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年轻人自我介绍说姓季,是市里秘书办公室里的一名秘书,今天这趟是和张副市长一起去农贸市场视察工作的,刚出来走了一段就看见了苏南。

    季秘书很有秘书的做派,给苏南拉开后座另一侧的车门,示意她上车。苏南也不推辞,说了一声谢谢。

    后排座位刚刚好能坐三个人,苏南买的布和棉花没地方放。季秘书又绕到后面把布和棉花放到后备箱里,苏南抱着秦一杰上了车。

    今天是周末,市委大楼不上班。季秘书跟司机说了一个地名,吉普车缓缓开动了。

    张副市长在闭目养神。秦一杰第一次坐吉普车,一双眼睛满是好奇地研究司机和他手里的方向盘。

    苏南其实有点忐忑,季秘书说的那个地名她没什么印象,又不方便问。

    她心里懊恼自己就这样上车有些莽撞,毕竟没有手机,万一出了事都没办法联系熟识的人。

    想到这里,她愣了一下,和自己相熟的人都有哪些呢……

    窗外的风景如同电影一般向后倒去。她怔怔地想,如果真的有一天,她出了什么事,这个世界会有人来帮她救她吗?

    那人会是谁呢?她想到秦越,李小草,大队长,李二能李卫华路行知……

    在她浮想联翩的时候,吉普车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山脚停下了。

    司机留在山脚下等他们,几个人徒步上山。

    “小苏同志,今天是休息日,还冒昧请你跟我们一起来工作,希望你别介意哈。”

    张副市长口里说着别介意的客气话,实则笑起来很爽朗。

    苏南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连忙问为什么休息日还要跑这么远来工作。

    张副市长但笑不语,季秘书接了茬。

    他年纪跟苏南差不多大,也许是跟领导时间久了,口气学的跟领导一般,一口一个小苏同志。

    “小苏同志,你是不知道。我们张副市长平时工作日忙的抽不开身,又牵挂临水村的发展,每次都找星期天下午出来。我和老刘已经陪着来了十几回了,对这一片可以说是熟门熟路。”

    老刘就是吉普车司机,四十几岁,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季秘书,这个临水村不普通啊,能让张副市长这么牵挂。”苏南挺好奇。

    “哈哈哈——”张副市长闻言一笑。他年纪大,气喘吁吁地走在最后面。

    “小苏同志,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们年轻人,腿脚快,上去跟老黄说一声,让他准备点茶水。”

    这山并不高。与雷公山不同,地势更平缓一些,没走多久,就到了半山腰。

    苏南远远地望见不远处的山坳里有几户人家。这会儿正是中午,泥瓦房的烟囱里正冒着白烟,想来是老乡在做饭。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苏同志,看看今天能不能蹭点特别的。”季秘书冲她眨眨眼,一马当先地往前走。

    远处传来几声小狗的叫声,没走两步,从斜旁的地里窜过来一条大黄狗,看到季秘书亲切的摇着尾巴扑上来。

    临水村这名字好奇怪,说是临水,却建在半山腰。

    老乡见了张副市长一群人,很是高兴。看那样子,季秘书是没说错的,他和张副市长应该是经常来,老乡眼里的高兴是藏不住的。

    老乡姓黄,六十多岁,家里就两老口和小孙女。

    季秘书熟门熟路地从堂屋里搬出来一个八仙桌,又拿了几把椅子。

    苏南挽起袖子,帮着黄大婶沏了一壶热热的茶。

    趁着张副市长和黄老伯聊家常,询问近况的时候,季秘书跟苏南说了说临水村的情况。

    其实,原先的临水村的确是临水的。就在苏南她们刚刚上来的山脚下,再往东走一点,能看到一条大河,是长江支流的一条小水系。

    临水村依水而建,因为地势低,经常有水患,但是这里的村民都是世代居住,早就习惯了,并不想着搬迁。

    前些年有一年夏天的雨水特别多,夏季最热的时候,临水村被水淹了。

    那次的水灾严重,除了庄稼被淹,全村大部分人家都被淹了,折了好多人。后来尽管水慢慢褪去,大家都搬去了别的地方,离开了那个伤心地。

    黄老伯一家舍不得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就和另外几户老人一起商量,把家搬到了山上。

    刚上山的时候,日子过的艰苦。种粮食和种菜的土地需要重新培育和养护,着实吃了几年苦。

    四年前,张副市长从别的地方调到成华市工作。视察工作的时候,发现临水村这半山腰的气候适宜种茶树,于是干脆把这事交给黄老伯一家,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

    苏南点点头,她想到前段时间张副市长去视察为民公社的秋收工作,敢情这位张市长主要负责成华市的农村工作。这样的话,他总来临水村便说得通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秦一杰和黄老伯的小孙女正在院子另一边玩。

    小女孩叫黄玉英,比秦一杰大一岁,虽然住在这半山腰,在季秘书的关照下,平时每天都会走个几里地去山下别的村子里念书。小女孩并不怕生,很快跟秦一杰熟悉起来,两个小孩用屋檐下晒干的玉米籽串成串,在那玩跳房子游戏。

    “小英的父母呢?”

