘来一片云，把早上的好心情遮盖住了。

    但白芷马上恢复到平静的气场，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还未吃完的鸡胸肉，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白芷和孟春天到底有什么关系？沈岩心情复杂，禁不住又要胡思乱想。

    她自己都不想让别人察觉的话，我当然不能乱入她的事务；就算小说是白芷写的，那也是她的私事。反正现在一起吃饭的是我们，我和白芷的关系也在一点点变好着。

    老是想着小说这点事，又累又无用。不要瞎想了！沈岩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半瓶汽水。

    图书馆的下午平静结束，余下的假期也都在学海里遨游。

    十一长假上来便是月考，同学们依照上学期期末的排名，被安排到不同考场。沈岩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一百，这次在第三考场考试。

    听说白芷的地理一直不理想，高二期末甚至没及格，当时还被地理老师点明批评。但她语文好得一骑绝尘，居然硬生生拉回了分数，这次居然在第一考场考试。

    金阳中学，真有你的，一天考六门。

    放学时间比平时还晚，出校门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夜幕降临。沈岩累得一道题也思考不了。知道他考试，早回家的父亲和外公外婆一起，为晚餐做了好几道大菜。

    沈岩一直很感激自己的家庭，这种时候尤其觉得幸福。在餐桌上大快朵颐，再洗过澡，沈岩一头栽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再和白芷说上话是第二天中午。

    学生考得猝不及防，老师批卷更是勤奋；月考试卷居然一晚上就批改出来了。

    s市实行的是小三门政策，于是学生上课不再是文理分班，而是根据所选科目走班学习。

    沈岩的选科是纯理。白芷与他不尽相同，因此一早上也没打过招呼。

    想和她说话。

    虽然没想好说什么，但总觉得见到白芷就会马上有说不完的话题。

    这周和白芷聊了不少，从课文到父母的工作，从数学题到高考想去的地方；有时候是自己找话，有时候白芷也会主动说些什么。

    总觉得已经度过尴尬的阶段了。

    甚至会忍不住想放下一些学习的时间，再去多了解一下她。

    高三喜欢一个人，还真是麻烦事啊。

    听完一早的试卷讲解，中午回到班级的沈岩正在核算分数。

    白芷从前门抱着书，向沈岩走来。他高兴地抬头，想问问她考得怎么样。

    谁知白芷却似乎很不愉快，低着头走到沈岩跟前，轻声说到：“沈岩，我准备把地理转成化学了，以后咱俩就是一个化学班了。”

    沈岩看向她的眼睛。

    她的声音极度克制着，但还是有压抑不住的哽咽；眼眶红红的，透出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