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献计后，只能等待着南宫墨和他麾下的将领讨论后的结果。她不能旁听，只能默默等待着。

    本来以为又是无所事事等待南宫墨的一天，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回到了营帐。虽说得不到大多数将领的支持，幸好，最后的结论是值得一试。

    岭南凡病，皆谓之瘴。

    书上说，岭南之地，火气多而常郁积。火极则水生，生之时未成水而先成雾。雾者瘴之本，以雾始必以瘴终。每当日出，山野间有白气缕缕自下而上，须臾森弥四布，蒙如轻尘，咫尺不辨人物。此乃浊阴乘太阳而升，为瘴之所从出，而与风相因者。盖瘴者风之属，气通则为风，塞则为瘴。蛮烟毒雾，蕴结上蒸，令人喘急眩晕，胀闷痰升，窍闭不舒，四肢酸楚，或寒热间作，或自汗如雨，或腹痛神昏。苟不亟为调治，变端百出，有莫可言其名状者。

    对于北方的人来说，最致命的便是瘴气。北国人苦于瘴气，南国人了然于心。比起幅员辽阔的北国，南国取胜的关键在于天时，双方都清楚，也是双方的认知。人们思考时喜欢代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对于双方都达成共识的认知，更是深信不疑。正是这种认知，往往会给人造成错觉，而花颜利用的，正是这种错觉。

    经过南宫墨与苏大夫确认，花颜带回来的草植名唤通体草，生于湿热之地，根茎对于治疗瘴气之病有奇效，但是花粉却能加重瘴气的症状。通体草是南方独有的草植，所以，北国营帐的药房里没有，也甚是合理。一般来说，虚弱之体，感而即发，敦厚之人，感不骤发，积久而成。南宫墨体质温厚，身强体健，若速战速决，对于瘴气便无知无觉。但是双方僵持一段时间，积时日久，症状便渐渐显露出来。南宫墨第一次征战南方，原本就已经水土不服，时日久后，时常头晕目眩，胸闷气结。再加之，最近冬末初春，湿气蒸腾，日日操劳，若再撒上通体草的花粉，加剧瘴气的症状，再高深莫测的武功，在绝对的身体状况劣势前，完全无用。若不是余千树支援及时，当时南宫墨必定重伤命丧当场。

    南国，因地制宜，真是玩得一手好计策。花颜不禁感叹。

    而花颜献的计谋，恰恰好，就是利用南国喜欢的因地制宜。

    南北国的营帐离得不远，两边都要做上万人的伙食，炊烟袅袅，饭点的时候，双方都能看到对方的炊烟，闻到对方饭菜的香味。既然如此，那么药草香也是不例外的。

    既然计策已经得到众将领的首肯，南宫墨这边便立即执行起来。

    在瘴疟治疗方面，医书中列出不换金正气散、正气散、香苏散等香燥之方以治四时伤寒，瘴疫时气，头疼壮热，腰背拘急。在苏大夫的指导下，北国的军队很快就向附近的城市征集到了所需的大量药材：藿香，甘草，半夏，苍朮，陈皮，生姜和枣子。物资一到便大张旗鼓地熬制不换金正气散，由于是用于上万人的供应，在一片宽阔的开阔地上，筑起了数座巨大的药炉，每座药炉都高耸入云，烟雾袅袅。周围摆放着大量的草药，有些是鲜嫩的植物，有些是干燥的树皮、根茎和果实，各种色彩和香味交织在一起。在药炉旁边，平常炊饭的人们忙碌着药物的熬制。有些人在采集新鲜的草药，有些人在整理和切割已经采集来的草药，而更多的人则聚集在药炉周围，负责熬制中药。他们手持长柄木勺，不停地搅拌着药汤，控制火候，保证药物的煎熬效果。整个场面热闹而有序，随着炉火的熊熊燃烧，药汤逐渐煎熬出来，散发着浓郁的草药香气。

    闻着浓郁的药香，花颜灵敏的鼻子差点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实在是太呛人了。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南国的注意。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好几天，而于此同时，做饭的灶台却在逐日减少，一开始是灶台的数量足够供应三万人的伙食，就这么过了七日，灶台的数量竟硬生生减少了数百人的供应量。以往，北国也常常会因地制宜熬制一些清热降火的药物，来缓解众人水土不服之症，但大多数时候，饭菜的香味会盖过药草香，而这次，却恰恰相反。

