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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车驶入别墅区时,正是万家灯火融融。

    远远看去,每一家的窗里都透出星星点点的暖光,只有他家里漆黑一片,像一座冷寂的坟。

    高圣川怕惊扰了谁似地轻轻推开家门,踏进的仿佛是一个自己日思夜想的梦。

    整个客厅一盏大灯也没开,昏暗得厉害,只有角落一颗小小的射灯,暗夜里孤独的猫眼一样,孵出极淡极薄的一束光。

    可她没坐在里面,吧台上泛着光的只有一个晃着澄黄酒液的玻璃杯,一只胎瓷般的手虚虚扶在上头,漫无目的地用指尖扣着精细切割的杯身,哒哒作响。

    他像是畏惧,盯着那只扛摄像机的手看了很久,才顺着纤细的手腕望过去,黑暗将她的影子洗得疏淡,她一只脚踩在吧台椅的隔档上,半低着头,任由一点光攀上她肩头的发丝,又滑下流畅纤薄的肩线。

    他莫名觉得热。

    高圣川低低清了清嗓子,她在黯淡的侧影中回过头来,像是刚刚从梦中回眸,冲他懵懂地莞尔。

    空气里沉浮的馥郁醉人的酒香,这时才堪堪敲醒他的意识。

    这样浓的气息,待得时间长都觉得上头,不知道她一个人喝了多少。他走过去,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杯口向下,把它轻轻扣在了吧台上。

    关澈抬头望他,眼神朦胧:“你干什么,运动员学人喝什么酒?”

    他不响,俯身将吧台椅往自己跟前一拉,关澈整个人便落进了光里。

    这才看清她身上勾勒出美好曲线的黑色礼服,长裙曳地,胸口的一抹亮色的缎子在近乎寒酸的灯光下依旧衬得她肌肤细腻得透光,他熟悉的昳丽的脸被光影特别偏爱,酒精在两颊留下两抹恰到好处的殷红,那双眼睛像刚刚水洗过似的,清亮又茫然。

    他竟从不知道,她也是这样绮丽和妩媚的,可那样盛着千言万语的眸子里,又分明刻着哀伤。

    高圣川呼吸几乎停了一瞬,思绪一秒走偏,想,她怎么会坐在这呢,她应该站在聚光灯底下,被千人赞叹,万人朝拜。

    他从冰桶里捞出一颗冰握在手里,清醒了两秒,才坐在她对面,问:“你喝一杯,我陪一杯,来不来?”

    关澈伸手捞过那瓶下去了一半的山崎18,藏在身后:“胡说八道。”

    他探身过去够,鼻息擦着她的侧颈轻巧而过,小臂却攀上一阵微凉,轻轻一侧头,鼻尖便骤然碰在一起。

    呼吸骤然一滞。

    高圣川天生大心脏,赛场上从不曾心悸至此。上一次心动过速,是关澈在器材室替他别话筒,但也远不及现在这样,整颗心几乎被高高地吊起来,吊得他指尖都在发麻。

    他感受得到她几不可闻的呼吸,闻得见她身上开到荼蘼的山茶酒香,也听得见她微微轻颤着、裹着幽暗哭腔的声音,像羽毛轻轻划过耳廓:“高圣川,我难受。”

    是了,她一千多个日夜凝成的心血,在高朋满座和万众瞩目中戴上桂冠,而她却被关在殿堂之外,像一条丧家之犬,匍匐在阴暗的角落里。

    不等他过载的大脑拼凑出一字半句的开解和安慰,一双微凉但柔软的唇陡然覆上来,阻绝了一切鲜血淋漓的现实。

    高圣川脊背绷得笔直,蓄势待发的张力不亚于在世界大赛决胜局上的一次四周跳,可他像是被某种力量死死按在原地,两相冲撞,额前甚至凝出了一层薄汗。

    手指下意识收紧,紧握在手里的冰块已经化了一半,水从他的指缝慢慢聚集,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理智游走在行将崩溃的边缘,那人偏还不满足,贝齿下意识地在他唇上轻轻一磕,高圣川没忍住,低低地、压抑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一滴水溅进了油锅里,关澈忽然不管不顾地攀住他的肩膀,几乎疯狂地向他索吻。

