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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敛(二十二)

    “他们......”她的脸色有些白,脑中想到第一次去城郊山谷,不就是因为那是思嘉父母的坟茔所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盘桂花糕,强压着颤意问道:“矿塌了?他们都......”

    阐月琅用手托起了下巴,神情有些恍惚,微微点了点头。

    “死了那么多人,房氏竟还敢隐瞒不报?”应舒棠的手渐渐握紧,心中的愤怒已渐被惊愕和骇然取代。

    “那可是房氏啊......”阐月琅看着远方,嘴上挂了丝嘲讽的笑意:“房沛览未接手前的房氏,是你完全无法想象的,那时候玢州刺史还不是杭明,别说死一批没入册的青州难民,便是再多十倍,怕也没人敢得罪房氏。”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笑了声,举起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应舒棠定了定神,正色道:“要查矿容易得很,若为真,我必回还枉死的青州难民一个公道。”

    阐月琅微怔了怔,笑得与平时都不一样:“多谢三小姐,没有因为我为房氏做事而全然不信我所说的。”

    应舒棠点点头,想到刚刚还有疑虑,又问:“据你刚刚所说,来玢州的难民就有这么多,那青州受灾的......”

    阐月琅并未答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应舒棠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应舒棠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悲伤。

    “三小姐,”她轻叹着移开了目光,仿佛是不想让人看见那一闪而过的泪光:“那年青州......”

    她的声音有些颤。

    “受灾十二万人,死的不下于两万。”

    ......

    “什么!”

    一瞬间的死寂后,应舒棠惊呼出声,一掌拍在桌上站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知这种程度的灾情意味着什么?你有几条命?竟敢拿灾情开玩笑?”

    据她所知,近几年大雨频繁,清江水位上涨,近十年青州涝灾不断,好在朝廷年年拨粮救济,虽有死伤,到底没酿成什么大祸。

    两万人......这不可能。

    阐月琅冷笑一声,反问道:“玢州死了一矿场的人可以瞒住,青州的两万人为什么瞒不住?”

    “那是房氏!青州有......”应舒棠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你!”她回过神来,猛地指向阐月琅,“你果然是房氏的人!借机将矛头指向沈氏!”

    虽沈氏祖籍皋南,而青州富庶,自本朝开始沈氏重心便渐渐南移,如今青州官员大都是沈氏一脉。

    “私挖矿产是死罪!何况是金矿!金矿就在那,房氏倾覆不过一夕之间,我何必帮着他们诬陷沈氏?”阐月琅毫不退让。

    一时屋内静默无言,两人对视着。

    许久,应舒棠才冷静出声:“我是三皇子的人,你却告诉我沈氏犯下如此重罪,你觉得我该信你吗?”

    “沈贵妃并非殿下生母,如今又有顾氏相助,有什么可忌讳的。更重要的是......”

    阐月琅定定地看着应舒棠:“我相信你。”

    应舒棠皱了皱眉:“可我不是什么都信的。”

    阐月琅笑着看向别处:“正该如此呢,今年大雨不绝,青州那几个县怕是又要闹灾了,等玢州事了,三小姐不妨去青州看看。沈氏一手遮天,定然还会故技重施。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应舒棠心中一紧,她自然知道今年青州会有涝灾,而且,不仅是涝灾......

    青州决不能再出事,她思忖着,心中已有了决断。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阐掌柜,八年前青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

    自赌坊出来后,应舒棠骑着马慢慢走着,心境久久难平。

    “紫堇,你把我交代你的事和顾公子说一遍,我想去看看思嘉和玉茴。”

    紫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转头去了。

    黑雨也仿佛感受到她的心事,垂着脑袋慢慢地往城东踱去。

    阐月琅本是青州青田长史的女儿,那年暴雨不绝,沈氏监修的新造的青田河堤竟被雨一冲就塌了,她的父亲一连给朝廷写了三封告首状,均石沉大海。

    而灾情刻不容缓,本应下发到青田镇的官粮却始终杳无音讯,他一人去了沈氏讨粮,再没回来过。

    彼时的青田已是哀鸿一片,阐月琅的母亲散尽家财带着青田的难民逃难,一路历尽艰辛,终于将难民带到了玢州。

    本以为在玢州捱过那个多雨的夏天就能重返家园,不料先有房氏强征难民,后有金矿坍塌,从青州来的这一批难民,终究是回不去了......

