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拨

    胡闹之后安子易没急着收拾房间,她盘腿坐在窗台上,将枕抱在怀中放上书,这个高度看书刚刚好。

    克莱尔在书房侧卧给她分出了衣柜,上次订购的一堆昂贵衣服,全部被塞在里面,安子易穿着V领衬衫,宽松垂地的麻制长裤,微微露出一点锁骨,整个人显得舒适又随性。

    书房大门被重新推开,安子易偏头看去,却见克莱尔带着格雷戈回来了。

    安子易立刻放下书站起身,有些懵地看向格雷戈他们,“格雷?”

    格雷戈当然注意到这些变化,安子易本就好看,如今换上品质更好的衣服,身上的沉静气质变得矜贵,人也越发精致。

    完全没了几天前在矿场灰头土脸的样子。

    克莱尔往沙发上一靠,朝格雷戈抬了抬下巴,“坐。”

    继而又朝安子易挑眉,“去给我们倒杯茶来。”

    安子易点点头,熟练地去倒茶,格雷戈并没有坐下,而是一直看着安子易的动作,直到安子易将茶水倒好,推到格雷戈身边的瞬间,格雷戈猛地攥住安子易的手腕。

    安子易弓着腰,抬头看向格雷戈,这个视角能瞥见领口更深处,痕迹非常明显。

    格雷戈立刻移开视线,盯着安子易的眼睛,“这就是你在忙的事情?”

    轻轻拍了拍格雷戈手作安抚,安子易嗯了一声。

    可格雷戈在气头上,并没有察觉出来安子易的安抚,他烦躁地坐下,眼睛死死盯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安子易这样的人,居然对克莱尔言听计从,还给他倒茶水?!这克莱尔凭什么?!

    安子易倒完茶就立在克莱儿身后,做好自己的侍应生。

    克莱儿的眼神一直在二人间打转,他很清除格雷戈的怒气从何而来,总有些人把你情我愿的交易看做一种“侮辱”。

    这时常让他感到不解,但消磨这种“奇怪的固执”,也很容易让他感到快乐。

    克莱尔伸出长臂,扯下安子易的衣领,吻在她的唇上。

    格雷戈瞬间被激怒,“你干什么!”他蹭一下上前拉开安子易,将她护在身后。

    “呵。”

    克莱尔淡笑一声,闲适朝后一倒,靠在沙发椅背上,“你想与我聊些什么?我猜猜看,跟子易有关?”

    “是的。”格雷戈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安子易,“你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到此为止。”

    克莱尔哈哈大笑,难以言喻地看着格雷戈:“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

    这句话带着十足的傲慢,让格雷戈越发愤怒:“她的朋友!”

    “……朋友……”克莱尔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系的“浅薄”,“既然只是朋友,凭什么替安子易做选择?”

    “你!”格雷戈捏着拳头就要去揍克莱尔,心中更愤怒于克莱尔对他跟安子易关系的漠视。

    安子易连忙抱住格雷戈的胳膊,“冷静点!格雷!”

    格雷戈还年轻,语言上完全不是克莱尔的对手。

    安子易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更加用力地压住格雷戈的挣动,“好了……格雷别闹,你先回去,我一会儿来找你。”

    语气软成这样,自己的小情人也真够偏心的,克莱尔手指在沙发背上点了点,嘴角下撇。

    格雷戈一动不动,反手抓住安子易的肩膀,认真道:“你跟我一起回去。”

    安子易摇摇头,又拍了拍格雷戈的胳膊:“走吧,听话。”

    格雷戈气鼓鼓地,依然不动。

    安子易给格雷戈的温柔甚至比跟他睡完还多,克莱尔看腻了二人的拉扯,对格雷戈讽刺道:“我跟安子易是情人,作为她的“朋友”这件事你没有插手的余地,滚吧。”

    格雷戈猛地扑向克莱尔,像是暴怒的猎犬,直接拎起他的衣领,狠狠给了克莱尔一拳。

    克莱尔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朝外啐了口血沫,二人立刻扭打起来。

    安子易连忙上前阻止,没想到二人跟黏了胶水似的,扯都扯不开。

    听到屋内乱糟糟的动静,芬迪跟侍应生慌张推开大门,同时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立刻冲了进来,共同制住格雷戈。

