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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春山(十三)

    隧云的情况每日愈下,死者和病患越来越多,哭嚎悲泣经日不绝,绝望和恐惧有如实质一般弥漫在城中。

    经过上一次的波折,连士兵中也出现了不少患者,稳住日常守备又耗费了不少力气,上下皆是一片心力交瘁之色。

    应舒棠如所有感染疬气的患者一般,在高烧后的几天内长出了红疹,幸好代婴早有准备,给她喂了麻痹的药,又在患处涂上了厚厚的膏药,除了每日昏睡,与寻常无异。

    萧恒带领的第一匹援助就是在这个时候抵达了隧云,他急着要进城,却被萧岐拦在了城门外,只让医师和物资进城。

    两人在城门口僵持了好一会,还是秋露儿上了城门劝了几句,才把几欲发狂的萧恒拦了下来。

    ******

    与城门口的热闹不同,鲜有人踏足的北滩头,此刻出现了两个身影,围在一处静静不言。

    过了许久,张喜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又环顾了一圈,看着代婴局促道:“代、代医师,就是这了,我不会认错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代婴垂眸看着地上,闻言缓缓地抬起了头,审视一般看了她良久,幽幽道:“问题大了。”

    “啊......怎,怎么啦?”张喜苹吓得脸都白了。

    代婴用眼神点了点地上的一个方向:“你吃的就是这个?”

    张喜苹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点了点头。

    “看清楚些,那根青黄色的,你也吃了?”

    “不用看清楚,人饿极了,抓了一把就吃了,哪还分这分那的。”

    代婴似乎是笑了笑,看着张喜苹,轻轻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喜苹脱口就想回答,张了嘴又觉得不妥,低头仔细看了好一会,才抬头不确定道:“就是......就是草啊,草不都长这个样子嘛,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半茎花。”

    张喜苹的话戛然而止,睁大眼看向了代婴:“什么?!怎么可能?”

    半茎花是有名的毒草,只沾一点便能穿肠破肚,大雍的孩童都会识得此物以避免误食。

    她就算再饿昏了头,也不可能会吃这个呀!

    “而且,半茎花也不长这样啊,人人都知道,半茎花的茎叶都是红的,可好认了。”

    代婴摇了摇头:“半茎花长得极快,有些人就不知道,其实它的幼苗与寻草的野草无异。再说,隧云从没有过出现过半茎花的记载,难免就有些大意。”

    张喜苹听得目瞪口呆,仍是不敢相信:“可,可是......”

    代婴没再接话,而是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张喜苹还没缓过神,心惊肉跳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里,是一片红得刺眼的草丛,看得人汗毛直立。

    她尚在震惊之中,被代婴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

    “张喜苹!”

    “啊啊!我我我是。”

    “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之前吃的就是眼前的半茎花幼苗?”

    张喜苹愣了愣,低头看向那支半茎花,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回答对隧云万千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对天发誓,不不不,我用我爹娘的性命,不不不,我爹娘已经死了......”她慌乱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举起了手做誓:“我用我爹娘在天上的安宁发誓,我当日吃的就是这个......半茎花幼苗,若是,若是因为我认错、说错、或有所隐瞒,耽误了代医师治病救人的大事,一应恶果,由我一人承担!我纵是到了阴曹地府,也......”

    “够了,下面的事,是我们医师的事。”

    代婴蹲下身,径自挖起了那丛半茎花,张喜苹张望了一圈,也蹲下身和他一起挖起了草。

    ******

    应舒棠昏昏沉沉地趴在床上,眼前光怪陆离,刚刚还身处漫无边际的云端,这会又坠入了静谧冰冷的海中。

    脑中不断浮现各种人物的身影,她努力想分清这是哪一世,却跟灌了一脑袋浆糊似的混沌无力,迷蒙一片。

    一会她回到了上一世,看见他爹伏在案边写着奏折,身形虽有些佝偻,但下笔仍是行云流水,不曾有丝毫阻塞,只是写到最后时似乎有些顾虑,滞于半空久久不曾动笔,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写。

    她好奇地跑过去看,只见应汲最终还是将那奏折收了起来,另取出一张信纸,沉思半晌才缓缓写到:“天渐冷,勿贪凉,望汝安乐长宁,切为希盼。”

