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突变

    温暨望将寿妃手书收好,问道:“娘娘宫中可有什么珍惜之物要带走?本宫可助你一臂。”

    寿妃低头沉思半晌,发现自己这些年唯一珍惜之物竟只有国师为陷害她所赠的骨雕。

    不想他时还好,一想到国师,那种强烈的恶心感又涌上来了。

    原来对一个人彻底失望,就是想起来便恶心。

    寿妃更是性情中人,拍着胸口压制反胃:“不过是些金银俗物,还有劳太子殿下日后将它们分给因我而受牵连的宫人们罢。”

    她突然想到什么,犹豫几息,问:“不知你们是否好奇国师是何人……我或许有些线索。”

    池荇眼睛晶亮:“娘娘请讲。”

    寿妃吞了下口水,不太好意思:“唐娘子应当已经知道我要说的事……国师曾经是个太监。我曾偷听到国师与皇后娘娘对话,听起来……国师曾经是宫中什么人的贴身内侍,后来才得悟大道盖头换面入了钦天监。”

    众人:……?

    “我想着那样丰神俊朗之人竟有残缺,也多了一份同情……才生了与他对食之心。”

    寿妃同情地看了一眼池荇:“虽我觉得宫中冷清,找个情感寄托也无妨,可……他心理扭曲,以残缺之体,对未满双十的小娘子那般……当真恶心到我了。”

    顶着或是震惊,或是愧疚,或是同情的目光,池荇缓缓将视线挪到假装低头寻东西的春杏。

    这小丫头混说了些什么?

    “哈,哈哈。”池荇干笑,只感觉自己越描越黑:“我不知道的,真的……”

    “娘娘可还记得他们详细说了什么?”池荇只想尽快将重点从自己身上转移。

    天色逐渐昏暗,寿妃点亮一盏宫灯:“今夜我就要走了,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寿妃,叫我宋娘子或者宋三娘便好。”

    “当时我离他们二人有一段距离,盖因我耳力好些才听到几句。”

    她眉头紧皱,看向温暨望:“太子殿下,事关皇后娘娘,不若你我单独一叙?”

    温暨望笑笑,风轻云淡:“无妨,本宫信得过他们。”

    “好。我隐约听见皇后质问国师为何变成国师,断言‘龙潜水,凤枯木’这样大凶的话,国师并未回答,只说什么娘娘对他有恩,他愿意帮娘娘脱离苦海。他问……娘娘想不想离开,我没有听到娘娘的回答。”

    “可惜没过多久,娘娘当真如卦象所昭示的病死。”宋娘子忐忑地看了看温暨望。

    当时并未深思,现下知道了国师是这样一个阴险毒辣之人,难免猜测当年皇后娘娘骤然离世是否另有隐情。

    池荇走到温暨望面前,见他满目茫然,劝慰道:“事实如何,可能需要殿下想办法从圣上那里求证,我也可以侧面打听打听……”

    温暨望浑身冰凉。

    若是自己母亲是国师所害,那这些年自己拜他为师,听他教导,尊他敬他,母后在天之灵该对自己多失望。

    他自嘲的勾勾嘴角,清朗如月的眼中少见的蒙上一层阴翳:“本宫与父皇,糊涂至极,这天下的每一个人,本宫都有所亏欠。也许盛国当真气数已尽,应当到了改朝……”

    池荇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贴到少女柔软温热的掌心,他抿抿唇,眼睫轻颤。

    池荇松开手,温柔道:“殿下短短半月时间,看透了从前十余年未曾看透的,心绪难平是人之常情。我们现下应当做的是尽力拨乱反正,阻止国师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殿下想将天下万民的性命交给国师背后的人手中?”

    温暨望垂眸,像个犯了错的稚童:“本宫并不是那个意思。”

    “殿下是民女见过最高洁仁爱之人,切勿妄自菲薄。若有一日天下大乱,民女相信只有殿下可以将百姓从水深火热中救出。”

    周婴在一旁尴尬许久,打断道:“那个,咱们要不以后再聊?现下时辰刚好,下官可以准备助寿……助宋娘子离宫之事了。”

    宋三娘好奇问:“敢问周大人是如何计划的?”

    周婴呲牙笑笑:“当然是不甚走水,惟余焦尸。说来也巧,今日刚好有一女土匪在牢中自绝,她生前杀人如麻,宋娘子不必挂怀。”

    宋三娘点点头,此法老套但实用。

    她吸吸鼻子:“这是已经开始准备了?我好像闻到了桐油味,周大人当真做事周密。”

    周婴躬身抱拳:“宋娘子过誉了。”

    而后笑容顿住。

    不对,现下还没到时辰,自家大人还在殿里,他们洒什么桐油?除非……

    周婴惊慌:“不对,不是我的人,现下是别人在动手。”

