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今天怎么想到要戴一条项链？”
穿着校服的男生看着眼前初现妖孽面孔的少年，又看了一眼他戴在颈上的红色细绳。
被唤作虞城的少年身型颀长。
不同于男生的一身校服，他只是穿了一件再宽松不过的黑色衬衫，却还是将挺拔的身材展现得恰到好处，让人挪不开眼。
“没什么原因。”少年摸了摸红色细绳上细碎的玛瑙。
“想戴就戴了。”
“哦~这样啊。”男生尾音拖长，有些打趣地轻压虞城的肩膀。
“我还以为是哪个女生送给你的呢。”
虞城顺着他这句话朝男生望去，看到男生眼中一闪而过的揶揄。
“孟彪。”他轻笑一声，意味不明，“你是不是皮痒了？”
“哎哎哎，虞哥饶命。”
孟彪嬉皮笑脸地举起手以示投降。
“这不是看那些女生送你的东西都堆成山了嘛......”
“说真的，虞城，那么多漂亮妹子。”孟彪挑眉，“你一个心动的都没有？”
虞城看着孟彪挤眉弄眼的样子，突兀地笑了起来。
殷红的嘴唇划过一丝隐晦又张扬的弧度，像是一只百无聊赖舔舐爪牙的豹猫。
显然，他对这个问题称不上感兴趣，甚至觉得实在无趣。
“没有。”
没有一丝犹豫的否定在虞城口中说出。
他将脖颈间的红绳解下的动作是那么干净利落，好像上一秒还在抚摸它的人不是他。
“漂亮的东西有很多。”
虞城骨节分明的手抓着摇摇欲坠的红绳。
红绳随着虞城拇指细微的动作大幅度地摇晃着，显得无比脆弱。
“但让我心动的东西，”虞城耸了耸肩，“太难了。”
“哥哥，你为什么要解开这么漂亮的绳子？”
稚嫩的女声陡然在虞城耳边响起，带着软糯的气音，如同春日里一阵惹人耳软的风，轻飘飘地吹向他。
虞城的手一抖，红绳从他指尖划过。
虞城和孟彪低下头去，才发现他们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长着一双惹人垂怜的倩眸，眼中却平白显出几分不解和倔强来，像是一头闯入迷雾中的小兔。
虞城愣了几秒，才发觉自己刚刚不慎滑落的红绳被她接到了手上。
分毫不差。
-
“福音，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木棠望着这片连自己也没有来过的荒芜地带，皱了皱眉。
满是野草的四周包围着一片小小的安静的鱼塘，如此之外全是荒芜的黄土，木棠不明白罗福音怎么会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我听虞先生说，木棠小姐也是源宁人？”
“也是？”木棠抬起眸望向罗福音，“你也是......”
“算是半个源宁人吧。”
罗福音圆嘟嘟的脸蛋浅笑了片刻，眼神望向鱼塘不远处高耸出来的建筑。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到那座观音庙里做了小僧。”
“我嫌庙里的日子无聊，逃了好几次都被抓了回来，最后，我趁有个大人物来访时成功溜了出去。”
“我溜出去后就在想，哪里最好玩、最有趣，最好和这该死的庙截然相反才好......”
罗福音无奈地勾起嘴角，像是在嘲笑当时的自己。
“我就想到，要去天汇。”
“我还在庙里时，就听不少人说过天汇的好，却压根没想到自己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立足之地。”
“人，总是在失去前想要得到其他东西，在失去后想要弥补。”
罗福音停顿了片刻，静静地笑着望向木棠。
“木棠小姐，如果你真的要等虞城先生一起走，那就请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他会来的。”
木棠目送着罗福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眼神顺势望向那座高耸又古老的建筑。
观音庙。
莫名耳熟的名字，却不记得有去过那里。
还有眼前的这一方池塘......
刺耳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木棠难受地捂住耳朵。
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
“木棠。”
熟悉的低沉嗓音将木棠的思绪扯了回来。
木棠回过身来，在看到那抹蓝色的挺拔身影时，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与木棠的反应不同，虞城在看到木棠的那一刻，眼中闪现出丝毫不加掩饰的惊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
惊喜。
这个词语放在虞城身上实在太不可思议，以至于虞城在感知到自己的情绪后，都惊讶这样的情绪会在面对木棠时流露。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自然地流动着，像是一汪快要煮沸的水，却总是在沸腾的最后一秒按下了诡异的终止键。
脑海中那副熟悉却有所缺失的画像是终于画上了完美的句号，虞城竟然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种......