    那墨水在信纸上慢慢泅开,这极为苍劲的一行字竟仿佛也包含了无限的温情,应舒棠的鼻子蓦地酸了。

    她伸手扯了扯应汲的衣袖,雀跃道:“爹,爹,你看看我,我现在很好,我没嫁给萧岐了。”

    应汲见她来了,竟也不诧异,只是怔怔地看了她许久,最后苦笑了一声,摇着头道:“真是老糊涂了,居然看见小棠儿回来了。”

    应舒棠有些着急,又拽着他爹的袖子道:“是真的,我没嫁给萧岐,在这里,我们一家人都好着呢。”

    应汲耐心地听她说完,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好。”

    他含着笑看了应舒棠片刻,又轻声道:“也只有在这里,爹才能答应你,不做这个皇后了。”

    应舒棠愣了愣,刚想解释,却见眼前忽然聚起一道雾,应汲的身影晃了晃,烟一般消散在了眼前。

    “爹......”

    她慌乱地叫了一声,向前追了几步,仍没看见应汲,只是周边背景一转,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一对夫妻温柔对坐于庭院,还有一个少年正在一旁练剑。

    应舒棠看清几人,心中一阵狂喜,正想说话,却又怕惊扰了眼前的场景似的,猛地闭上了嘴。

    应展松“啪”地一声将手中的兵书放下,盯着她道:“装什么文静淑女,说话。”

    应舒棠此刻也不急着和他呛声了,怕来不及似的立刻说道:“大哥大嫂,二哥!我和你们说!我没嫁给萧岐!没做皇后!不不,是根本没和萧岐在一起!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她说完,期待地看着三人的反应,甚至还准备好为她大嫂擦眼泪了。

    谁知容沁玉狐疑地转头看看应舒棠,又看看应弛杉,最后和应展松相视一眼,夫妻两人同时又看向了应舒棠,都是一脸茫然。

    应弛杉思索了片刻,看着应舒棠斟酌道:“棠儿......你是不是,在玩什么过家家呢?”

    应舒棠还没听懂这句话,耳边就响起了应展松毫不客气的嘲讽:

    “就她还皇后呢,那纪京的皇宫够她掀的吗?”

    “诶?”应舒棠懵了一瞬,又渐渐反应过来,眼前,前世和现世是混乱的。

    转瞬间,场景又换了,这一次,是顾桢夷正撑着伞向她慢慢走来,踏过一地莹白碎雪。

    这......若是分不清前世和现世,面对顾桢夷,确实是有些棘手。

    “应小姐,怎么独自站在外面?”顾桢夷走近了,低头看着应舒棠,他将伞递过来了些,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沾上了风雪,是要把伞送给应舒棠的意思。

    应舒棠拿过伞,向他走了几步,将两人都遮在了伞下。

    顾桢夷眼中划过一丝愕然,向她颔了颔首,准备往外退去。

    “顾公子,”应舒棠叫住了他,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曾经说,我不该囿于皇宫这一方天地,那么,我该在哪里呢?”

    顾桢夷闻言倏地抬了头,眼睛在这迷蒙的雪色中熠熠生光,泄出了几点碎星般的温柔深情。

    眼前的世界又模糊了,应舒棠不作太多思考,立刻又问:“你种的那棵海棠花,是为了谁?”

    细碎的小雪在顷刻间变成了漫天飞雪,顾桢夷怔愣地看着她,似乎是开口说了什么,却又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应舒棠伸手想去抓住他的手,可雪太大了,明明是动动手就能触到的距离,却怎么都抓不住了。

    顾桢夷!

    应舒棠心跳得飞快,咬着牙摸索着,终于死死地抓住了那只手。

    而后世界归于寂静,仿佛一切都已被大雪掩埋。

    ......

    顾桢夷!

    应舒棠先是确定了手中攥着的温热的手,才猛地睁开眼睛,落入了一双清泉一般的眼中。

    顾桢夷明显松了口气,替她理了理被汗泅湿的鬓发:“没事的,我在,别怕。”

    应舒棠缓缓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顾桢夷又喂了她几勺水,轻轻将她靠在了床头,转头看向门外:“进来吧。”

    这时候能进来的只有代婴了,应舒棠不疑有他,不过见到进来的人时,还是呆了一瞬。

    这个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目露青光的人是谁?这就不是人能长成的样子吧?该不会其实她已经到地府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转向顾桢夷求助,那个似人似鬼的身影就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放在了她面前,对着应舒棠恶狠狠地说道: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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