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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在段屿阔风平浪静的眼神里,林乐多视线闪了下,紧接着错开。明明穿着三四件衣服,她却陡然有种浑身赤.裸的感觉。

    风吹动耳边碎发,林乐多靠着椅背,一阵无言。良久,她嘴角扯了扯,喉咙干涩地反问:“这么关心我,难道想自找霉头的是你?”

    段屿阔置身事外,像个漠不关己的看客:“但愿这么想能让你好受些。”

    林乐多挑眉,马上顺杆爬:“你在关心我好不好受?”

    她戏谑地弯了眼睛:“是吧?你在关心我?”

    暗夜里,段屿阔喉咙无语地滑了下,然后看她一眼。

    那表情,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乐多嘴角略扬,忍着笑,别开脸,扳回一城。许久,望着天上冷黯的月亮,鼻头和眼底都泛起酸意。全怪段屿阔,谁想哭了,他诬赖人。

    吸吸鼻子,林乐多余光不自觉转到那道高影身上,月光洒落一身冷清。

    林乐多问:“你脚还在抽筋?”

    段屿阔不答,问出此行的目的:“你带钥匙了?”

    林乐多理所当然:“肯定带了啊,这几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忘记带钥匙了怎么回去。”

    得到答案,段屿阔只“嗯”了声,然后便抽筋痊愈,利落地提步走了。

    他以为她在凉亭里坐着,是没带钥匙,所以才会来这一趟。如果林乐多没带钥匙在楼下冻出事了,他没法跟程想容交代,因为他们家有备用钥匙。

    除此之外,其他理由都与他无关。

    林乐多盯了两秒段屿阔的背影,下意识起身跟上。

    楼道灯在十二月初就坏了,一直没人来修,两道脚步声在寂静和黑暗的楼道里交错响起。

    最近和他都没怎么正常说过话,林乐多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随口问:“你吃晚饭了?”

    说完就开始后悔,真是没话找话的尬聊。

    段屿阔没回话,黑暗中往下扫了眼她闷闷的头顶,过了会儿,才惜字如金道:“海鲜面。”

    真体贴,连她下一句“吃了什么”都直接回答完了。

    林乐多忽然好奇:“为什么程奶奶每个周末都要去你二叔家?”

    段屿阔回:“你不是有她电话么,可以自己打电话问问她。”

    林乐多一下被惹笑了,同时觉得,两人之间说不出来的那种嫌隙消散殆尽。

    她一本正经:“可我只喜欢听二手消息。”

    他道:“要求不少。”

    林乐多弯唇,转移话题:“算了,别人家事,我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到家门口,准备开门。

    林乐多听着对门利落地开锁声,忽然想明知故问:“你吃榴莲披萨吗?”

    “不用。”

    “噢。”

    段屿阔打开门,只留下道冷淡的关门声。

    晚上洗澡,热水淋湿皮肤的时候,林乐多还在忍不住出神地想,那样冷冰冰的人,真的有认真喜欢过什么东西吗?

    想象不出来。

    但无论如何,她确定,至少在层层冰窖下,他有一颗不完全坚硬的心。

    最起码他会假装脚抽筋关心邻居带没带钥匙,不是吗?

    -

    披萨和蛋黄酥都放在桌上,没再拆封。本就是情绪性进食,情绪平息下,食欲便也搁置了。

    林乐多洗完澡,把头发吹到半干,径直回了房间。

    看了会儿书,她打开电脑,然后在键盘上敲下此时的心情。不知道分享给谁,想了想,便打开邮箱发给十年以后的自己。

    可能二十六岁的自己会觉得不值一提,但今晚,她确实很郁闷,请二十六岁的自己谅解一下吧。

    -

    第二天是星期天,林乐多吃完早饭便挤上地铁,坐到终点站,又改打车,前后快两个小时,跨越整个城市,终于到达一家新城盛名的网红书店。

    书店刚开门,外面的宣传立牌显示今天上午十点半,一位知名华人作家将在此开签售会。

    她提前半个小时到,已经排起长队了。

    到签售会开始,再排队入场,前前后后又花了快两小时,林乐多脚都站麻了,终于得到机会,让这位作家在空白的新书扉页上亲笔写下一句——

    To梁成睿:前程似锦、健康平安。

    这是梁成睿非常欣赏的一位科幻作家,反乌托邦,笔触辛辣,鞭辟入里。

    梁成睿这次生日,林乐多托陈书芬送去了一只保温杯,但这家伙这辈子只爱喝冰矿泉水,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喜欢电子产品,林乐多送不起,只能投其所好送一份心意。

