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桐和新手系统边聊边按照地图向庇护所走去，仿生人的速度不慢，很快她就抵达了熟悉的红砖房附近。

    比较意外的是，就在榛桐快要走到给张雷所居住的房子前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姜不言的身影。

    嗯？姜不言在这里干什么，榛桐刚想上前看个究竟，突然，姜不言身后的楼梯口出现了两个人影，那两人穿着黄色防护服，正费力地将一个被黑色塑料袋装着的长条东西费力往红色的垃圾车上抬去，哪怕光线昏暗，榛桐依然认得那就是晚上坐在垃圾车上的人。

    他们手中长条东西约莫50cm宽，170cm长，不像垃圾，倒像个人。

    “三区7栋3510，张雷，回收完毕。”看着那两人将黑袋子抬上垃圾车后的舱体内，姜不言一边喃喃道，一边往纸上写着什么。

    而下一秒，像是察觉到什么，低头做记录的姜不言突然抬头，目光朝榛桐所在的方向扫视过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以及被小雨砸出大小不一波澜的水面，姜不言皱紧了眉头。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那个愚蠢的仿生人的影子？是错觉吗？

    而此时，因为太过慌忙，只能被迫匍匐在杂乱垃圾堆后面的榛桐连喘气的间隙都没有。

    急！回家路途中发现工作伙伴不为人知的秘密该怎么办？

    脑海中渔湖区不断有人员失踪的新闻闪现，榛桐脑海警铃大作。

    但榛桐不能断定姜不言就是失踪案的幕后黑手，因为渔湖区很早之前就有人员失踪，而义务医疗又是隔一段时间才会有，加上阿尔瓦罗城的居民不能随意外出，姜不言并没有持续绑架的条件。

    要想知道此事是否与姜不言有关系，关键在于他们是否真的绑架了张雷。

    榛桐一边透过垃圾堆的缝隙观察姜不言的动向，一边在脑海里梳理着信息。

    “愣着干什么？走了。刚刚无线电通知，今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各条街道聚集了大量清理队成员，好像是在搜查什么东西，要是走晚了，碰上他们可就麻烦了。”看着皱着眉头，愣在原地的姜不言，坐在驾驶位的男人按了按喇叭，催促着姜不言离开。

    别过来，别过来，榛桐不断在心里默念道，她不想节外生枝。

    可事情偏不如榛桐的愿。

    “刚刚好像有人在这里，我有不好的直觉，我去看一眼。”姜不言是高能量者，对于不好的事情，她的第六感准得可怕，对于这一点，车上的两个男人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平淡说道：“有人的话就杀了吧，反正这破地方也不会有人追究。”语气稀松平常，仿佛杀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需要你说。”

    哗——哗——海水动荡，姜不言从身后裤腰掏出一把手枪，准确地朝垃圾堆的方向走来，她的眼睛被黑色镜框挡住，从榛桐的角度，只能看到折射在厚重镜片上的玻璃光。

    榛桐已经不想追究在这个枪械被严格把控的世界，姜不言为什么会有枪这一事情，她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被姜不言发现自己的存在，她绝不会因为她们是搭档而手下留情。

    榛桐看向四周，发现无论是身后还是旁边都毫无退路可言，偏偏脚下的海水也只是勉强没过脚踝，根本不足以藏人。

    扑通——扑通——榛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

    怎么办？要杀了姜不言吗？榛桐开始在心底衡量。虽然习惯了杀人，但作为执法型机器人，榛桐有着自己的执行标准。

    眼看姜不言离自己越来越近，榛桐感觉自己大脑里只剩下了那海水的哗啦声，她双手双脚着地，缓缓朝身后楼房的铁制楼梯下方挪动着，楼梯下方有一大片阴影，如果能贴身上楼的话，她说不定能躲过姜不言的视线。

    “榛桐？”姜不言歪头，尝试性地叫了一声，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已经将手里的枪上膛，榛桐都想回应了。

    榛桐一步步朝身后退着，突然，身后传来水波荡漾的声音，榛桐猛地扭头。

    这不看还好，一看全身的机液都快凝固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陌生男人早已站在了她身后的楼梯下面！

    榛桐下意识就想跑，可当她看到这个男人目光呆滞，身上还裹着破旧的棉袄，榛桐才意识到男人是一个单纯的流浪汉，只是因为被姜不言的声音吸引，才想出来看热闹。

    不等榛桐有所动作，姜不言的目光骤然变得凛冽，抬手抠动扳机一气呵成，伴随着三声被消音后的沉闷响声，子弹精准穿梭过垃圾堆的缝隙，击中其后面的事物。

    痛苦的闷哼声和逃亡声同时传来，姜不言加快脚步，快速绕到了垃圾堆后面，可完全没想到的，除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以及某片变得更加深沉的海水区域，垃圾堆后面空无一物。

    姜不言拧眉，仿生人是没有血液的，因此空气中的铁锈气不属于榛桐，但她确定她刚刚打中了人，可这里为何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不正常。

    姜不言甚至特意转上了一圈，连犄角旮旯都看了，仍是没看到人，鸣笛声再次传来，催促着她离开，虽然不情愿，但任务在前，姜不言只好收起枪，转身离开。

    而同一时间，另一条巷子里，榛桐单手撑墙，迫使发软的双腿支撑起整具身体的重量。在她的旁边，是半边脑壳被轰开，脑浆和血液混在一起的尸体，以及尸体上，大团大团的黑绿色须状体。