圆满。
他对自己毫无缘由来去猛烈的情绪感到疑惑，却又出奇地不想去驱赶。
这样的感觉，像是打破命运风声的宣誓，又像是对于某种轮回的喟叹。
也许是虞城的视线太过热烈，木棠敛下眼咳了咳嗽。
“虞城，”她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虞城闻言，也微微收敛了自己外泄的情绪。
他优越的轮廓在月光的照耀下被渡上了一层细碎的银光，眼底也似乎被漫天的星光所感染，有无数亮点在他的眸中流动。
“没什么原因，想来就来了。”
他走近木棠，黑眸在触及到她手腕上绑着的红绳时，闪了闪。
“这条红绳很适合你。”
木棠愣了愣，像是确认在虞城口中会说出夸人的语句。
“啊，谢谢。”
她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我们之前约定好的。”
虞城轻轻地拿起木棠的手。
“这可是要还给我的。”
两人的话语再一次在木棠脑海中重现，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虞城欺骗他的场景。
少女自以为凶悍地将红绳解开，塞在虞城的掌心。
“你还知道我们约定好的？”木棠冷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答应我们一起逃的......”
“对不起。”
木棠震惊地抬眸望向眼前的男人。
他将手中的红绳带在颈上，手法称得上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可你看这根红绳。”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零碎的笑意，正如黑眸中零星闪耀的光芒。
“我怎么肯让它陪我一起涉险。”
-
“味道如何？”
陈清焰端正地拿起茶杯吹了吹，龙井的茶水沾染上他的薄唇，反射出鲜丽的色泽。
“回甘甜润，深藏不漏。”
陈清焰放下手中瓷白的茶杯：“本就是茶中极品，再加上烹饪得当，味道是极好的。”
“你倒是会讨我欢心。”
明凛勾出一抹不浅不淡的笑意，也顺势抿了一口茶水。
“您泡的？”
陈清焰有些惊讶。
“怎么，你是觉着我日理万机，连泡茶都不会？”
明凛的口中少见地少了几分郑重，多了几分不轻不重的揶揄。
“滕家之事，你做得很好。”
他放下茶盅，语气带着轻微的赞赏：“那你猜猜，虎豹的尾巴若是漏了出来，何时才可窥得全貌？”
陈清焰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如白鹤般的眸子顿了顿。
“只是一条尾巴罢了。”他道，“是虎是豹，仍未可知，便不宜妄下结论。”
明凛轻笑了一声，算是赞同了陈清焰的看法。
“这些天，你成长得倒比我想象中快。”
明凛看人时总带有压迫感。
“那么，连是虎是豹都还未窥得之时，又为何想去动山中之王的尾巴呢？”
陈清焰鹤眸微动，抬眸时，恰好与明凛平静的双眸对视。
原来今日特地找他来“喝茶”，为的是这件事情。
“此事是我莽撞。”陈清焰恰到好处地认错，让刚刚面容严肃的男人稍稍缓和了些。
“但总统先生没有阻止我联系尤格青，便是也默许这件事情，是利大于弊的。”
少年的话语让明凛挑了挑眉。
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拇指上的佛珠微微转动，原本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明显。
恰逢此时，窗外似有惊鹊鸣叫，打扰了一池寂静。
“虞之遥没有看错你。”
半晌，他微掀眼皮。
“你在源宁的这些动作，确实一石二鸟，给两家都提了醒。”
“只是......”
话到半处，明凛望向窗外那不知为何受了惊吓而腾飞的鸟雀，意味不明。
“你做这些的目的，是想警告他们，还是帮你想帮的人，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刹那间，陈清焰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顿。
他的双肩微微绷紧，往日里如湖水般平静的眸子出现了一丝裂痕。
“......”
“清焰啊，”明凛的手指描摹着茶盅处微凸的花纹，“我说过的吧。”
茶水因为男人的轻晃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难以平静。
“要做太阳，就要做好永远无法与月亮相见的准备。”
“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妄念，把自己的前程断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