    走出会场,书拿在手上,林乐多想象过年时,梁成睿收到后的表情,不禁期待。

    回程又是两个小时,她困得睡了一路。

    一整个下午,林乐多都窝在房间里看书,直到天色将晚,她出去跑了会儿步,感觉一天都过得特别充实。

    她喜欢行动,因为只要行动起来,就会有种能自控的踏实和心安。

    像昨晚那样的“为情所困”,只是偶尔的,被接连刺激的。

    她上初中时就明白:“需求”和“需要”是两码事。

    人吸氧气是“需要”,没了氧气活不了。

    人想被爱是“需求”,没有人爱能活,对谁都不是最偏爱的那一个也能活,只要不自囿于“被爱”,一样能精彩快乐。

    她是肉体凡胎,即使知道道理,偶尔也难免会为求而不得感到失落。

    但昨晚伤心一晚上就够了,她绝不会让自己过度沉溺在那样的情绪里。

    因为舍不得。

    至少对自己来说,她该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

    刚洗完澡,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林乐多脚步一顿,披上外套过去开门。

    段屿阔黑色羽绒服里是件深灰色高领毛衣,本就冷淡的气质被一身深色衬得更生人勿近。

    看见来人,林乐多略挑下眉,嘴角扬了弧度,又敛下,作平淡状:“有什么事吗?”

    段屿阔看了眼林乐多,她刚洗完澡,热气蒸过,眼睛清凌凌的,露出一截冷白细瘦的脖颈,外套里是件蓝色睡衣,亭亭立着,像只冰蓝色蝴蝶。

    他错开眼:“吃晚饭了?”

    林乐多盯着他眉眼:“别尬聊。”

    段屿阔语默,看她一眼:“有点事,有空吗?”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林乐多没看他,但能感觉到段屿阔在看自己。她紧紧外套,装模作样了会儿,才说:“刚好有点空。”

    -

    林乐多以为是段屿阔自己有事,她穿上袜子,跟着出去,拐进楼下的屋里,才知道是陶子萱有事。

    父母总是忙于工作,家里没有大人,陶子萱缩在床上,只有宋其扬在床边问她要不要喝热水。

    陶子萱惨白着脸,被抽走了大半生命力,虚弱地点了点头。宋其扬从房间出来,看到林乐多似乎并不意外:“多多姐姐,你来了。”

    林乐多放轻声音:“子萱怎么了?”

    宋其扬含糊片刻,冷巴巴的脸蛋上闪过丝赧然:“她肚子痛。”

    说完,就去厨房给陶子萱烧热水了。她不爱喝白开水,得冲着红糖喝。

    林乐多眨眨眼,转看向身旁的段屿阔。

    段屿阔没小男孩那股含糊劲儿,看着墙上的钟,开门见山道:“初潮,伴有原发性痛经。”

    顷刻轮到林乐多支吾了下,为他这份直白。

    走进房间,林乐多坐到床边,温声抚慰床上缩成一团的陶子萱:“别担心,这些都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没有大碍。家里有暖宝宝吗?”

    “有。”陶子萱虚若蚊呐,苦着脸委屈巴巴说,“我好想当男生啊,当男生就不会走在路上突然流血,也不会肚子痛了。”

    林乐多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橘色暖光里,陶子萱觉得眼前的大姐姐好漂亮、好温柔,不禁好奇,慢慢吞吞问:“多多姐姐,你会想当男生吗?”

    林乐多帮陶子萱掖好被角,光影错落下,女生的眼睛看起来剔透又真诚,缓声说:“就算能选择,我也还是想当女生。”

    女孩不解:“为什么啊?”

    女生认真:“因为选择成为女生,是一场需要勇气的冒险。我想当一个勇敢的人。”

    沉默片刻,陶子萱看着她问:“那我也是一个勇敢的人吗?”

    林乐多对女孩笑起来:“当然,你是小勇士。”

    陶子萱被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和鼓励感染,也弯了眼睛,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

    卧室门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静默伫立着。

    段屿阔先提步离开,到阳台把窗户关上。宋其扬没急着把热糖水送进去,无声把糖水端回客厅。

    阳台上,宋其扬说:“谢谢你,小阔哥哥。”

    段屿阔道:“你应该去谢谢她。”

    今天晚上事发突然,陶子萱不想让在上夜班的爸爸妈妈担心,不肯让宋其扬联系他们。宋其扬看她面色惨白,哪怕在网上查到是正常的生理痛,还是忍不住慌了神,到楼上找段屿阔,想让他帮忙找一下林乐多。

    林乐多家当时没人,她在外面跑步。

    宋其扬那时候莫名就是觉得,如果林乐多在,会能让陶子萱能安心一些。

    事实也确实如此。

    -

    风声冷黯,夜色黑浓浓的。

    走在去给陶子萱买止痛药的路上,林乐多忽然说:“刚刚宋其扬跟我说谢谢诶。”

    段屿阔目视前方,未置一词。

    她继续说:“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和我说话。”

    他眼风瞥去。

    就见她忍俊不禁:“吞吞吐吐的样子真可爱。”

    宋其扬初次见面感觉就是段屿阔的缩小版,但越相处越觉得,本人其实是个很礼貌周全的小男孩。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比大号冷男可爱太多。

    段屿阔从林乐多说完后看过来的眼神里读出弦外之音。

    他觉得幼稚,不欲开口。

    林乐多偏头,瞧着他不放:“你想说什么?”

