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人生这么长，那么多人却要因为同一件事而铭记一辈子，好不公平。  ——林延言

    林延言送给叶城阳一个娃娃，是绿色的微笑牛，很可爱，朋友说丑，林延言的审美点大概在于越丑越觉得可爱。

    林延言拍打他的背时，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尖有鳞片壮的飞羽源源不断地流出。

    她起先惶恐地皱眉，随后又归于平静，只是停止动作，冷静地说：“我好像要走了。”

    “……………”

    “如果我能做到，就一定会来。”她结束这个拥抱，叶城阳看见她的影子在不断消失，他的喉咙发干，想说什么却说不来。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被人丢弃，这份转瞬其逝的美好源自于一个错位时空的陌生人，他想要紧紧抓住，可到此时，他才发现。

    这又是一个妄念，他有什么理由要求她留下呢，眷顾自己这样破破烂烂的人。

    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悲伤，林延言将其当做不舍，开诚布公道：“虽然我们只认识了一会儿，但我有些舍不得你，不放心你，那人既然让我来遇到你，他就一定有办法让我再次来见你，你相信我。”她抓紧他冰冷的手，在难得的冬日暖阳下对这个陌生的少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随后，光芒愈演愈烈，吞噬了眼前的风景再睁眼时，叶城阳已寻不见她的身影。

    如果不是怀中那只丑丑的玩偶，和十指上的碘伏涂痕，他可能也会质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臆想。

    他重新将绳子饶了回去，却没有取下它。跳下草垛，回到了自己的栖息之地，那千百篇文章所高赞的港湾———家。

    而此时的林延言正与一位大爷大眼瞪小眼。

    她站在一个陌生的空间，四周星光灿烂，时有璀璨星辰滑落，似乎亲身临处银河，扪参历井。

    “就是你吧，大爷。”林延言没有好脸色地质问，他知道对方有着超越于普通人类的能力，但依然显失尊敬，她认定自己还有些用处，并且她本身对于这种能够掌控人命运的高权者抱有敌视心理。

    管不了那么多，还造那么多。

    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着儒雅的风骨，他保持着自己的慢条斯理。

    “你认为是我，那就是我，认为不是，也就不是。”

    “………………你是上帝那样的角色吗？”

    “按照你的文化背景，不应该说是佛祖吗？”

    “当今世界流传的上帝画像更符合我目前的审美”

    “那么，差不多。”他沉吟道。

    “为什么是我？又是为了什么？怎么做才算成功？”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只想条理清晰，哪怕只是思想上。

    “这是因为现实中做不到，可没办法，总得做到一处才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废物。”这位上帝冷静地为她的心里独白做了补充。

    “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权。”林延言一本正经。

    “可是孩子，我并不受你世界法律的管辖，换而言之，你们的法律从根源而言是由我创制的。”他不再纠结于前一个话题“那么，言归正传。”

    “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住着一个时而疯狂热烈，时而冷静如冰的灵魂。你与她相熟，却已逃避良久，从未尊重过她。”

    “我对她的尊重会给我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你所创制的世界不会允许这样的疯子存在，现在你反过来指责我压抑他，冒昧问一句，你有病吗？”

    上帝轻笑道：“所以我这不是给你机会了。”

    “谢谢，如同乞丐般的18年，换一个昂贵的机会，值得。”林延言嗤笑，不屑地说。

    “看到那个孩子了吗？”“宽容”的上帝没有置评她的无礼。

    “看到了又怎么样？他的苦难不是你赐予的吗？怎么，现在又要大发慈悲，赐下你的救赎了吗？”

    “………”

    林延言见他不言，好奇发问“你是在无语吗？”

    “不，孩子，我在谅解你的无知。”上帝宽恕地说。“你已经知晓自己破除了原本的时空，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遇见了一个本无缘相见的人，我让你直面他的苦难，亲临他的厄运，是因为我想让你对他了解更深。现在说说评价吧。”

    “可怜而不可恨。”她言简意赅。

    “现在我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但是首先你要先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好处呢？”天下没有赔本的买卖，她灿烂地对着眼前的上帝笑。

    “我为你们亲设一个世界，暂停外界“资助”于你的自我攻讦，让你与她共存。”

    “你把疯子放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孩子，一个世界的道德标准和统治阶级的法律意志，共同规定了疯子的标准，换一个世界，换一个标准，或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不是疯子，而是一个善良的阳光的人呢。”

    “这样的人设，我只敢在下辈子奢求。”

    所以这就是上帝的机会，

    “它降临时，我会告诉你，并带走你，而你的现世，无需担心。时间的流淌会在那一刻静止。”这位上帝温和地抚摸她的发顶，温暖的源泉贯通了她的身心。

    可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我不明白，明明将他扔下地狱，现在又想将他高高捧起，也明明已经用18年让我摸索了一点点存活于世的门道，现在又把我辛辛苦苦累积的东西推翻，告诉我有着别样的机会，我们的人生在你眼里是否只是一页页的故事书？”

    “孩子，但愿你相信，大多时候我都无权干涉，世界有自己的运行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