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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锦堂(四)

    启程的日子很快到来,只是应舒棠的腿看上去还是不利索,一瘸一拐地需要人扶着。

    这天还下起了小雪,这南方的雪与北方的大不同,不似鹅毛般的雪白一片,而是晶莹清透仿佛凝着一滴雨珠,用手一接就是一片碎光。

    她在马车前独自看了会,余光瞥间萧岐朝这边走来,头一转就进了马车。

    马车里点着暖炉,甫一进去人都暖和得有些昏沉,她靠在软垫上,懒懒地闭上了眼。

    萧岐进马车的动作很小,一缕冷风细细地钻了进来便没了踪迹,手上一暖,她手里已经被塞了一个热烘烘的汤婆子。

    应舒棠的手一僵,没有接过,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

    萧岐将那汤婆子托了许久,仍不见应舒棠有接过的意思,轻轻将那汤婆子放在了她伸手就能拿到的桌几上,又把糕点盒打开了,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垂眸看了起来。

    应舒棠听到了纸张的响动,慢慢睁开了眼,往萧岐那瞟了一眼。

    萧岐原本无甚表情,但随着这封信看到最后,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俱是混着惊讶的戏谑笑意,最后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应舒棠越看越奇怪,脑中划过无数种猜测,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萧岐不知何时看了过来,见她神色如此,慢悠悠地收了信,微笑道:“纪京的戏一场接一场,以后可以慢慢说给你听,尤其是顾桢夷。”

    应舒棠抬眸看去,眼中暗含警告:“他怎么了?”

    “没什么,”萧岐笑得有些隐晦,慢慢问道:“只是很好奇,棠儿你真的了解他吗?”

    应舒棠一怔,没想到他竟会这么问,思索了片刻后反问:“你是想讽刺我又看错了人吗?”

    萧岐的嘴张了张,话卡在了嘴里,半晌都没出声,最后摇了摇头:“总之今后他如何与你无关了......与我们都无关了。”

    ......顾桢夷究竟做什么了?

    应舒棠暗暗焦心起来,看一旁端坐着看起书来的萧岐更是可气,头一扭又靠着闭上了眼。

    ——不急,不急,很快就能走了。

    马车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车轱辘滚动的吱嘎声和落在车顶的雪偶有簌簌声响,回荡在车厢内,一圈又一圈。

    萧岐从书中抬起了眼,缓缓看向了应舒棠。

    此情此景倒是让他想起了,从前也有那么一些时候,两人在马车里互相不说话。

    先是少年春心懵懂的时候,两人在去郊外打猎的路上对坐着不说话,应舒棠怕自己说多了会暴露书读的不多,忐忑地不开口。而他呢,他想着,该怎样抓住这个应氏的通天梯,该说什么......让她喜欢自己。

    然后就是帝后僵持时期,他们已经许久没好好相处,大祭的时候,不得不共乘一车。应舒棠冷着脸看着窗外不说话,他看似毫不在意,实则手几乎要捏破了那厚重的龙袍,盯着应舒棠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烧出一个洞来。

    现在,依旧彼此沉默,两人心境大为不同,他放下了曾经的偏执和疯狂,连这曾经叫他绝望的沉默也显得温和许多。

    时移世易,连人心也变样,但他想,有一件事在他们每一个沉默的时刻都是不会变的。

    ——只要你愿意开口,我就会欢喜回应。

    ******

    马车碾雪前行着,忽的雪又大些,马车顶上传来了细微的落雪声,簌簌不绝。

    应舒棠的头微微靠在窗前,半阖着眼对着窗,静静听着雪声。

    一个极小的声音,蓦地出现在了周围,她缓缓屏了屏呼吸。

    是小乔,五个人,五十尺内,有马。

    应舒棠慢慢呼出一口气,换了个姿势靠着,借机掩饰一下自己明显已经加快的心跳声。

    按照小乔所说,下一步是......

    几乎是同时,一阵树丛被重物压倒的声音从四面围靠过来,直冲马车。

    “保护殿下!快!”士兵惊慌的声音随之响起,马车立刻加快了速度,猛然疾驰的车轮声和杂乱的脚步混作一处。

    萧岐警觉地抬了头,第一时间向应舒棠看去,紧紧盯着她的脸。

    应舒棠慢慢捏紧了手,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她太知道萧岐察言观色的能力了。

    幸而车门被急急拉开,领头的士兵喘着粗气汇报道:“殿下,是山上滑落的雪块,有几人受伤了,可要稍作修整?”

    “好......”萧岐张口说了一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头看向了马车外。

    “不许停,加速继续赶路!”

