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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关澈忍俊不禁,直接贴了一张在衣服里:“谢谢你。”

    高圣川向旁边扭了扭脸,没吱声。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终于想起自己劝退的使命:“看见了吗,这种情况我都遇到过很多次,你这种……搞艺术的,就应该去风景如画的地方拍拍航拍,硬凑到这种地方吃什么苦?还不如换个皮糙肉厚的来。”

    他自以为说得委婉,但这话落进关澈耳朵里,中心思想再清楚不过:你们搞文艺的不接地气,不能干活,少往我跟前凑。

    关澈不想跟他掰扯这件事,转而问:“你是京屿人?”

    高圣川很容易被她带走了:“是啊,关老师呢?也是在京屿长大的?”

    关澈:“不是,我是宁桐人。”

    “啊,宁桐,”高圣川似是想起什么来,回味道:“宁桐的苹果一般,苹果西施……挺漂亮的。”

    关澈:“……”

    什么人啊!猥琐!

    他但凡夸的是苹果,不是什么苹果西施,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这四个字一说出口,关澈对他的刚刚还挺好的印象直接拉到了负数。

    她瞥了一眼驾驶座,右手撑着脑袋,没搭腔。

    高圣川本意是想夸,宁桐的女孩子都漂亮气质好,但想到她好像对“以貌取人”特别介意,便又道:“明天你要是看到什么报道,什么讨论,不想拍了,可以告诉我。”他顿了顿:“就烦那些记者,一天天的就会纸上谈兵,然后回去瞎写,运动员付出的那些,他们根本不在乎。”

    关澈本来是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甲方说什么都听着,结果被他一句“苹果西施”撩起了脾气,冷声道:“高先生大概不知道,新闻和纪录片,也算是远亲。”

    “哦,明白,”高圣川笑了一声:“笔杆子嘛,艺术家。”

    他知道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话不投机,本想糊弄过去,没想到关澈竟不依不饶:“你是不是觉得,搞新闻的,搞艺术的,都是些天天做白日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不懂你们运动员的艰苦付出,不配来关注你们的生活?”

    高圣川沉默以对。

    他承认,他确实对这些人都有偏见。

    他有他的理由,但他并不准备跟这个明天回到京屿就要跟他解约的人长篇大论地解释来龙去脉。

    “运动员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可别的行业也是一样的。”她稍稍缓了语气:“你以为学电影,是靠天赋,靠悟性,靠不停地看,然后突然有一天就会拍了?”

    正好遇上一个红灯,高圣川拉了手刹,好整以暇扭头望她:“不是吗?”

    关澈嗤笑一声:“你现在是真想知道,还是只是为了跟我斗嘴?”

    高圣川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红灯在挡风玻璃下的积雪里投下一点鲜艳的颜色,他盯着那点晶莹的红,道:“真想知道。”

    关澈从手机上调出网盘,找出一个表格,扔到他面前。

    高圣川拿起来一看,只觉得字密密麻麻的眼晕,进度条长得一眼望不到头,再仔细看,这些全是对一部电影条分缕析的拆解和分析,从剧情结构、人物、台词,场景,到视听语言,灯光,音乐,再到更抽象的意象、隐喻、时代背景和意义、观后感、观众评价,洋洋洒洒好几万字。

    大部分他都看不懂,问:“……这什么?”

    “拉片笔记。”关澈答:“这是我学一部电影的完整流程,这样的笔记,我有429部。”

    她一改这几天的低眉顺眼,直直望进高圣川的眼睛,眼底倒映着漫天的风雪:“我自然付出得不如你这个顶尖的运动员多,但我也不是你说的那种白日梦想家。我不是,那些记者也不是。”

    高圣川垂眸看着那些他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就看不明白的笔记,里面标着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格式,一看就知道,她花的时间心血,跟自己在冰上死抠一个动作,其实是一样的。

    他将手机握在手里,表情晦暗难明,只觉得手心发烫。

    他好像……真的误会她了。

    她不是那个人,不是那种每天只会做梦却丝毫不努力,只会让他去为自己争取和拼搏的人。

    高圣川有心道个歉,又拉不下这个脸,只能尴尬地沉默着,任由车里的气氛跟温度一样直直掉到零点。

    关澈显然也是觉得心情不畅,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来,正要点,高圣川皱着眉看她:“你抽烟?”