    那吻力道凶狠,仿佛带着毁灭一切的愤怒和不甘,连带着她急促的、无法抑制的呼吸,悍然撕碎了高圣川最后一点挣扎。

    他双臂轻轻一捞,关澈便侧坐在了他大腿上,动作太大,以至于吧台椅被哗啦一声生生勾倒。关澈被他困在怀里,像一只无处可逃的颤抖的猎物,但细看,分明是猎物在向猎人玉石俱焚般地予取予求。

    高圣川将头埋得更低,一丝一毫的气味都不放过,像即将干渴而死的行者终于喝到一口甘霖,即便这生命之源要他撬开层层守卫,要他最后的防线都在柔软与坚硬的攻池掠地中步步沉沦。

    周遭静极了,显得不加克制的粗重呼吸声愈加喧嚣。疏离和理智在唇舌交缠间彻底丢盔弃甲,他一片燥热的眉心如同感官放大器,竟能丝毫不爽地捕捉到她睫毛轻颤时带起的涟漪。

    琥珀色的酒液四溅,酒瓶颓然地倾倒在吧台上,甜腻迷醉的香气溢满房间,一派有今天没明日的荒唐,仿佛一朵玫瑰已经开过了最馥郁荼蘼,最后静静躺在瓷白的地板上。

    手心中的布料似乎也在发烫,那之下隐秘的、纤薄的肌肤几乎是在叫嚣着某种渴望。高圣川不由自主住地收紧手指,果不其然逼出她一声轻喘。他手掌几近失控般地向上,穿过她线条纤盈的腰,掠过薄而痩的背,翻过微微颤动着的蝴蝶骨,强迫自己在寻找到丰盈之前,克制地停了手。

    关澈指尖慢慢顶开他紧握的手掌,竟从他手中接过最后一点冰,然后轻轻地、缓慢地覆上了他的脸。

    最后一滴冰泪沿着他锋利的下颌线缓缓滑落,由亮处划进暗地,所到之处,激起一阵颤抖。

    他忽然像被按了暂停键,动作停了两三秒,然后轻柔地在她额前印下一个吻,又用力地将她箍进怀里,下巴抵上她的发顶,气息尚且不稳,声音隐忍地轻颤着:“好了,阿澈,好了……”

    这世界这样欺负她,她所求的,也不过是这样娇横的一点报复,好像今天她得逞了,她与世界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可他却不能趁她之危为所欲为。

    即使她想自暴自弃,自我放逐,他也得在她支离破碎之前,给她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高圣川将她整个圈在怀中,像一个坚实安全的堡垒,把危险和算计统统隔离,小心翼翼地护着某个人的稀世珍宝,轻柔地、珍重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慰一个委屈的孩子。

    关澈就躲在这样的环抱中,先是无声压抑地哽咽,然后是轻声又克制地抽泣,最后被这样安全稳妥的保护所蛊惑,放任自己的一切委屈和不甘决堤,失声痛哭。

    她终于不用在意别人,此时此刻的高圣川,仅仅为了承接她的一切而存在。

    第二天关澈在自己房间醒来时,高圣川已经离开了。

    昨晚他是怎么一直抱着她听她哭到没有力气,连哄带劝把她哄进洗手间洗漱,又是怎么在门口等她洗好澡等到几乎睡着,最后看着她进了卧室,锁好门,道了晚安,才回房休息,每一个细节,她都历历在目。

    ——昨天晚上,她根本没喝多。

    于是她清晰明确地了然了一件事:她好像,真的喜欢上高圣川了。

    只有这个可能,可以解释她一直以来对他远超必要的在意,为了他她甚至愿意去给前男友当枪手,想要尽己所能地去成就他。

    喜欢上他并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意外,他那么炽热耀眼,值得被所有人纯粹地爱着,更何况他给的安稳和保护,几乎以一己之力,让她重新长出了信任这个世界的勇气。

    但问题是,高圣川是她的拍摄对象,在项目结束之前,她不能过度介入他的生活,更不能与拍摄对象有双重关系,这是她身为纪录片导演的职业道德。

    书本上的道理和老师们的耳提面命她都记得清楚明白,不可过度引导,不可过度解读,观察,而不是干涉。

    可是却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控制自己的心。

    关澈本不是扭捏做作的性格,从来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是需要隐瞒的事,感情贵在真挚纯粹,这是她信奉的准则。