    克莱尔为了护住浴袍,几乎是单方面被格雷戈压制着殴打,脱身后克莱尔暴怒非常,直接指纹解锁抽屉,拔出枪对准格雷戈……

    安子易见势不妙,立刻扑过去抱住克莱尔,压下他的胳膊,抚摸克莱尔的脖颈,“别生气,克莱尔!别生气……”

    龙舌兰酒的味道萦绕在克莱尔身边,这种信息素的安抚非常有用。

    克莱尔手指开始颤动,发软地垂下胳膊,他为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软弱”越发愤怒,猛地挥开安子易,枪也因此脱手而出,滑在地上。

    克莱尔瞬时伸手掐住安子易的喉咙,但手指却在疯狂抖动,“你敢用这种方式对我……”

    安子易被掐得喘不上气,用手去掰克莱尔的手。

    “子易!”格雷戈见状眼眶瞬红,疯狂挣动却动弹不得。

    芬迪本来压制着格雷戈,可那手枪掉落在他眼前,耳边乱糟糟的一切似乎从他大脑脱离出去,只有那柄手枪在眼前无限放大——

    这是个机会,可以借机杀掉安子易。

    他还来不及仔细计算得失,身体已经抢先做出决定,芬迪松开格雷戈,冲过去捡起那把抢,抬手对准安子易,立刻扣动扳机——

    安子易余光看到芬迪的动作,瞬间察觉不对劲,她立刻顺势后倒,借力拉下克莱尔,滚到沙发椅背后面……

    嘭!

    子弹击穿水壶,玻璃迸裂,侍应生们发出尖叫,立刻四散逃跑。

    克莱尔完全没反应过来,信息素让他的手脚发软来不及撑起身体。

    此时芬迪已经迅速挪动脚步,换了一个方向,又朝安子易射击。

    安子易倒地的瞬间就抱着克莱尔侧身滚入书桌底下。

    嘭!

    又一发子弹打在沙发上,溅起木渣皮碎。

    嘭嘭嘭!

    连续的几枪扫在桌边,克莱尔抬手摁下桌侧的警报按钮,冲天的警报声响起,芬迪吓得一抖。

    顿时,四方书柜前合起隔罩,天花板打开放出灭火喷雾。

    不多时,整个书房水跟雾蒙蒙一片,在芬迪不知所措的时候,格雷戈瞅准机会,立刻扑上去,将芬迪摁在地上。

    听见扭打声,安子易马上钻出书桌,冲上去死死掰住芬迪的胳膊,迫使他丢开枪,格雷戈狠狠两拳将芬迪揍晕。

    安子易将地上克莱尔掉落的浴袍腰带捡起来,将芬迪反手紧紧绑住。

    没多久安保围到书房,安子易将芬迪交给安保,克莱尔此时也从书桌后面站出来,他扯过扶手椅上的外套披在身上。

    格雷戈坐在地上喘气,湿漉漉、惨兮兮的。

    安子易叹了口气,上前蹲下,擦了擦格雷戈嘴角的血迹,声音嘶哑:“你先出去,去医院看伤检查一下骨骼内脏有没有问题,我来处理后面的事情。”

    格雷戈额头轻轻碰了碰安子易的肩膀,一声不吭,安子易看格雷戈垂落的胳膊,皱眉上手测了测,“脱臼了?”

    “嗯,我们一起走。”

    安子易摇摇头,“你先去医院,我一会儿就来看你。”

    她熟练地给格雷戈安好胳膊,又扶起他,非常强势地让安保撑着格雷戈离开。

    克莱尔看着这一切,手指紧握,捏皱了外套。

    安子易回头望向克莱尔,整个书房乱糟糟的,克莱尔也乱糟糟的。

    一头狼要是毛发湿漉漉的,再厉害也有种被雨打风吹的狼狈,不复之前的优雅风流。

    她有些想笑,但忍住了,“还好吗?克莱尔先生?我们先去侧卧收拾一下吧……”

    克莱尔还有些懵,事情的转折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他脑子里各种阴谋阳谋,毛线团一般混乱,竟乖乖任安子易牵走。

    在浴池里泡了很久,温热的水驱走了不适,克莱尔偏过头,看安子易披着浴巾正为他点燃香薰,眉眼非常平静好像之前的生死危机是克莱尔的错觉。

    克莱尔以为这般年纪的年轻人应该会恐惧才对,他疑惑:“你……好像不是很害怕?”