    时间倒回到前一分钟，在发现流浪汉的一瞬间，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从榛桐的心底冒出，迫使她扑到进水中，在口袋里的电辐枪摔出去的一霎那，子弹直接从她刚刚蹲着的位置穿梭而过，击中她前面的男人。

    榛桐想要逃离跑，但有东西比她更快，电辐枪后面的种子舱被摔开，里面的苔藓种子上以超脱人类的速度寄生在了流浪汉的身体上，但根据污染物的本能，它又舍不得高能量的榛桐，只能发动异能，带榛桐一起逃跑了。

    时间回到现在，榛桐的身体渐渐归为平静，看着一旁的尸体，榛桐想要寻找一些属于人类的情感，惋惜也好，害怕也罢，但很遗憾的，不管她装得多么像，她都不会为他人的死亡产生动摇。

    不得不说苔藓的异能的确很好用，差点死亡过一次后，榛桐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她的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因此榛桐不再犹豫，朝尸体上的污染物伸出了手。

    因为不能在身上造成伤口，榛桐就采用了最原始的方法，直接将那大团大团的藓丝吞了下去，种子仿佛也知道榛桐想要做什么，刻意将表面上的尖刺收起，不去划伤榛桐。

    不得不说，榛桐吞污染物这个举动，绝对是划时代性的，但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只是单纯觉得有点噎人。

    因为能量高，榛桐并没有并没有不适的感觉，只觉得身上的能量的确开始朝胃部汇集，但这种感觉微乎其微，甚至不需要她去适应。

    “想吃。”不像新手系统有文字提示，种子本身就是一种意识，像另一个脑子一样，自然而然地对榛桐下起了指令。

    种子：妈妈，饭饭，吃吃。

    榛桐：闭嘴，不准叫妈妈。

    种子吸收了榛桐的能量飞速成长，藓丝在榛桐皮肤底下鼓动着，随后从银白色金属和皮肤的衔接处钻出，细细簌簌化成一张网，攀附在了男人尸体表面。

    苔藓种子以为榛桐不同意，因为寄生在榛桐体内，也不需要抢地盘，苔藓种子意料之外的乖顺，不断传达着不吃尸体，尸体就会被其他污染物寄生的信息。

    的确，这个世界别说火化，因为常年下雨和污染物的阻挠，火在外面都存活不了几秒，加上有被污染物寄生，搭上更多人命的风险，榛桐觉得她纵容苔藓吃掉尸体是效率最高的方法了。

    苔藓丝落在尸体上，因为还较为年幼，藓丝无法达到触手一样的程度，只能像蛛网一样攀附在尸体上。

    不知道为什么，榛桐莫名想起养育者曾经看过的电视节目中的台词——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污染物的效率很快，因为藓丝上的口器众多，很快就将尸体分解完毕，转眼地上只剩一具白骨。

    接下来该干正事了，榛桐脑袋放空，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后，她的眼前出现了大量的画面，渔湖区巷道，楼梯拐角，高危密林区域，阿尔瓦罗城内......以及一些她没见过的地方，视角或仰视或俯视，都是苔藓污染物的视角。

    心中默念着庇护所的地址，某一空旷潮湿的房间出现在她的眼前，和房间内的苔藓缔结联系成功后，榛桐的位置发生变化，下一秒，她出现在了刚刚画面上的房间内。

    从屋内打开房门后，榛桐顺着楼梯，缓步走向自己和姜不言的房间内，和预想中一样，姜不言并不在房内。

    榛桐将自己经历颇多的臭衣服脱下，丢进脏衣篓后，换上了姜不言包内的替换工作服，虽然姜不言并没有说这是给她准备的，但榛桐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姜不言不问她不说，姜不言一问她惊讶，反正仿生人不懂得人情世故应该也是正常的。

    这一晚上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饶是榛桐内心强大，此刻还是有些累。

    榛桐简单处理好后，姜不言推开门回来了，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着房间内亮起的灯，姜不言脸上出现疑惑的神情，眼神扫视一圈后，眼神变得更加疑惑。

    “我在这里。”榛桐站在姜不言身后，一边眯着眼睛关上一盏灯，一边出声提示着姜不言。这是被苔藓寄生后的后遗症，对光线强烈的地方有天然的排斥心理。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榛桐，姜不言被吓得后退一步，她刚刚扫视了整个房间，并没有看到榛桐。

    “我一直都在这里，可能是因为我开启了节能模式，喜欢在角落呆着，你才没看到我。”

    “真的？”

    当然是假的。

    这就是苔藓附带的异能效果，会让人下意识忽略其存在，相当是她们没发现徐成的靠近，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姜不言显然是不信的，但是又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索性作罢，她一边换衣服，一边不经意地试探道：“东西送到了吗？”

    “嗯，对方是一个酒吧老板，还挺和善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小时前吧，原本我还想洗个澡的，发现这里没有洗漱的地方。”榛桐右手挠挠肩膀，散漫地回答着，为了不让姜不言继续追踪下去，榛桐转移话题道：“你睡床，我睡沙发，明天早上不是七点出发回城吗？我的程序需要将今天看到的所有信息整合，明天上报到总系统，请不要打扰我。”

    还是骗人的，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闭上眼睛，哪怕仿生人的身体不会真正进入睡眠模式，但她还是需要放松一下。

    听如此，姜不言也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忙碌起来。

    灯光关闭，房间内传来呼吸的声音，四个小时后，呼吸声彻底平稳下来，确认声音的主人陷入了沉睡，榛桐兀的睁开眼睛。

    看了一眼墙上的机械钟，早上四点。

    回城之前，榛桐需要确认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