    想到思嘉天真懂事的笑脸,她心里仿佛被压了一块石头,闷重得无法呼吸。

    来到思嘉的爆竹铺子前,他正坐在小凳子上用杵子在臼子里磨着碳粉,一下一下,用力又认真。

    应舒棠没有说话,只是门口看着他,不知怎么的,今天的思嘉看起来好像更瘦了些。

    思嘉,玉茴......她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突然明白了什么。

    思家,欲回。

    这两个名字应该是来了玢州后被改过,她以前怎么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层意思。

    那头思嘉似乎磨好了,小心地将碳粉倒进了罐子里,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把自己的脸涂黑了几道。

    他仔细地将罐子封好,准备去喝点水,转身的时候,看见了门口的应舒棠。

    “舒棠姐姐!”他惊喜大喊,“你怎么来啦?”

    说着就擦了擦手跑进了里屋要给她倒茶。

    “不用麻烦啦思嘉,我来看看你。”应舒棠下了马,又将他们的爆竹铺子仔细打量了一遍。

    是个只有几方的小铺子,地方虽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外间一张小小的用几根竹子搭起来的竹床,刚好睡下一个思嘉,里面隐隐可见一张稍大些的,应该是玉茴的。

    “看我?”思嘉将茶杯放在应舒棠面前,疑惑地指着自己:“我有什么好看的?”

    应舒棠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碳粉,笑道:“我们思嘉是最可爱的。”

    思嘉的脸红了红,似想掩饰自己的脸红,转头又跑去拿了几支焰火棒出来:“舒棠姐姐,这个比原来的那些要亮些,你拿回去玩,要是没有了我再送些来。”

    应舒棠接过了那几支焰火棒,又看了看屋内,心头沉得有些发疼。

    “思嘉,你们的父母去世后,你和玉茴靠这烟火铺子,过得还好吗?”

    思嘉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们过得挺好的,虽然累了点,但是等我大些了就能砍更多柴,也能赚多些,到时候我就可以上私塾啦,小玉姐姐也能开家更大的烟火铺子,然后越来越好!”

    应舒棠点点头,将焰火棒拿在手里看了很久,突然问道:“思嘉,其实舒棠姐姐很厉害,能收拾世上所有的坏人,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思嘉先是愣了愣,而后倏然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

    而然,在对上应舒棠的眼睛的一刹那,他的睫毛颤了颤,又迅速低下了头,攥着衣角,笑得有些勉强:“我相信舒棠姐姐的,我希望,舒棠姐姐可以让世上所有的坏人都得到惩罚,也......也让在天上的人可以安心。”

    应舒棠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没有再问。不知道思嘉和玉茴为什么不向他们求助,思嘉还是半大孩子,关键在于玉茴。

    她揉了揉思嘉的脑袋:“好,你说的我记住啦。思嘉,玉茴去哪了?”

    “小玉姐姐出去啦,给人送炮仗去啦。”

    “那我在这等等她吧。”

    “啊......”思嘉挠了挠头,“可是她去的是城郊,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要不等她回来了我来驿馆告诉你?”

    “城郊?”应舒棠听到这两个字,皱了皱眉,“她去了城郊?”

    “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大单子啊,城郊的那个顾客买了好多炮仗,好像是什么......”思嘉挠着头回忆着。

    “哦!是新建宗祠要放炮仗来震慑山鬼。”

    宗祠!

    应舒棠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对思嘉说道:“思嘉,你赶紧好好查看一下铺子里少了哪些东西,她是不是只带了炮仗?”

    “好。”思嘉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应舒棠神情急切,还是点头照做。

    思嘉一路清点着,应舒棠跟在他后面紧张地看着。

    “火石、烟火粉、硫磺......”他数着数着,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一处愣住了,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跑去别处看了看,脸色有些惨白。

    “怎么了思嘉?”应舒棠有些着急。

    “舒棠姐姐......”思嘉慢慢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无措:“少了......少了很多硫磺,硝石和木炭......”

    他的声音止不住的轻颤:“很多很多......铺子里的,几乎、几乎全被拿走了......”

    这些东西......

    应舒棠心里猛地一颤,转身上了马,直朝城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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