    “几年前的大水,小英妈被冲到河里了,小英爸爸去救,没救上来——两人都没了。”

    季秘书语气有些低沉,气氛一阵凝滞。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时,一串玉米串扔到了苏南脚下,黄玉英看着苏南,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她不知道该不该过来捡。

    苏南冲她招招手,黄玉英就过来了,看来还是愿意跟苏南亲近的。

    秦一杰一看自己的新玩伴到妈妈那里去了,也跟着就过来了。

    苏南和季秘书干脆一起加入这个游戏,两个大人和小孩一块玩,顿时有趣了许多。

    因为苏南和秦一杰是张副市长第一次带着过来的,黄老伯一家隆重招待,把存在地窖里的一只腌野兔给煮了。苏南觉得特别过意不去,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午饭过后,黄大婶去灶间收拾,苏南本想去帮忙,被赶出来了。

    季秘书对山里居然有野兔很好奇,黄老伯就带着他去看自己设下的陷阱,两个小孩也跟着去凑热闹。

    原本热闹的院子一下子清净下来。苏南又泡了一壶茶,她先是给张副市长倒了一碗,然后才给自己也倒了半碗。

    这院子坐落在山中,绿树掩映,山间白云悠悠,一边喝茶一边赏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张副市长不知为啥接过苏南递过来的茶碗,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毕竟经历了几十年风雨,就着热热的茶浅尝了一口,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小苏同志,这茶味道如何?跟你们李家村的雪车子比呢?”

    “市长同志,我觉得茶香清淡,却令人回味。应该是今年春天的新茶,色泽青绿,是好茶。”

    苏南恭恭敬敬地回答。她以前对茶的研究不多,只能勉强说出这些,再深就不知道了。不过对于张副市长提起雪车子,她有些惊讶。

    “市长同志,雪车子是日常餐桌上的食物,论价格和金贵,肯定是不敢跟这半山茶叶相比了。”这一点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刚才季秘书说这茶树品种是张副市长经手种植的,想来他肯定是极看重的。

    “哈哈哈,说的好。半山茶叶,好名字啊。小苏同志不光做生意头脑灵活,起的名字也是很有意趣啊。”

    张副市长好像在说茶叶,但是又好像话里有话。苏南细细品味他话里的意思,浅浅的笑着,没有立即接话。

    “小苏同志,我听说这次李家村的村民都分到了粮食,没有给组织添麻烦啊。还听说,这都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语气一开始和缓,渐渐严厉。

    “张副市长,这事主要靠大队长和村民们给力。我能做的不多……”苏南垂下眼,借着喝茶的功夫,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符合现在这个世界的规矩。

    就那几秒钟的时间,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最后她决定,无须遮掩,如实回报。

    她将如何得知市供销社得到一批储备粮,如何让李二能去找那个砖厂的销售主任,如何提议不足的用钱补齐,全部一五一十地跟张副市长说了一遍。

    “嗯,精彩!”张副市长的语气听不出来是赞赏还是什么别的。

    他喝了口茶,手指轻轻地在八仙桌上点一点。苏南急忙把热茶添上。

    “市供销社没损失,对他们而言,卖麦子和卖山货雪车子都是卖,后者销售速度还更快,赚的利润也更多。”

    “第二粮站更是平白无故捡了个从天而降的大饼。不费吹灰之力,落了个勇于承担,及时为国家分忧解难,解决群众困难的好名声。据说那个路行知因为这个有可能明年能调回市农林局。”

    “为民公社和李家村也没损失。虽然起火事件属于安全生产问题,但说到底是家长疏忽以及小孩子的无心之失,村民没有追究责任,又不用为民公社和大队的名义出面,光靠你们自己就把分粮这事顺利完成,为国家节省了资源,反而是立了一功。”

    “小苏同志,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我是真没想到成华市还有你这样敢想敢干的年轻人!”张副市长面无表情,边说边点点头。

    苏南听得后背一身汗,这位张副市长到底想说什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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