    桐油味越来越重。

    池荇脸上笑容也倏尔消失,她与周婴快速检查殿里门窗,竟都不知不觉中被人封死。

    周婴与温暨望是替换成守卫殿门的锦衣卫进来的,并没有带多余的人来放哨;桐油味道浓烈,即使是宫门处把守的锦衣卫也应当有所察觉,此时却毫无动静,可见已经被制服或支走了。

    五人面面相觑,现下这个情况,若是强行敲开门,或许能看在温暨望的身份上逃出生天,可代价便是所有的计划筹谋付诸东流,甚至被扣上宋三娘同党的帽子,一道下黄泉。

    何况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们全部困死在冷宫。

    春杏急得原地跺脚,抱着池荇的胳膊:“一定是国师担心宋娘子说出他的身份,想来个死无对证。我们两个今日在冷宫玄宁宫里是知晓的,竟然毫不在意我们的死活,小姐……”

    池荇不愿放弃所有筹谋,她努力冷静下来,思索逃生之法。她扭头问宋三娘:“宋娘子,这里是否有净室?”

    宋三娘点头肯定,池荇推她:“快,我们去净室。”

    虽不知理由是什么,但池荇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跟着宋三娘快步走向净室。

    净室不算大,也是破落不堪,池荇站在墙下向上仰望。接近房顶的地方,开着一扇长窗。周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窗子倒是足够一人翻过,可是宫墙高大,墙面又是光滑石壁,没有借力点,凭他的功夫也难以跃到那般高度。

    黑烟开始卷入净房。

    池荇从怀中掏出飞虎爪,甩了几下瞄准一扔,便刚刚好卡住了窗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狡黠一笑,解释:

    “自从上次翻过一次东宫院墙之后,我便随身带着这个了,有劳周大人先攀过去接应。”

    想到那次在东宫的接触,温暨望僵硬一瞬。

    烟雾开始缭绕,他掩饰般的咳嗽两声,道:“本宫先去将那尸首摆好挣扎姿势,以防万一。”

    有了绳索借力,周婴轻易便翻上窗户,本想先将温暨望接出,却见他步履匆匆的离开。他只好先与池荇合力将完全不会武的春杏送出。

    直到将宋三娘也成功送出后,仍不见温暨望返回。

    烟雾已浓到看不清左右,池荇心中一慌,担心是外面烟雾粉尘伤了温暨望,大喊着告诉他们她去接太子。

    净室好歹有一扇高窗未封,而主殿早被彻底封死,几乎看不见路,火舌也已燃入屋中。

    池荇踉踉跄跄,捂着口鼻,终于发现他的身影。他蹲在尸体旁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温暨望见她身影,加快手中动作,将刚刚收集的黑灰倒入尸体口中。

    原来如此。事出紧急,她倒是忘记了活人若被活活熏死,口中肺中难免咳满烟尘。

    温暨望起身,伸出手臂护住池荇,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短短几息时间,殿内的火势已不可控,几乎喘不上气。

    在烟尘窒息中,他一直将池荇护在胸侧,池荇缩在他怀里,耳边只剩木料燃烧的噼啪声。

    等到二人终于翻出窗,又借着飞虎爪立在冷宫后院外时,几乎完全被熏成了黑色,几人静静趴在不远处的树丛里,看着漫天火光撕裂夜幕。

    整座冷宫陷入火海。

    里面关了宋三娘全部的宫女侍从,和因太子太后吐血而牵连的一百七十三人。

    他们原本不用死的,只是纵火者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听到附近宫人禁军赶来救火救人的声音,池荇清楚,他们什么都救不下。

    她在黑暗中紧紧握着身边人的手,明明刚从火中逃生,他们的手却是同样的冰凉。

    周婴艰难开口:“宋娘子,我食言了。他们恐怕已经……”

    宋三娘浑身颤抖,已不在乎泥土脏污,侧脸贴着地,懊悔心痛。

    她哽咽:“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瞎了眼蒙了心……”

    她的目光逐渐化为决绝:“最好有一天,我能手刃那狗贼,替他们报仇。”

    她要回西原,回到父亲身边,当回那个叱咤疆场的女将军,等杀回开阳手刃国师的那一日。

    池荇的瞳孔倒映着火光,失去了往日强撑的理智:“绝不能再被动下去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此而亡。等他回来,我不要平冤了,我要马上、亲手杀了他。”

    温暨望将她拉入怀中,轻抚她的背:“我知道你心中有愧,可真正该愧疚的不是你,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你若刺杀失败,盛国的百姓怎么办?”

    池荇被巨大的挫败感笼罩,再憋不住,伏在温暨望怀中嚎啕大哭。

    她本以为自己如今有能力救下更多人,却没想到十年后,另外一百七十三个无辜的人又这样惨死在自己眼前,她又一次什么都没做了。

    如今这样还不够,她混成了所为的国师亲传,国师却依旧保守着自己的秘密,甚至还要顺道将她一起解决,只有真正成为国师信赖甚至仰仗的人,才能避免再次发生同样的事。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