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袒

    阮柠这时候跑来,是许南清没有想到的,她和鸿雁对视了一眼,还没等她开口,那边阮柠已经走了进来。

    “柠儿见过夫人。”阮柠行礼,说话间还蹙眉咳嗽了两声,好一个柔弱可怜。

    许南清扯出一个笑容,温声道:“阮姑娘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就好了,你身子不好何必亲自跑一趟。鸿雁,搬张凳子来给阮姑娘坐。”

    “不必麻烦夫人,我这次来是想请求夫人不要发卖春杏姐姐。”

    “哦?”许南清收起笑容,问道:“我竟不知阮姑娘与一个婢女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阮柠对放在一旁的凳子置若罔闻,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哀求道:“回夫人,我初入将军府便得春杏姐姐照料,她虽然做事泼辣了些,可人确实极好的,您就当行行好,让春杏姐姐到我紫竹轩来,我保证她再不去您眼前讨嫌弃了。”

    说罢,阮柠又咳嗽两声,接着又为自己顺了半天气,才柔柔弱弱地继续开口:“何况,您随意发卖府里的仆从,也未曾和行远哥哥说呀。”

    许南清脸色铁青,冷冷地开口:“将军亲口让我彻查是谁把内院之事传出去的,如今我查明真相,要把始作俑者发卖出府,我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柠儿并非质疑夫人,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如今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春杏姐姐,是否过于严苛了呢?”

    鸿雁在一旁气的牙痒痒,好一个阮柠,好一个柔弱善良的小白花,口口声声说并非质疑,字字句句都在指责自家小姐狭隘。

    她恨不得下去撕了阮柠泄愤,可许南清却不这么想。

    许南清被气笑了,看来这阮柠绝非善类,也好,既然她们都说是自己的不是,那便让叶行远来当这个判官。

    查明真相是他的意思,她倒要看看叶行远会如何处理这档子事。

    “那春杏就跟着你回紫竹轩吧,晚些时候我自会禀明将军,春杏是去是留,他自有定夺。”

    阮柠见许南清不再坚持,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急吼吼跑来保下春杏,为的就是不让春杏把自己攀咬出来,她许以利益于她,若她发现这利益皆为泡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若是把自己攀咬出来,那以后她还怎么在叶行远面前博取好感?

    阮柠感激地对许南清道谢,然后带着春杏离开了舒柳院,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可有些人心却在慢慢动摇。

    南边是战是和在朝廷里吵的不可开交。

    以三皇子为首的主战派认为「诸侯之地有限而暴秦之欲无厌」,一味求和只能带来无尽的威胁,不如把南麓国打服了,并派重兵在南境把守,才能长治久安。

    而以太子为首的主和派认为「畜仁义以风之,广德以怀之。王者行仁政,无敌于天下1」(出自盐铁论),南麓国并非蛮夷之地,要以仁德感化他们,和平的相处互惠互利才能拥有长久地安宁。

    皇帝年事已高,他对太子寄予厚望,眼看着以太子为首的主和派日渐落于下风,居然选择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太子会如何「力挽狂澜」。

    这日下朝后,三皇子怒气冲冲地回到府里,叶行远亦是面色凝重,紧紧跟在他身后。

    “我就不明白了,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关上门,三皇子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整个人都散发着怒气。

    叶行远虽然心里也不痛快,可那毕竟是皇帝和太子,是三皇子的父亲和哥哥,他总不能跟着骂,只能干巴巴地劝:“殿下息怒。”

    三皇子狠狠叹了口气,悲切地说:“南境的百姓在受苦,日日担惊受怕南麓的军队过来烧杀抢掠。南境的将士在受苦,军费补给不够,还要他们拼死战斗。可父皇呢?还在用此事试探太子能力,太子呢?天天仁政爱民,他爱到哪里去了?”

    叶行远皱着眉头,安慰道:“陛下圣明,许是有诸多考量,定不会做出劳民伤财的决定。”

    “哼,父皇年轻时那是何等英明神武,普天之下皆奉其为圣皇。南境六洲便是他带人打下来的,这才几十载,南麓人就赶来进犯,而父皇......终究是老了啊!”

    三皇子说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敢想象这天下要是落在太子手里,对于边境百姓来说会有多残忍。

    直到叶行远回府,脑子里依旧是三皇子痛苦的模样,他何尝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可若没有这场战争,那东安国的未来将会变得更残酷。

    他心事重重地踏进家门,没走几步便被哭哭啼啼的阮柠拦住了去路。

    深秋天寒,阮柠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站在廊下瑟瑟发抖,脸色也难看至极,好像随时都要随风而去。

    跟在叶行远身后的小厮晋良被阮柠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谁扎的纸人明晃晃地摆在廊下,看得人毛骨悚然。

    阮柠见到叶行远,赶忙上前,还没开口眼泪便流了出来,凄凄惨惨的模样让晋良更是头皮发麻,抢在叶行远之前便开口给自己壮胆:“阮姑娘,这大冷天的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阮柠以为晋良在关心她,露出羞怯的笑容回道:“多谢晋良哥哥关心,柠儿只是又要事需要和行远哥哥商议,故而在此等候忘了时间。”

    晋良努力维持着面目表情,心里却更加害怕,怎么会有女子笑起来比哭还要可怕呢?