    但现在她偏偏别无选择。

    既然勇气是他给的,那就等世锦赛结束吧,她想,他的生日在四月呢,到时候就直接告诉他,行或者不行,都让他来选。

    关澈到了俱乐部,没看见高圣川,倒遇见了晚上就要去冰演的程琦。

    他拎着冰鞋刚从更衣室出来,刚洗过的发梢还沾着水汽,眉舒眼笑地跟关澈打招呼:“川哥在陆地训练,说你下午才来呢。”

    关澈:“……”

    私自给了她半天假,看来真以为她喝多了。

    她笑道:“我不找他,我找你。”

    俱乐部其他人的访谈基本都完成了,只剩下程琦和祝玉,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程琦这边解决掉。

    ……然后就只剩下祝玉大魔王了。

    程琦不像高圣川,对各种采访和镜头都已经视若无睹,他面对着镜头时,还有素人不自在的紧绷感。

    关澈将机器立在他侧面:“不用紧张,看我就可以。”

    程琦拉了拉衣角,正了正身子,惴惴道:“没事的关老师,你不用在意我,开始吧。”

    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关澈莞尔:“行,你可以开始告你师兄的状啦。”

    “不是告状,”程琦轻咳一声:“高圣川没有什么坏话可说的。”

    “好好,”关澈顺着他,尽量让他放松:“那,就说一件关于他印象最深的事吧。”

    程琦偏头想了一阵子,道:“我从小把他当榜样……”

    关澈哭笑不得:“程琦,这个片子不是给冰协看的,也不是要放出去给谁评判,这是给高圣川自己看的,你说这些,当心被他调侃。”

    程琦摸了摸后颈,心说我说什么不会被他调侃?

    他想了想,忽然兀自笑了。

    关澈带着笑意望着他,轻声问:“想到什么了?”

    “川哥,他给我烤过一次鱼。”

    关澈:“嗯?是去郊游的时候?”

    “不是,”程琦扭头望着会议室的一角,角落里的墙被熏得一片漆黑:“就在那。”

    关澈:?

    程琦:“那条鱼也很有来历,说是俱乐部新买的锦鲤,前一天才放进景观池,第二天就被川哥摸出来了。”

    关澈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被她这一笑,程琦面对镜头的那一点紧张荡然无存:“摸鱼就算了,还用报纸包着,神秘兮兮给我看,我那时候刚来冰海,吓得不行,让他赶紧放回去,他非说是摸来给我接风的……他明明就是自己想吃。”

    关澈乐得不行:“所以锦鲤好吃吗?”

    一些恐怖的回忆从记忆中惊醒,程琦几乎瑟缩了一下:“不好吃!巨难吃!我到现在都不怎么吃鱼!”

    两人笑了一阵,关澈笑道:“他还真是人设不崩,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也……不算吧,”程琦笑够了,像是又想起什么令人感慨的事:“那时候,他还是比现在轻松很多。”

    关澈:“是因为那时候没有成绩压力吗?”

    “一方面是,国内男单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压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可惜……”他顿了顿,苦笑着:“可惜我没办法成为他。”

    关澈一愣:“成为他?”

    程琦似是陷在什么渺远的心绪中,出神道:“那样的话,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这句,他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然说漏了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似的,让关澈想起B级赛时高圣川对李晏舟那种不正常的唠叨和逼迫,当时他身上的违和感,跟程琦的这句“他也就不用担心了”,像两颗遥相呼应的星辰,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亮了。

    关澈身体前倾,视线盯住了程琦,问:“什么叫‘他也就不用担心了’?高圣川,他在担心什么?”

    程琦被她逼视得无所遁形,脑子转得飞快,只两秒,便压下慌乱,微笑着重新开口:“当然是担心我没饭吃。”

    “大师兄嘛,”程琦恰到好处地笑着:“总是对我们担心得多些,他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关澈盯着他水波不兴的眼睛,想从里面盯出一些秘密,可是程琦平静地跟她对视,视线没有一丝闪躲,就仿佛刚刚那梦呓一般的诉说只是关澈的一个错觉。

    关澈率先低下视线,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马上过年了,俱乐部也要放假吧,你要回老家吗?”

    程琦暗松一口气:“要的,好久没回了……我家里可比京屿暖和多了。”

    关澈等的就是他这一刻的放松,突然对他发难:“高圣川要退役了,是不是?”

    程琦眼底顷刻掀起一阵滔天巨浪,不受控制的惊愕和慌乱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已经足够了。

    关澈唇边挑起一抹餍足的笑,合上笔记本:“晚上冰演,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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