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是在看自己吗?
怎么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尤其是这边赵子恒和余甜还在激烈地讨论着“厕所秘事”。
沈故渊刚刚那个眼神不管怎么理解,都好像在说着:我已经看破你了。
不怪池瑶多心,丁当这件事当初本来就是沈故渊给她的,那他究竟知道多少,他知道是她举报的吗?
池瑶心里是没底的。
赵子恒本来和余甜聊得正欢,突然注意到池瑶一脸的心不在焉。
“池瑶,瑶瑶,你怎么了?”
等赵子恒问完,余甜也注意到池瑶的情况,于是问池瑶是不是不舒服。
池瑶先是摇摇头,憋了很久后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小声问道:“怎么确定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看你啊。”
“啊?”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愣了一下。
“什么看!看什么!你看谁了?不是!谁看你了!”余甜嗅到了这句话的微妙含义于是紧张地问道。
“啊,这......看......是不是老班来了?窗户上没有她的脸啊......”赵子恒努力地把这句话往稍微正经的方面引导着。
“就是......你,你抬头,发现有人看你,但是又不确定他看没看,这,这该怎么办?”池瑶小声解释着。
后面的两个听完这句话,默契地对视一眼,得,看来不是一般情况。
赵子恒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阵地苍蝇搓手,倒是余甜镇定地问道:“是咱们班的吗?”
“啊......是啊。”池瑶不解地回道。
这,难道不在教室里看,难道出去看啊。
余,赵:熟人作案。
“看了多久?”苍蝇搓手已经无法安抚小赵同学的内心了,所以这次他问的时候,连带着左腿一起抖了起来。
“这......没,没多长时间啊......”
大概也就一秒?这,这东西判断还需要精确到毫秒吗?况且看没看她都不清楚。
余、赵: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什么感觉?”这次两个人终于商量好了一起问道。
“这......”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们有种自己做坏事被发现了的心虚感。
池瑶刚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就听见赵子恒生动地描述着:“是不是一种考试作弊,正和同桌传着小抄但是老师刚好从身边经过,你却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见的紧张感!?”
余甜看着身旁十分认真的赵子恒,内心不禁感慨:不是兄弟,你懂得这么多啊,合着你也知道英语听写我给你传条时多紧张啊......
池瑶听完赵子恒的描述只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不是,她又没做过弊,她和程丞又不传条,你用这个问她,她能知道就怪了。”
“不是......传过......”余甜刚想举其他例子给池瑶,就听见这么一句。
???
“传什么?我就说赵薇平时听写有难度,她还不信,切,全班怎么可能就我一个写不出来的。”赵子恒听完池瑶和程丞也传纸条后终于像是找到了平衡点安慰着自己。
“不是,我们是下课传......”
“?”
“数学大题的解题方法。”
“??”
“有时候方法不一样,得互相看看,想一下别人的解题方法的思路,拓展思维......”
“???”
“......”
好他丫的与众不同,下课传还有个什么劲头啊,人谁家传纸条下课传?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哦,不,现在见了。
就这样,话题成功从“看没看”转到了“传纸条的一百种方式”。
池瑶本来还想问问他们,可是正好打了预备铃,郭霞手上什么也没拿,就这么进来了。
本来还正在激烈讨论的班级瞬间鸦雀无声。
郭霞就这么站在讲台上,表情严肃,眉头紧皱,就这么一句话也不说。
下面的同学自然也是一句话不敢吭声,课代表也不敢组织课前背诵,因为谁都知道,但凡郭霞这个架势,那就是出事了,谁还敢不长眼地往枪口上撞。
终于,等黑板上方钟表的指针终于走到了“8”,上课铃响了。
他们老班就这么硬生生地看着他们看了五分钟,众人终于意识到这次事好像还出的不小。
“本来快月考了,我不想说大家的,让大家都专心备考,让咱们班有一个良好的备考氛围。”郭霞顿了顿,眼睛依次划过坐在下面的每一个同学,然后继续说道:“可是!偏偏有人不这么干!”
下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被消耗着。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是什么事,无非是“李漫”那些人被教育部带走了,不过确实是,他们还挺理解老班的,本来好好地出去开会,会刚开完就接到他们班学生犯事的消息,确实不太好受。
这节课就这么耗着,硬生生被耗到了下课。
一等到郭霞回了办公室,三班的大部分人终于绷不住了。
“不是!真是服劲了!李漫一天天地自己舌头长就算了,还不管好自己的嘴,我们还要跟着她一起挨吵!”
