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们下工回来的路上。

    王旭阳忍不住道：“这个陆姑娘心肠真好啊，她真是个好姑娘。”

    几个男知青跟着点头，这样温柔善良，乐于助人，毫无私心的姑娘哪个男人会讨厌呢？

    “谁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做老婆，真是值了！”

    一向挑剔的陈牧也跟着点点头，“对了，刚才她那个治中暑的办法我给忘了，回头我再去问问她，没准咱们也能用上呢。”

    宋建业在旁边轻轻嗤笑，他提醒陈牧道：“这不简单，找个凉快点儿的地方，用水降温，或者是喝点凉水就行了。总之，不能缺水。”

    陈牧点点头，是啊。转而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看四周，拉着宋建业小声道：“你小子知道怎么救人，当时怎么不救？”

    他差点忘了，这小子的外祖父是医生。

    宋建业挑了挑眉，“这个啊，第一，她出不了什么大事。第二，这叫自作自受。”

    这天，正在吃中午饭的时候，食堂门口出现了一个罕见的身影。

    “食堂伙食怎么样啊？”

    身穿白色汗衫，蓝色工裤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这身装扮是庄稼汉们较为体面的穿法。

    这群知青里，就数陈牧反应最快，见到来人他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大队长，您怎么来了？”

    大队长笑笑道：“看来伙食是不错，一个个都吃得挺香的。我过来是找你们的炊事员。”

    他快步走了进去，站在灶台前对着陆怡说：“明天该去县城采购了，我先通知你一下，你好有个准备，明天给他们做完饭之后直接跟我进县城，慢慢地很多工作你都要上手。”

    要进县城了？

    陆怡点了点头。“好的，大队长。”

    交代完了事情之后，大队长就直接走了。

    正在吃饭的知青们纷纷向陆怡投去羡慕的目光，明天她就要进城了。

    城里多好啊，什么东西都有，还能到处逛一逛。哪像这里面朝黄土背朝天，除了干活儿还是干活儿。

    其实陆怡也挺高兴的，她忙完了食堂里的活儿之后，大约摸已经到了黄昏。

    她回到家，只见陈家芬站在门口拌鸡饲料，剩下的饭菜再加上糠，拌好了之后倒进鸡舍里。

    晚上，陆怡把明天要进城的消息告诉了陆双双。

    两姐妹睡在同一个屋子里的同一张床上。

    这小屋子空间十分狭窄，就连窗户都是用塑料皮糊上的，时不时会漏风。整个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只剩一个垒起来的“桌子”，几摞砖头上面架着一块儿木板。

    桌子上放着一把断了齿的红色塑料梳子，两根皮筋，还有一块镜子碎片。

    陆双双羡慕道：“多好啊。到了县城，你还能逛逛玩玩呢。”

    陆怡问她：“哪儿能逛啊，是带着我去采购东西的。”

    “那也有意思。”

    “你有什么想让我帮忙带的么？”

    陆双双摇了摇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从来都不会说出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她的侧脸看起来温顺得像只沉默的羔羊，即便是有人拿刀要杀了她，她也不会尖叫反抗。而是温顺地任由苦难降临。

    见她这样，陆怡倒头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长大了就好了。”

    陆双双不解地问：“长大有什么好的？”

    陆怡摇了摇头，“长大的确是有一些不好的地方。但是有一样东西特别重要，你长大了才会可能会有。”

    “是什么？”

    “独立，自由。”

    这样的词汇对于陆双双来说还非常陌生，没有概念。

    她不知道独立和自由指的是什么，跟她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跟长不长大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小妹自从去当了炊事员之后就变了，嘴里总是会冒出来一些新点子，她开始不能理解小妹在想什么了。

    “自由，很重要么？”

    “非常重要。而且不到你彻底失去它的时候，你压根察觉不到它有多重要。”

    小妹的想法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想着想着，陆双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她就发现旁边的床上是空着的，小妹已经起来了。也对，她估计又去给那群知青们做饭去了。

    陆双双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就这么坚持下来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去干活儿。

    塑料皮儿窗户还“呜呜”漏着风儿，起来也没什么事儿，除了下地干活就是家里干活儿，每天都是那一套。

    还是被窝里暖和些，这样想着，陆双双又缩进被子里睡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

    在这间狭小的房间之外的地方，陆怡早已经给知青们做好了饭，现在她正坐在驴车上往县城里赶。

    她第一眼看着这驴子总觉得有点儿眼熟，直到那个瘸腿老头儿也上了驴车之后，她这次想起来，这应该是老爷子养的驴。

    他能有这样的一口牲口，也算是陆家村里的“大户人家”了。

    大队长对陆怡道：“傻丫头，喊人呐，这是你二爷。要不是他的驴车，咱俩可得11路走路进城了。”

    陆怡也按照他说的，喊了老爷子一声：“二爷。”

    瘸腿老头儿点点头，表示听见了。把手里的鞭子递给大队长给他赶，三人坐着驴车上路了。

    路上，大队长跟这位二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陆怡全程都托着下巴，看沿途的风景。

    乡间土路上，路边连绵不绝的野花，时不时飞舞过来的白色蝴蝶，清晨的露珠。

    路边的行人大多也都是往县城里去的，大家都不紧不慢地走着，有着这个年代特有的慢节奏。虽然勉强吃饱，但是人的精神却是积极向上的。

    到了县城，大队长先把二爷给放了下去。

    他跟陆怡道：“你二爷去买鸡苗子去了，咱们回头再来接他汇合。咱俩先去摊儿上买菜，然后再去供销社。”

    陆怡点点头，二爷下去之后，驴车后面就只剩下她一个坐，一下子就宽敞了许多。

    她四处打量着，七十年代的县城，街道上的建筑都是低矮的，路边上还有些小摊贩，但是却有种干净整齐的感觉。

    城里面，人果然就是多了起来。

    他们去了几个摊贩那里收菜，大部分的菜价格都相当便宜，几分钱能买一大筐。就连鸡蛋的价格也是六分钱一个，不过相对于当时的物价，货币购买力，这已经是不便宜了。

    买完了菜，眼看着马上要去供销社，陆怡开口道：“队长，您能先借我点儿票么，就当给我预支工资了，我也想买点儿东西。”

    这小丫头还真是问对人了，换成其他人可真没有多余的票借。

    “行。你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吧？”

    陆怡点头。

    供销社就在那条街的中央。离得远远的，就看到供销社门口人不少，甚至还排起了队。

    大队长跟她要轮流看着驴车上的东西，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去买，因此要在排队上面费不少时间。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三面都是柜台，货架上摆得满满当当的。

    不仅有日常的生活用品，肥皂，雪花膏，蚊帐，凉席，手电筒这类的东西，还有各式各样的布匹摆在那儿，另一个柜台上还有各种调料品，白糖，酱酒，醋。

    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这也是陆怡头一回在见到这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地方，简直就是百货商店一样，什么都有。

    好不容易排到了前面，陆怡掏出了提前跟大队长借来的票，点了点，3市尺布票3张，1市两肉票1张，搪瓷口杯票1张……

    售货员见她是个小姑娘，通常姑娘家能有布票来买布的，往往也都会买点护肤的东西，于是问：“雪花膏要不要？”

    陆怡看着货架上摆着的雪花膏。按照现代的眼光看，这种包装简直简陋得像是黑心厂家生产出来的三无产品，可在这个年代里确是销量最好的金贵东西，这是一代人的回忆。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