    叶行远见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禁皱眉,问道:“有什么事需要你连自己身子都不顾在这等我?我答应你哥哥好生照顾你,你若对自己的身子都不上心,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行远哥哥教训的是,可此事事关夫人和将军府的名声,柠儿不得不第一时间和您禀告呀!”

    叶行远实在见不得阮柠冻得发抖的模样,总感觉心里对不起逝去的阮峰,便开口道:“你随我来书房吧,有什么事去屋里说。”

    书房里,晋良让人端来了炭盆。

    叶行远常年习武自然是不畏惧深秋的寒冷,这炭盆就是为了阮柠点的。

    见阮柠原本惨无血色的脸有了些人气儿,叶行远才问:“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今日夫人叫了仆从们去训话,有些仆从手上事情忙没有去,怕是惹得夫人不痛快了。春杏姐姐气不过,与夫人争辩了几句,夫人就要把春杏姐姐发卖了去。我知道我在府里不过是个外人,可春杏姐姐于我有恩,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无缘无故发卖?便做主把春杏姐姐要到了紫竹轩来。”

    “就这点事?”

    叶行远听了半天只觉得头疼,内宅里的事他向来害怕,儿时母亲和父亲的几个妾室斗来斗去,母亲稍有怨气便会怒骂他,为此他总是避之不及。

    阮柠见叶行远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又带起了哭腔说道:“柠儿知道行远哥哥每日忙的都是军务要事,夫人合该是为您分忧的。可今日夫人严苛对待下人,不仅会令府里的老人们心寒,传出去更是对将军府的名声有亏呀!”

    “传出去?还有谁会把将军府内院里的事传出去?”突然间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许南清走了进来。

    “听闻阮姑娘畏冷,我方才去紫竹轩想要给你送一件狐裘,结果紫竹轩的人说你来找将军了,我便带着狐裘一道过来了,可有打扰你们说话?”

    阮柠告状被打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叶行远轻笑一声,对许南清说道:“夫人有心了。”

    又是一声「夫人」,让许南清心花怒放。

    虽然她不喜欢阮柠,可若对阮柠好些便能得到叶行远的青眼,她也无所谓阮柠是什么身份,反正这将军夫人是自己就成。

    当然,同样因为这一声「夫人」,阮柠在心里嫉妒的发疯。她想也没想便说道:“柠儿多谢夫人好意,可柠儿宁愿不要这狐裘,也想夫人能对下人宽厚些,能对春杏姐姐好些,免得传出去坏了咱们将军府的名声。”

    “你口口声声说我对春杏不好,那你可曾告诉将军,我今日为什么要将春杏发卖出去?”

    “你要将春杏发卖出去?”叶行远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急忙问。

    许南清点了点头,说:“前几日将军要我查清楚内院的事是谁泄露出去的,这不,我查到了春杏头上,人证我也带来了,将军若有疑虑可以再审问一番。至于阮姑娘说的将军府的名声。”

    许南清停顿了一下,在阮柠身后来回踱了几步,柔声发问:“我倒想阮姑娘,你兄长从前也在将军麾下,将军治军可严明?”

    “那是自然,将军治军严明那是有目共睹的,可将军也同样宽容待下。”阮柠答。

    许南清说:“那不就成了。兵法有云‘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直、官道、主用也。2’(出自孙子兵法)将军威名在外,我作为将军夫人,又岂能做那优柔寡断不识大体的滥好人呢?”

    这一番话让叶行远有些惊讶。

    他知道许南清书香世家,她爷爷是太子太傅这学问自是不用说,她父亲和兄长都在翰林院,她那个弟弟虽没参加科考,但在京城里也是有个才子名头。

    若是许南清吟诗作对信手拈来他不会惊讶,可一个女子对兵法也如此熟悉,他想不对她刮目相看都做不到。

    “不错,凡此五者,将莫不闻。夫人说的有理,若内院之事真是春杏说出去的,那么夫人的惩罚也没有错。”

    眼见叶行远也认同许南清,阮柠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虽听不太懂兵法,但她能看出来叶行远眼中对许南清的赏识。

    想她从大字不是几个的小门小户之女,为了博得叶行远的喜爱去学那诗词歌赋,可没想到自己没得到的青睐许南清随便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就得到了。

    阮柠心中对许南清的怨恨更深了,不仅仅是嫉妒,更是咬牙切齿地恨。

    无奈之下,她只得使出杀手锏,哭诉道:“夫人和将军说的话柠儿听不懂,柠儿只知道自己从小和哥哥一道长大,哥哥走后唯一像亲人一般待我好的只有春杏姐姐了,若是春杏姐姐也被发卖了出去,那柠儿不如现在就下九泉与哥哥团聚算了。”

    果然,一提到阮峰,叶行远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许南清一眼,随后对着阮柠说:“罢了,既然你同春杏感情深厚,那我便做主让她留在紫竹轩照顾你吧!只是她不可再踏入舒柳院半步,必须老实本分,再乱嚼舌根我定会让人把她赶出府去,你可明白?”

    许南清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嘟着嘴一脸不快:“将军方才还说要赏罚分明,怎得又不罚了?你这样我这个夫人还怎么当?”

    当着阮柠的面,叶行远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有错,语气生硬地说:“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无可口非,你身为将军府主母,多谢容人之量会更便于你管理下人,这事我便定了,夫人辛苦,早些休息吧!”

    许南清同阮柠前后脚离开叶行远的书房。

    临别前,阮柠给了许南清一个讥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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