“哎,咱也不知道,人家那几个一到下课就开始到厕所叭叭叭,也不知道一天天地叭叭叭什么,平时唱班歌没见她那么积极。”
“咱老班也真是,你看着吧,这节落下的课还得挑节体育课补回来,他妈的!一天天的,忒烦!”
“好家伙,可别说,要真是光占体育课补回来就算了,我就害怕再写什么【班级集体反思】,那事可真就多死了。”
......
抱怨声一波接一波,骂李漫的占大多数,骂老班的也有,但是占少数,毕竟大家都长着眼睛,一个平时在班里不断散播负能量、组建小团体的人,被接受的概率太小了。
而且对于教育部把李漫带走,大部分人还是满意的,尤其是女生,她们平时上厕所时没少听见李漫带着自己班的、外班的一起骂人,她们也不知道是否有一天,她们自己就变成了被讽刺谩骂的对象。
一个人的恐惧是没有力量的,但是一群人的恐惧会形成共鸣,从而逐渐形成一种力量。
就像公愤。
一上午李漫她们都没有再回教室,不出意料的话,她们下午也回不来了,毕竟,夏一的校规不是闹着玩的。
夏一校规的严格程度是在全国出了名的,学校的执行效率更是其他学校无法比拟的。
犯小错,允许,由班主任来处理,学生交三份反思,一份交到教育部,一份给班主任,一份学生自己留着,等到规定的时间段,这个学生没有再违纪,那么其他两份反思就会交还到学生手中。
犯大错,没有允不允许一说,直接由教育部接手处理,轻则停课三到七天不等,重则档案记过。
夏一可以允许学生的成绩不优异,但是决不允许自己培养出来的学生品德有问题。
如果一个学校只看中成绩,那么在夏一眼中,它就不配称为学校,所以夏一自身就极其重视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夏一培养出来的学生能真正做到“品学兼优”。
果然,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学校广播通报了这件事,并且停了李漫她们五天的课。
“哎,虽说她们是咱们班的,但是我听到这个还是觉得有点爽,嘿嘿嘿。”
“停五天?那档案记过不?诶呀,教育部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反正她们要想回来就得当着全校认错,人家不是最好面子了吗?”
“笑不活了,她们的面子就是我的鞋垫子!”
“那你鞋垫够厚啊~”
“哈哈哈哈。”
......
曾经在背后肆意谩骂别人的人,如今也成为了众矢之的,李漫那些人再回来,也会感受到自己曾经施与他人的伤害。
她们当初刺向别人的刀子,也终于在这一刻,转头捅向了她们自己。
这是最好的结果吗?
不清楚。
至少对于丁当来说,也对于那些遭受过语言暴力的受害者来说,这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但是,那些伤害始终无法弥补。
这只是语言暴力,如果一个小团体慢慢发展壮大,那形成的,就不仅仅是简单的语言暴力了。
校园欺凌由小壮大,萌芽随处可见。
教室里的人都在耐心地听完广播后逐渐离开,不远处还能听见说笑声,教室里只剩下了池瑶一个人。
她偷偷掏出当时沈故渊给她塞的纸条——放学后等我。
学是放完了,学生也走光了,人呢?
池瑶不知道她在相信着什么,或许人家只是闹着玩的,她还在耐心什么呢?有这个时间,都可以做一道三角函数了。
一想到这个,池瑶瞬间有种浪费时间的愧疚感,于是掏出已经被布置下来的数学作业翻到三角函数开始做。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了,她等了他整整一道大题的时间。
池瑶终于不再抱有什么好奇心,合上笔帽准备离开,一转头,看见沈故渊就坐在他自己的座位上。
他,也在认真地做着题。
教室的窗户没开,风根本吹不进来,阳光撒到的那列课桌正好和他坐的位置相对,阳光也洒不到他的身上,一如站在阴影处的池瑶。
他们不站在光下,他们不被风相拥。
但是,她看着他,安静的,就和刚刚他看着她一样,安静地。
一题终了,沈故渊将笔帽合上,笑着看向她。
“我以为还要很长时间。”
“什么?”
“我以为我们的题还要做很长时间。”
那是池瑶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眉眼如画,男孩子的眼睛弯弯的,笑着看向她,或许是本就向下弯的眼睛给了他天生的优势,他的笑,似乎一直都会给人一种温暖,一种安心。
明明我们都不站在光下,你偏偏将光引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