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胡同其实很热闹，转过小巷便是几家小店，昏黄路灯下，出来进去的人手里不是拿着熟食便是几颗小菜，脚步不停的来往于夜色和烟火之间。

    时昕买了几盒纸巾，用手抱着慢慢往回走，路过拐角有个人影匆匆一闪，时昕眼尖，也只看见深色大衣一角，本来没在意的，心里倒动了一下，罗军兵今天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外套，刚才那人闪过去身形和动作也十分眼熟，她不禁往巷子里多走了几步，越往里小巷深窄，却再没了人迹。

    他们是在不远处路边分的手，他却没有来过，是临时有急事又出差了，还是仍然介怀于昨晚争执的尴尬。

    她想打个电话给小白，摸出手机又放了回去。

    付瑞寒说的对，他没有什么不对，偶而表露出来的霸道和小器，做为男女之间亲密关系的体现并不过份，而他从不过问和干涉她除他以外的生活，已经算是很难得了，光她知道付瑞寒受不了分手的男友就有好几个，都是因为对方占有欲太强，制约太多导致的。

    话说回来也是付瑞寒太不自制了。

    她知道他有点在意郑立，想到这里不再犹豫，拿出电话打了过去。

    彩铃声响了好久，时昕的心也跟着起伏。

    “喂，”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一颗心忽地落了地。

    时昕：“喂，你在哪儿？”

    对面停了一下才道：“酒店。”

    时昕有些意外：“怎么去那儿了？不是说要过来的吗？”

    对方又顿了一下，道：“临时见个人，去公寓不方便，办完事就不想动了，索性多呆一会儿。”

    他从来不会对谁解释这么多的，时昕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歉意，低低道：“你太累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昨天晚上他虽然很安静，但过于安静了，时昕怀疑他根本没怎么睡，今天又在机场和市内匆匆来回，说不定着了凉。

    罗军兵嗡声道：“没有，就是有点累。”

    时昕犹豫了一下：“那你先睡一会儿，我晚点也过去。”

    罗军兵：“……，好。”

    挂掉电话她觉得心里堵的那点东西已经烟消云散，脚步轻快往回走去。

    顾西成和时勇还在长篇大论。

    从学校聊到寺庙，从物理聊到佛教，时光仿佛又回到从前，那时小院里热闹不止于此，两个大男人带两个小孩儿，不管带课组还是买菜做饭都有说不完的话题。丁香花照，年华正好。

    时勇翻着本老旧发黄的杂志，不觉叹了口气。

    顾西成瞥他：“你还叹的什么气，当年没做成的事还有学生接棒，不跟我们自己一样，你放心，钱的事也有我一份，这房，我地安门那宅子，加一起还不值半套设备？”

    时勇摇摇头：“我早跟你说过，有些事只有钱能办，但只看钱不一定办得好。”

    顾西成：“你这——，还跟我打起机锋来了，我在山上听的不比你多？”

    时勇看着茶杯没说话。

    顾西成：“你是不是……，还放不下……”

    “没有，”时勇简短打断他：“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顾西成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从屋里拿出个东西，放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本旧相册，外面套子已有些发黄，边角依然平整洁净，没有一点灰尘。

    时勇缓缓翻开，第一页就是合影。

    他和顾西成都戴眼镜，却一个谦和一个严肃，拘得丁香树下两个小孩儿也背着手站得规规矩矩。

    他手指微颤摸上两张小脸，停在了上面。

    顾西成：“世上的事很难说的清对错因果，他们当年还是孩子，我们却都是成年人了。”

    时勇抬头看他，没有出声。

    顾西成：“我怪蒙蒙不争气，可没反思过自己对孩子太过严厉，逼得他精神有问题了也不愿意跟我这个当爸爸的说……”

    时勇：“那时候谁也不懂……”

    顾西成唏嘘：“我怪兵兵，恨她妈妈，却从没体谅过，他必竟是罗家的孩子。”

    时勇：……

    顾西成：“你说的对，我就是个煞星，到最后谁都会躲得远远的。”

    时勇：“别这么说，小兵他……，当年确实错了。”

    顾西成苦笑。

    时勇：“一个小小的毒瘤，生根发芽就会长成剧毒，谁会想到，他那个年纪竟会有那么狠的心思。”

    顾西成冷笑：“他们罗家人的种！”

    时勇：“不说从前了，亲人也罢朋友也好，我们现在都无事一身轻，重新上阵吧，我是过不了清闲日子！”

    顾西成：“就是，不能白遭这么些罪！”

    时勇：“郑立和你我都不担心，郑立也不会因为这一次的事记恨小兵，可是小兵他……”

    顾西成：……

    时勇：“他这个时候回来，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吗……”

    顾西成：……

    郑立出来找东西，看见时昕站在院子里发呆，正要出声，发现她眼神不对，直直的像是在发呆。不禁奇怪走了过去。

    屋内谈话声虽轻但很清楚的传来，他站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凝重。

    时昕呆呆转身：“师兄，他们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