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麒阳殿内。

    礼部侍郎在为太后念贺寿词。

    黎珉斜靠在龙椅上打起哈欠,面前堆着大臣们献上的奇珍异宝,他随手拿起一串佛祖舍利,把玩了一会儿,又丢回去。听着这冗长的寿词,只觉无聊程度堪比群臣上奏,都令他昏昏欲睡。只有在朝中文臣武臣闹得不可开交时,他才清醒一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找机会偷偷溜回寝殿。

    待寿词完毕,丝竹声起,歌舞升平。

    离龙椅最近的位置仍是空着。黎珉问身旁的太监:“长兄怎么没来?”

    小太监支吾了半天才道:“忠王殿下说他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来了。”

    “整日忙公务哪有赏舞听曲有意思……”

    “是,皇上说的是”小太监忙点头附和。

    这会儿舞女们纷纷入场,舞姿曼妙,裙带飘逸。黎珉移不开眼了。

    小太监舒了一口气,他没敢告诉黎珉当时在忠王府时发生的事。

    当时黎珖听说宫里来人了,便是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往堂前一坐,等着那两个太监宣读圣旨。

    刚念道“……皇上将于七月初七设宴宫中为母庆生……”

    就听见砰得一声,黎珖当即拍案而起,怒道:“设宴?如今前线在打仗,形势危急,他还有闲情寻欢作乐,是要等着南军兵临城下取他狗头吗?”

    两个太监吓得跪在地上,没有言语,圣旨掉了也不敢去捡。

    将满心怒火发泄完,黎珖吃力地站起身。他的右腿在几年前的一次战争中受重伤,小腿几乎残废,但他并不愿坐上木轮椅。两旁的仆人来扶,都被他推开了,他趔趄着,向里屋走去。身后的小太监还不忘不知死活地多嘴:“那殿……殿下,所以您到底去不去?”

    “滚——!”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小太监心有余悸冷汗直冒。

    宫灯齐明,推杯换盏,置身于此,安北棠与这周遭的丝竹乱耳莺歌燕舞格格不入。

    席间,也有两三人向她请安,都是些曾与安成风共事的武臣。安北棠一向是不愿在外人面前提及父亲的 ,只是简单客套了两句。

    已是月上柳梢头。

    待第三首奏乐结束,她悄悄拉了拉黎珩的衣袖,悄声言:“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见她柳眉微蹙面露倦容,黎珩有些心疼道:“我的错,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起身带她离开。

    没人阻拦,皇帝那边和嫔妃们正喝的欢,而太后对其他儿子一向视而不见。

    宫外的夜,月明星稀,偶有几点烟火在夜空绽放,好似群星陨落。

    街角有群孩童嬉戏追逐着学着街边游行,玩着扮演神的游戏,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男孩子手拿一把破旧的折扇,在那指挥着。

    “我要当扶光大帝”他拍了拍胸脯,傲气凛然的模样,指了指另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你就是木神天君,你就当水神娘娘”

    那小女孩慌忙摆着手道“不不不,我不要,我娘说水神娘娘和木神天君是夫妻,我还小呢……”

    小男孩也摇头:“我还是当玉衡神君吧”

    “玉衡神君可是涔洲守护神,你这么矮的个子,哪里有武神的模样,我看你还是当那个被玉衡神君降伏的北溟老妖吧。”

    几个孩子又吵吵嚷嚷打成一片。

    马车经过,安北棠听见声音,缓缓掀起帘子一角。夜色朦胧,灯笼发出的幽光在不远处隐隐烁烁,孩童的阵阵欢笑传来。

    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

    每一个祈愿节,与母亲一起坐在海棠树下,看烟火连片九重天,放孔明灯拜神许愿。

    分明还是极深刻的回忆,却恍然隔世。

    身旁的黎珩此时微微仰头,靠着座椅闭上了眼。

    从四宜园出来开始,他的神情就染上一层愁雾,尽管他在努力掩饰,安北棠还是注意到了。她没开口问,因为看他的态度并不想告诉她。

    安北棠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十有八九是兵部尚书和他说了有关前线的消息。

    城中也早有传闻,说这一战北邯将败。

    想到父亲用一辈子守的江山啊,心里在隐隐作痛。若真有国破家亡的那一天,她绝不苟活。

    马车在景王府门口停下。

    踏入清澜院,就见箬竹和几个小丫鬟搬了张书案在院子里不知在忙活着什么。

    “王妃回来啦。\"一见到她箬竹有些兴奋地招手”快来看看我们给做的孔明灯,您在上面题几个字吧“

    接过箬竹手中的毛笔,她却不知该写些什么。转头望向身后的黎珩。

    “许愿吧。”他温言道,抬眼看她的时候目光里说不尽的柔情,一抹浅笑,湛然若神。

    一时间,她脑海里闪过了金凤玉露一相逢,想到曾经沧海难为水,忆起“如花似叶,岁岁年年”。

    可一落笔,却只是句“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祈愿灯冉冉升起,黎珩静静注视着她眸中的粲然,心底的愁绪愈发沉重。

    八月末,前线来报,北军惨败,退守暮城。

    南窈扣押前去谈和的轩王黎玹为人质。

    霜晨九月,初四夜。

    “王妃你慢些,夜里天寒,好歹披件斗篷再出去。”

    安北棠此时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向着院外快步走去。她只穿了件雪色绸衫,青丝及腰在风中凌乱。

    箬竹只好提起灯笼飞快地跟了上去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安北棠问

    “半个时辰前”

    “你应该早些叫醒我的\"

    \"你都两天没合眼了,我看见您趴在书案上睡去便没忍心立刻喊醒你。“

    两天前,黎珩同黎珖等武臣共同商讨接下来的战事计划,这两日便一直呆在忠王府。

    直到今天早上,黎珩同几位武将忽然上奏朝廷,请命即刻出征去往南窈。

    芙瑀殿内,黎珩驻足窗前,任冷风拂面,愁色不减。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回头就见安北棠一脸焦急地推开了门。

    \"棠儿你……”

    话音未落,她一下扑进他怀里。

    黎珩一时愣住了,有些僵硬地伸手搂住她,却发现她似乎在啜泣着。

    “什么时候离开?”她问,一边努力抑制情绪。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黎珩叹了口气。

    “三日后。”

    “把我也带走吧”声音哽咽。

    他环在她肩上的手臂紧了紧,良久,轻声言道:“等我回来。”

    九月初七,北军辞京,日暮风吹,残阳如血,叶落依枝。

    唯留思妇独自出户彷徨,心有愁情不知有谁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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