    良久,段屿阔冷淡淡说:“看路。”

    林乐多低头,这才看脚下,幸亏旁边及时拉她一把,不然准在路阶上一脚踏空了。

    胳膊上的大掌已经松开。那手抄回裤袋里,眨眼功夫,利落得像从没伸出来过。

    林乐多站稳了,跟他道谢,这会儿觉得刚刚在心里拉踩他那番实在不该,找补道:“你人也好,面冷心热。”

    段屿阔回:“不热,不好,也不可爱。”

    沉吟了会儿,林乐多点头:“确实。”

    段屿阔目光侧过来。

    林乐多嘴角绷着,假装没察觉到,那感觉像是在逗猫,一只高贵冷艳、摸不得屁股的大猫。

    小区门口,迎面走来一对母女。

    小女孩四五岁,忽然脆生生说:“妈妈,好冷哦。”

    妈妈问:“手冷吗?”

    小女孩摇摇头,清澈见底的眼睛望向对面:“不是手,是哥哥的脸。”

    好冷哦。

    妈妈赶紧比了个嘘,抱歉一笑,拉着女儿快步走远。

    林乐多偏过头,半边后脑勺对着段屿阔,几乎快要笑岔气。

    到药店里,林乐多拿起一包暖宝宝,递到段屿阔面前。段屿阔看她一眼,目光跳开。

    她凝着他的脸说:“我以为你会需要。”

    眼睛里的打趣明目张胆。

    段屿阔懒得搭理她,径自拿了两盒布洛芬到收银台结账。

    在老虎身上拔了毛,林乐多做好要被段屿阔撂下的准备,没急着出去,自己在药店逛起来,添置了些常备药。

    没想,从药店逛出来,段屿阔竟还在门口等着。

    林乐多支吾了下:“你还没走?”

    晚上温度零下,一张嘴便带出水雾,段屿阔站直身,看她一眼,喉结上下浮动:“走了。”

    前后脚差半步走在路上,林乐多看着斜前方的高影,问:“你刚刚在那接电话?”

    段屿阔没说话,一座行走的、英俊的冰雕罢了。

    再问:“还是脚又抽筋了?”

    他面不改色,依旧无言。

    最后明知故问:“难道是在等我吗?”

    说这句话时眼睛微睁,林乐多一副不可置信、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她是个拙劣的演员吧,眼底含着的那一片笑毕露无遗,藏都不藏,更像是故意要演得那么差,惹他反应。

    段屿阔站定,盯着林乐多,眼神比起被招惹,更多是平静的探寻。

    林乐多也停下,笑看回去:“看来是脚抽筋了?”

    那双眼睛里的揶揄真切,已经再看不到其他情绪。

    段屿阔忽然说:“你的消化能力很好。”

    平常人经历过巨大失落,第二天多少还会有些余怅,她却已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眉眼舒展轻盈。

    “比不上你,一顿能吃三碗。”林乐多一笑,装没听懂。

    段屿阔知道她在故意,那么冷淡的人,竟在这一刻也好奇:“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呢。”

    林乐多看着段屿阔,略一挑眉,意外于他居然会问出这种感性和不可能的话题。

    她眼波一转:“那我会先大哭人生苦短,然后再抓紧时间去大吃大喝吧。”

    带着外婆一起。

    他不解,终于表现出一点兴趣:“大哭人生苦短?”

    只有热切爱过生命的人,才会在世界末日来临时,大恸人生苦短。

    林乐多并不热衷于向别人展示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就像小时候梁敏文买的糖果她不愿意与别人分享一样,有些痛苦与热爱,她也只愿意自己收藏。

    林乐多点到为止,机黠一笑,步子轻快的走了。

    她纤瘦的背影透出种魔力,世界上任何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一种化一切为轻盈的魔力。

    段屿阔站定,注视了片刻。

    前面有一处卖糖人的小摊,许久没看见这种手艺人,林乐多停下,欣赏了会儿大爷行云流水的作画姿态。

    收手,糖浆铸成一截劲竹,竟有些宋朝文人画的味道。

    林乐多眼睛一亮,饶有兴致。

    大爷也穿着件夹棉袄子,又舀一勺糖浆,一脸神气:“小姑娘,你属什么的?”

    “你猜?”林乐多试他。

    大爷眼神在她身上定两秒,眼皮一耷,信手便画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

    林乐多登时两眼看直。

    恰好段屿阔走过来,林乐多下意识抓他胳膊,几乎要跳起来:“好神奇,他居然知道我属虎!”

    感受到握力,段屿阔下意识看向胳膊,林乐多手正好松开,扫码付款,接过了老虎糖画。

    走回小区,她一路都挂着笑,好像快乐在她脸上从来都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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