    减灶法，是战国时期孙膑与庞涓对战时采取的方法。魏国攻打韩国，韩军不敌。韩昭侯派使者向齐国求救。孙膑再次采用围魏救赵的战术，率军袭击魏国首都大梁。庞涓得知消息后急忙从韩国撤军返回魏国，但齐军此时已向西进军。孙膑命令进入魏国境内的齐军第一天埋设十万个做饭的灶，第二天减为五万个，第三天减为三万个。庞涓行军三天查看齐军留下的灶后非常高兴，说：“吾固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 于是丢下步兵，只带领精锐骑兵日夜兼程追击齐军，正中齐军所设的埋伏，齐军万弩齐发，魏军大乱失去队形。庞涓自知无计可施，军队已彻底失败，只好自刎。

    花颜很喜欢这个故事，也喜欢举一反三。大张旗鼓地熬制草药，是要告诉南国北国人随着季节变化水土不服之症加重，减少灶台，是要告诉南国北国人已有多人坚持不住，或已逃亡，或已身死。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七日。终于，南国采取了行动，主动进攻。

    花颜也已料到，一开始，南国人并不会轻信这些变化，他们是聪明人，必定懂得以逸待劳的道理。灶台减少几天，减少了几百人的供应，或许一开始士兵们可以熬得下去，故作玄虚一阵。可已经持续半个月，可见北国人数减少已是不可置疑的事实。

    而实际上，北国的士兵并没有减少。由于采用了花颜在回南天保存干粮和风干肉类的新方法，食物的保质时间拉长了不少。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热食也不再是最主要的食物来源。反而，食用干粮和适当的吃些冷食能够增加食欲。所以，灶台减少，并不会影响上万人的食物供应。再加上这几天日日食用不换金正气散，北国的士兵身体都调理得不错，水土不服之症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随着阵阵战鼓声响起，烟尘飞扬，刀枪闪烁，阳光下反射着寒光，形成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刀光剑影，箭矢如雨，刀枪交错，一片混战。

    骄兵必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若在开战之前，已知对方深受烟瘴之苦，人数减少，那该有多么的轻敌。花颜暗笑着，正面战场她帮不上南宫墨的忙，但是有另外一个地方，她可以使得上劲。

    故技重施，花颜特意在泥土中打滚将自己变成一只脏兮兮看不出来真正毛色的小野猫，再沿着营区在杂草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敌人的阵营。粮仓的位置，是花颜提前踩点好的。为了方便烹煮，必定位于水源附近。为了方便粮食补给，必定设于敌人营帐后方。作为一个熟手工，花颜轻车熟路地躲避防守的士兵，如今前线战事正急，后方必定有所松懈，果然不出所料，不费吹灰之力，花颜便成功进入粮仓。

    作为一个人类，花颜身量娇小，而化身猫形的时候，花颜也只能是一只身形微小、圆头圆脑的小猫。这既可能是一种便利，也可能是一种劣势。身量小巧玲珑，意味着对对方造不成威胁。正如之前花颜对南宫墨所说，人们往往对弱小的东西没有防备。但劣势也异常明显，特别是在放火烧粮仓这件事情上。身形娇小，意味着她不可能携带大量的燃油，有可能点火后，很快就会被扑灭。

    幸好花颜所处的时代是唐朝以后类似于宋代的平行时空，已经存在基础的原始□□配方，虽说不能作为爆破药和□□，但作为燃烧剂还是不成问题的。古人早已总结出，硝性主直，硫性主横，灰性主火的基本规律。即合适的氧化剂是自发燃烧的关键，而增大燃烧时生成的气体量适用于爆破，碳燃烧时会大量放热，所以木炭是□□能量的主要来源。在这半个月里，南宫墨忙着给敌人营造假象，而花颜则忙着学习古代□□性能和练习使用□□。

    潜入粮仓后，花颜有模有样地设好两三处火药，用一根引线连着所有的火药，放在易燃的食物旁边。不直接点燃引线，而是退到安全的一角，靠着点燃易燃的稻草，再通过火星蔓延到引线，从而引爆火药。点燃稻草后，花颜又故意叼着鱼冲出粮仓，引得防守的士兵追赶她，从而将防守的士兵调离现场，原始□□效果有限，只要稍微离现场远一些，便不会被火药波及。

    浪费粮食已是可耻，若再造成人员伤亡，便更加可耻。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但若不能，便要将伤亡减少到最低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