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

    一、

    自从林延言不再回家之后,那些过去“默默不闻”的亲戚就如春笋冒了芽,像她外婆一样说“这样不对,你父母培养你,给你吃给你住,你又怎么能这样伤她们的心。”

    林延言遇见传闻里的叶城阳时,他们俩隔得有些远。

    她呢?,还在沿着泥路往上攀,叶城阳就在那块凸起的高地上,坐在草垛上。后面紧挨着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冠高到头像的茵茵能罩住整个草垛。

    林延言加快了脚步,朝他奔去。

    那前一刻的传闻议论声如犹在耳。

    “那个东山南村狗生的娶过四个老婆,生了一堆,不管不教,不闻不问,那个最大的十七岁,这么多年没爹没娘,想不开从七楼跳了。”

    “走了?”

    “那还用说。”长辈苦口婆心地举着例子,是给她听的——她已经半年没回家了,住在她不愿归去的瓦舍里那对夫妻掏钱买的出租屋里。

    是不是很矛盾。

    她将900元发还给二舅舅,原先给的是1000,昨天和朋友花了50元抓了娃娃。

    50元本来还送了十个币,可最后没抓着,又充了十个,一共抓了四个。她人生中为数不多都能感受到抓娃娃,如若运气好,可以给人这样的满足感。

    外婆说要跟她妈妈说,不然会被骂,她知道一定要说,说了就一定要还回去,在那之前花多少就赚了多少,除了娃娃,还买了一杯生椰拿铁,赚到了100块呢,至少这次不是以乞丐的姿态拿到的。

    二舅舅第一次,果然又退了回来,说这是给你买零食的,林延言又发了一次说,就当给100了,剩下900还给舅舅,不然会被骂。

    可实际上已经被骂,那幽灵一样的眼睛,死死撕扯着她的灵魂,一步都踏不出那耻辱柱。当人们发现毒打有失文雅且顾及长辈在场不好施展时,这样的进犯确有其意义。

    舅舅说:“那好吧,以后有钱了找他要。”林延言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他有自己的孩子,他凭什么要给她钱花呢,能讹到100已经很幸运了。

    背上自己抓的四个可爱的娃娃,她离开了那个窒息的世界,走出一段距离,找到共享单车的停靠点,还在扫码时,地面开始震动。

    林延言的内心巨颤

    “江浙一带不是不在地震带吗?”

    她周遭世界顷刻间裂开巨缝,翻天覆地地变化着。天与地杂揉在一起,浅薄的蓝与浑浊的土,似火焰般兆燎原之势。

    她闭上眼前想,或许真的如小学同学说的那样,恶人会下地狱,这不就来了嚒。

    待意识重回脑海,林延言已经走到了叶城阳二三十米前。他突然松开了扭着双腿的手,快速站起身,将手伸到头上的树干上,似乎在解什么东西。

    树上随后挂下一个活结,他将脖子伸进去,踢开了脚下松软的草垛。

    林延言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大脑死了个机。不是从七楼跳下去的吗,他还有二手准备?

    他空洞的眼睛眺望着绵延的草野,似乎终于发现,一片绿野中那不合群的颜色——林延言——一团乌漆麻糟的黑。

    林延言的手脚比大脑快了几步,先纵身跑了上去,跑上去了,又开始犹豫,人家这样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她干嘛要去干扰人家的意愿,可是她也不能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被憋死。

    那要不走?她又不是圣人,把他救下之后,他之后的余生就光芒万丈了?所有痛苦都化为乌有了?林延言有能力打这样的包票吗?没有。

    突然间,她听到了剧烈的挣扎声,声音断断续续,叶城阳满脸通红,绳子紧紧地勒着脖子,原先麻木不仁的眼神,因为过度的窒息开始有了窘迫的神情。

    林延言把它当视作求生欲,给了自己出手的理由。她跑上草垛,抱起他的腿往上推,将他的脖子从粗糙的樊笼里移出,周遭的空气重新进入了他的肺腑,呼吸急促使身体歪斜,林延言也重心不稳,抱住他后一同摔下了草垛,她把他的头护紧,双手贴着挤进自己的肩窝里。

    当背脊扎进粗粝的碎石中,她对自己的心坚定道“林延言,你有点帅。”

    背着装娃娃的布袋帮忙,护住了屁股,不然得开花。

    怀里的人不动她就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见他还不动就伸手把他拉离了那满是石子的地界,重新坐回草垛上。

    气氛有些尴尬,她瞥了他一眼,失焦的双眼,生硬扯去死皮的手指,脖子间狰狞的红肿,布满乱七八糟划痕的手臂。

    不是兄弟你自残啊。

    上一次见这么狠的,还是她的一个小青梅,作为独生女,但是爸爸和妈妈因工作分居两地,后来,妈妈外遇,她因为跟妈妈亲,怨恨爸爸执意离婚,最后家庭破裂,上学的时候手上满是刀痕。

    林延言想到自己的小包里有上次医务室整瓶买没用完的碘伏,又想到最近比较流行的脆皮大学生视频里有个扯死皮进ICU最后噶掉的人。林延言的手开始蠢蠢欲动。

    刷知乎的时候,情感博主曾经说遇到心理有疾病的人,不要以为自己能救赎他,这都是胡扯,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涂个碘伏应该也不算是那高尚的救赎吧?

    她戳了戳叶晨阳死死攥在一起的双手,左手从包里拿出一次性碘伏棉签,他的手冰冰凉凉的,他轻轻的握住叶城阳的手腕,看看能不能移出来,看来叶城阳的心理防线不高,就这么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林延言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涂抹着,“不好意思啊,强迫症,咱们挺脆皮的,真的,扯个死皮,严重的话可能都要感染病菌了。”

    “…………”没有回响,她仿佛在跟天空做无言的对白,林延言把手还给他时,发现不失明的人的眼睛,原来也可以如此的虚无缥缈,没有目的,失去了焦距。

    这样漫无目的的人,竟然会想到两手方案,传闻在街头巷尾广而传之时他已经从七楼一跃而下,可当林延言发现浑浊天地重新归于清明,世界再次重塑身形时,却回到了一个星期前,来到了她从未去过,但紧邻城镇的东山南村,那个他一跃而下的万里晴空。

    娶了四个老婆的那位,自然是出名,稍一打听就知道住址何处,可跑过去时家里无人开门,她跑到七楼的阳台,没有发现叶城阳的踪迹。

    林延言心里有一种预感,恰好在知道传闻之后,回溯了时光,并来到了东山南村,就说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把她推向了个传闻中的少年,找到少年,或许就能明白事情的原委。

    这最好是个快穿,她这种脑子经不起像《开端》那样的循环。

    林延言在这个村子不熟悉,对那个年轻的生命也不熟悉,所以无从找起。可既然那位有通天之力的人将她带来,就肯定不是在做无用功,他必然需要一场由他精心策划的相遇。

    于是她最后仰天长叹,摆烂道:“叶城阳在哪。”

    微风携起灰尘夺走她短暂的眼前清明,再睁眼时,入目是一片绿色的芦苇荡,在那绿浪之上,有高低不一的原野,像是村中的公田,她很轻易地发现了远处草垛上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股风再一次来临,拂乱少年的鬓发,掀起了她摇摇欲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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