    她的烟夹在指尖,挑眉问:“不能抽?”

    高圣川冷了脸:“运动员不能闻二手烟,麻烦你别点。”

    关澈:“……”

    她想了想,还是把烟插回烟盒里。

    就当为国家做贡献了,她想。

    要拍的东西肯定是拍不成了,两人之间再无话可说,沉默着各自带上耳机玩手机。

    只要相互看一眼屏幕,就会发现,两人都在查对方的履历,都在看对方过往的比赛和作品。

    没过多久,窗外响起两声鸣笛,场馆的车来了。

    高圣川开了下窗户,明明看到司机在跟他招手,结果刹车都踩出火星子了,还是没停住,硬是从他们身边擦过,侧着身子扎进了路边一片半人高的雪堆。

    高圣川:“……关老师,不然我们先把遗言写好吧。”

    关澈哑然失笑:“不至于。人都来了,开出来就回去了呀。”

    高圣川摇摇头,指着那车跟自己这辆一样的轮胎绝望道:“它也没雪地胎,这个路,我估计开不出来了。”

    他的估计是对的。

    司机在驾驶室狂踩油门,只见轮胎抛着雪屑拼命空转,车是一点不动。

    这片地方很妙,大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没有被车轧过,滑得跟专业冰场似的,车陷进去出不来,出来了控不住,热情好客得不行。

    这要是一般的路面,陷进去也好说,一边给油一边推出来就是了,可他们现在一共三个人,还有关澈一个姑娘,虽然车不大,但怎么想好像都不够用。

    关澈开门准备下车:“你们推,我上去开。”

    “哎哎——”高圣川按住她:“刚刚这车摇头摆尾的,你没看见?控不住翻了怎么办?”

    关澈扔下一句“那就用力控”,转身下了车。

    想想也没有别的法子,高圣川跟那个怨种司机在后面推,关澈在驾驶室一点一点轰油门,等他们睫毛上掸满了雪花,车终于轰鸣一声,从雪堆里拱了出来。

    高圣川紧张得捏紧了拳,冲着前面喊:“别害怕!车尾往哪甩,方向盘就往哪打!”

    车轧着雪驶上铺着冰的地面,车尾摇摇晃晃,车身不妙地向右侧倾斜,眼看就要轰然侧翻倒地!

    关澈坐在驾驶室,身体不受控地□□,她能明显感觉到左侧车轮已经离开了地面。

    她死死抓紧方向盘,本能地想向着反方向打,可这种情况只要再往左一动,车就会因为甩尾的惯性在冰上彻底失控。

    她回忆着刚刚打滑时高圣川的动作,用上了这么多年扛摄像机练出的力量,死死控住方向,同时轻柔地、小幅度地向右,右轮轧上路边积雪,失了动力,咣当一声,左边车轮落了地。

    高圣川眼见着车尾象征性地鱼摆尾了几下,竟稳住了车身,慢慢走过冰面,轧上了前面的一片土路。

    他立刻迎上去,正赶上关澈甩着手下来,对着他粲然一笑:“怎么样川哥,还行吧?”

    飘着雪阴沉的夜晚忽然亮了一瞬,地上的雪偏心似的,映着车灯那点细碎的光,毫不吝啬地点亮了她的笑颜。

    高圣川被这亮光蓦地晃了眼,连带着大脑也空转了一瞬,才笑了:“可以,太可以了。”

    纷飞如絮的大雪中,两人面对面傻笑着,呼出的白气氤氲在二人之间,刚刚在车里那点龃龉早就散到了九霄云外。

    司机跟着跑上来,在原地嘿嘿一笑:别说,这小情侣还挺甜。

    回去路上,司机心情似乎不错,拈了根华子叼在嘴里,正要点,关澈忽然道:“不好意思,可以不要抽烟吗?”