    “不,害怕,这些事情在F区很常见,抢地盘抢食物抢Omega,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安子易将玻璃罩扣在香薰碗上,“人为了求生,什么都做得出来。”

    克莱尔陷入沉默,他突然有点心疼,这样的人在F区会遭遇什么,克莱尔不敢想。

    气氛凝结,克莱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将光脑调出来看消息,芬迪被抓去了警署司,警署司给他传了实时的审讯情况。

    从芬迪的口供里,是一个男人为情人情绪上脑的故事,对克莱尔的告白情真意切,甚至对着镜头流泪,蓝眼睛水汪汪一片。

    克莱尔嗤笑一声,他可没见过杀情敌甚至不顾情人死活的。

    明显是激情杀人,顾不上头尾了。

    手指在光脑上点动,他回复警署,“撒谎,重新查他所有信息。”

    光脑刚刚放下,又弹出新的信息——

    【你又闹出什么蠢事?来机械赛场见我。】(弗洛·温斯顿)

    克莱尔表情骤然难看,安子易加花瓣的手一顿,沉默不去触霉头。

    等克莱尔洗漱完后匆匆离开,安子易才舒了口气,迅速收拾干净自己去医院看格雷戈。

    格雷戈坐在病床上,赤着上半身,胳膊上绑着绷带固定,直愣愣地发呆,面前的食物被他无意识戳得乱七八糟。

    “格雷?”安子易将换洗衣服放在床头,见对方发愣有些紧张,“怎么了?很不舒服?”

    格雷戈立刻转头,看到安子易的瞬间表情舒缓不少,但又有些生气委屈,倏地偏回头不理安子易。

    完蛋,格雷闹脾气了。

    安子易抿了抿唇,格雷戈很少发脾气,一发脾气就极其难哄,安子易顿感头大。

    她轻手轻脚地坐到格雷戈身边,格雷戈却挪开屁股,安子易继续贴近,格雷戈再挪,直到格雷戈贴上墙壁。

    “对不起,但我没有办法,格雷。”安子易摁住格雷戈的腿,不让他离开。

    格雷戈感受到腿上的温度,他觉得那块儿皮肤有些发麻发烫,他瓮着鼻音,“上次你也这么说。”

    “克莱尔真的会杀了你。”安子易看着格雷戈的脸,对方脸上还有被摁在地毯上的蹭伤。

    她从面前的推车上拿起药,棉签沾了沾药水,贴上擦伤,“他甚至可以杀了你而不受任何制裁。”

    伤口的刺痛让格雷戈躲了躲,他张了张口没法反驳,当克莱尔的枪口对准他的时候,死亡的威胁如此清晰,让人震惊又恐惧。

    “我们会离开的,格雷,只是还没到时候。”安子易细细擦完药,将药水瓶拧好,“芬迪很不对劲,顾不上克莱尔都要杀我……也许是要杀我的人等不及了,也许我们能通过芬迪找到要杀我的人……”

    格雷戈唔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终于望向安子易,“不能跟克莱尔分手吗?他那么坏……”

    安子易眉头微动,神色无奈,“格雷,很多事情我现在没法拒绝。”

    格雷戈心里酸胀,又生出对自己的埋怨,好友遇到的一切他都没法分担,也没法提供帮助,莫名的酸楚侵袭了他。

    “我很抱歉,子易,我很抱歉。”

    格雷戈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毛茸茸的,安子易忍不住动手搓了搓,“这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道歉?再等一等,时机成熟了我会跟那个疯子断开的。”

    两人靠着坐在病床上,冷冰冰的病房竟也有些温馨。

    “好,等找出要杀你的混蛋,我们弄死他!然后让那个什么克莱尔滚蛋!”格雷戈别别扭扭地被安慰好,立刻恢复元气把戳烂的饭菜塞进嘴里。

    安子易见状也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次还挺好哄的。

    格雷戈狼吞虎咽,安子易无聊地看向窗外,窗外的星星很亮,闪烁流淌如河,区域级护网隔绝了风暴。

    如果还在F区,他们也许像老鼠一样藏在废墟中,守着零星几只营养液熬过风暴日。

    她无财,姿色对于穷A来说,或许能捞钱,但也不足以致命,只能是她身上还有些秘密。

    这些秘密也许要借助克莱尔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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