    应舒棠才将将因他同意停下修整而松了口气,又为这句再次提起了心,眉头狠狠一皱。

    手上一热,竟是萧岐将她的手紧紧抓住了。

    “你干什么?”她抬手便想甩。

    “好好待在我身边。”萧岐手上又用了些力,两人的手紧密贴合没有一丝空隙。

    “做梦。”应舒棠轻轻吐出两个字,萧岐愣住。

    就在他愣神时,马车顶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木头被拉扯摩擦的咯吱声响起,不过是一抬头的功夫,车顶的断裂声就炸开在头顶,凛冽寒风随之灌入。

    马车顶被人用铁钩生生掀开了!

    应舒棠立刻闭了眼抵御呼啸着进入的风雪,再睁眼时恰好对上了小乔平静如水的目光。

    他坐在马上,一眼将应舒棠看了个大概,似乎是确认了她可以骑马,启唇吹了个口哨,身后立刻传来了黑雨回应似的嘶鸣声。

    片刻后,闪电一般的乌亮骏马冲过人群跃至和应舒棠齐平的位置。

    应舒棠看见黑雨,一伸手抓过她的缰绳,坐直了,一旋身,身体在空中诡异而利落地划过了一个弧度,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嘶。”她低呼了声,因为萧岐还紧紧抓着她的手,用力都甩不掉,她不得不倾斜着身子骑着马。

    “放手啊!”

    萧岐怔怔地看着她刚才那一套动作,手上的力道没有减少半分,轻轻笑了出来:“你的腿好了,我竟然没看出来......”

    应舒棠使劲挣着没挣掉,抬头看了眼四周,他们的人很少,刚刚靠着出其不意暂时占了上风,现在萧岐的人回过神来,态势并不好。

    小乔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眼神落在两人的手上,轻轻“啧”了声,一抬手,几道黑影从袖中飞出,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只见萧岐身后的马车板上扎了几枚袖钉。

    萧岐的衣袖和鬓角都被擦破了些,仍是咬着牙不肯松手。

    应舒棠见他如此,心里更是着急,余光瞥间小乔腰侧的短剑,不知哪儿生出一股戾气,一挥手取了那短剑,回身就刺进了萧岐胸口。

    利刃刺破血肉的感觉顺着短剑传到她手上,她有一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后又把短剑往里送了几分。

    可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她对上萧岐的眼睛,竟还是在笑着。

    他胸前已经晕开了一大片血迹,有雪花落在上面,瞬间就被染成了猩红血色。

    “不是心口......没你疼......”萧岐的脸色已经煞白,抓着应舒棠的手说道,呼吸都带着轻颤。

    应舒棠知道他在说什么,世上又有什么,能比心头取血还疼呢......

    她不过愣了一下,手中的短剑竟又刺进了几分。

    萧岐疼得抽搐,一大股血又涌了出来,却仍是不肯放手。

    应舒棠看着那片血迹,刺剑的动作虽然满了却没有停下,就当她以为自己能一路刺穿了萧岐时,腿上伤处传来一阵剧痛,她不得不停了手,低头轻轻倒吸了口冷气。

    这个姿势骑马,伤口必然又裂了。

    而胸口多了个窟窿都没松力道的萧岐,在看见她吃痛后,竟然立刻就放了手。

    小乔当机立断收队,做了个手势,身下的马匹骤然加快了速度,身后缠斗的几人也立刻跟了上来。

    应舒棠一坐正,黑雨便低吼一声跑到了最前,眨眼间连影子都看不见。

    “殿下!”士兵慌忙赶到萧岐身边,边招呼医师边问:“可要继续追?”

    萧岐捂着伤口对定了定神,应舒棠因腿伤疼得皱眉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不急。”

    ******

    应舒棠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慢慢放缓了速度。

    “没追上来。”

    小乔赶上几步到了她身侧,脸上是欲言又止的表情,皱着眉犹豫了许久,问:“你刚刚,是真想杀了他?”

    应舒棠愣了愣,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刚才确实动了杀心,但在小乔看来,想来拥护天子的应氏一族的人要动手杀皇室,免不了有些震惊吧。

    “嗯......”她斟酌着该如何解释,若说刚刚只是没控制好力度,一定骗不过小乔。

    “罢了,”小乔转过了头,面无表情道:“要是在北疆,强抢民女,也该被军棍打死。”

    应舒棠一下就乐了,连连点头:“正是呢,小乔你快告诉你,顾桢夷怎么了?”

    小乔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纠结起来,他不爱说话,每当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

    “怎么了?”

    “太多,懒得说。”小乔思索了半天,最终丢给她五个字。

    应舒棠哭笑不得,拿他没办法,只好换了个问题:“这是哪?咱们走哪边回纪京?”

    这对于小乔来说该是毫不费劲的问题,他却没立刻回答,瞥了眼应舒棠的腿,道

    “你不用自己回纪京,去最近的镇子等着就行了。”

    “啊?”

    应舒棠有些没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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