    高圣川:“……”

    完蛋,她当真了。

    运动员当然最好不要闻二手烟,但这东西也不是兴奋剂,碰也碰不得,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女人抽烟,加上刚刚两人又不太愉快,才信口胡说。

    司机不太吃这套:“哎呀,你年轻姑娘不懂,以后上了社会,哪有不抽烟的?领导抽烟你管不管?老公抽烟你管不管?不要这么倔,到时候……”

    听得高圣川一阵不耐,正要出言打断,只听关澈平静道:“可是,我怀孕了呀。”

    高圣川:“……”

    司机:“……”

    两个男人诡异地沉默下来,关澈在后座好整以暇地透过后视镜欣赏他们精彩的表情,好不热闹。

    高圣川在副驾驶,也瞄了一眼后视镜,正好跟她一双慧黠的眸子对视,两人隔着前后座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在这个瞬间,成了名副其实的共犯。

    最后,司机无言地拿下了烟,扔进仪表台里。

    高圣川又瞥了一眼她狡黠得像小狐狸一样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有点想为她叫好。

    一通折腾,一行人总算是圆满结束亭阳的冬运之旅,踏上回京屿的飞机。

    无视了祝玉复杂的神色,高圣川特意把关澈的座位换到自己旁边,方便给她解释花样滑冰的概念,免得拍起东西来两眼一抹黑。

    “……总之这次冬运就是世锦赛的资格赛,上届世锦赛我拿了第二,所以咱们今年咱们国家有三个名额,我一个,今天跟你打招呼那个小孩,李晏舟一个。”

    等了半天,关澈也没等到第三个名字。

    关澈:“然后呢?”

    高圣川苦笑:“没有然后了,咱们国家,没有第三个能达到世锦赛MTS的男单选手了。”

    MTS,最低技术分,即参加世锦赛的分数线,选手如果在过去两年里,在指定比赛中没有达到过这个分数线,那就算国家有十个名额,也轮不到你上场。

    事实上,连李晏舟也还没拿到世锦赛的MTS,但这孩子没别的,就是运气好,要是能在三月底的世锦赛前刷出够高的技术分,才能站上世锦赛的赛场。

    不然,高圣川拼了老命拿下的三个名额,就要废掉两个了。

    关澈恍惚地望着他:“所以……所以咱们国家的男单,能上国际大赛的,只有你一个人?”

    高圣川并不骄傲,愁苦地笑了:“对。”

    这就意味着这个单项所有的压力全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成了,项目就成了,他不成,连个能上场的替补都没有。

    意识到这个的一瞬间,她忽然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压力,直直堵上她的喉咙,一瞬间竟堵得她无法呼吸。

    只是这样的责任在肩,他……还有退路吗?

    关澈怔愣着想,这个人何止是不讨厌,他简直是国之栋梁。

    不在他面前抽烟算什么,就算让她这几个月不要吃肉,她也认了。

    她拿出现场拍的得分表,问:“TES和PCS是什么?我看短节目和自由滑都有这两个,这两个加一加,才是一项的总分吗?”

    “对,”高圣川点了点“TES”,解释:“技术分,主要看选手能做多难的动作,做出来质量有多高,都是硬功夫。刚刚说的那个MTS分数线,指的就是这个。”他手指又移到后面那个上:“表演分,看滑行速度、编舞质量和音乐表达,总之就是……一半硬功夫。”

    关澈问:“那另一半呢?”

    高圣川挠头:“……玄学吧。”

    “哦,”关澈笑着揶揄他:“这就是你技术分一骑绝尘,表演分跟别人缠缠绵绵难舍难分的原因?”

    高圣川:“……”

    高圣川:“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解约吧。”

    其实这些霍世平都给她解释过一遍,可关澈记仇,惦记高圣川看不起她是文艺青年的旧恨,非要拿来再问他一遍,就为了看他这种话被堵死的表情。

    “我们川儿啊……”当时霍世平望着比赛前热身的高圣川,幽幽道:“这个艺术表达,可怎么整……”

    这时候关澈望着照片上那个不算理想的表演分,再想想高圣川对艺术家的态度,脑子里闪过四个大字:人设不崩。

    到了京屿机场,其他人回俱乐部,关澈回家,道了再见,她刚想走,高圣川突然叫住她。

    她回头,见他有些别扭地迎上来:“咱们……一起把这片子拍完吧。”

    关澈失笑。

    怎么,这是求和呢?

    她抿起唇,问:“哦?意思是,我通过您的考验了?”

    高圣川轻咳一声:“聪明劲儿多用到项目上,少用到我身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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