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一双黑眸格外深邃，在灯光的映照下却半分不知收敛。他坐起身斜靠在床沿上，勾着唇，明目张胆回应她的视线。
“对姐姐好，也需要理由吗？”
他声音疑惑，尾音却上扬，令清筱一时听不出情绪。
清筱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惹得有些恼，忍不住加重了语气：“阿煜，你知不知道，今天那压力锅如果离得再近些，说不定你整个后背就废了。”
“我和你认识才不到两天，”清筱把粥递到楚煜面前，继续说道，“为了我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有必要吗？”
楚煜喝了口清粥，不大在乎的样子：“医生不是说了嘛，只要姐姐按时帮我上药，是不会留疤的。”
清筱：“……”
“再说，”楚煜抬头瞥她一眼，“如果我真的留疤了。”
他指指清筱的左脸：“那不就正好和姐姐一样？”
“能和姐姐有情侣疤，也挺好的。”
楚煜说得轻松，清筱却倏地一愣。
半晌，她笑道：“算了，你懂什么。”
不过是个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弟弟，才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
她收回视线，不再纠结：“好好吃饭吧。”
“……”
楚煜的眼睫动了动，他握着汤匙的手一紧，没有说话。
**
他当然知道替她挡下压力锅意味什么。
他和她也绝不仅仅才认识最近这两天。
楚煜早在清筱十七岁、他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她。
那一年，她是整个高中部谈论最多的转校生。
脸蛋和成绩单一样漂亮，乖巧得仿佛是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一样。
名声张扬到了极致，人却低调得并不真实。
楚煜对这种富家乖乖女没有兴趣，因此即便是好哥们吴飞宇已经在他耳旁念叨了两个月，他也没有对清筱本人生出多大的好奇来。
直到某个午后，他意外在学校后门的胡同，撞见两个被混混纠缠的少女。
看上去似乎是因为妹妹胡闹，才凭空惹出的事端。
结果却是姐姐站在了众人面前。
“不要为难莹莹，有本事就冲我来。”
明明她自己都怕到发抖，却还一脸倔强地保护着妹妹。
楚煜轻嗤：又一个不自量力的傻白甜。
但还是忍不住帮忙解围。
他那时是学校有名的“煜哥”，几个小混混自然不敢为难。
结果还没等到他表明来意，那妹妹就趁着大家分心，抛下姐姐独自逃走了。
“现在后悔你自己刚才那么蠢了吧？”
这是楚煜吊儿郎当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在家的日子，能更好过一些而已。”
清筱乖巧依旧，连眼眶都没红一下，淡漠得仿佛是在解释别人的故事。
心智早熟得令楚煜都忍不住惊讶。
……
她走后很久，楚煜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问她的名字。
……
再见到她，是在一周以后的升旗仪式上。
原来她就是传说中那位“懵懂无知”的校花，清筱。
看来也是个会隐藏自己的小姑娘呢。
楚煜就这样陷了进去。
就连十七岁那夜的荒唐梦里，他见到的都是她那张略带淡漠的俏脸……
但楚煜最终没忍心去打扰她的清净。
只是在高三那一年，跌破所有人眼镜地，破天荒认真读起书来。
他从学年大榜的最后一名，一跃成为那届的理科状元，成功考进清筱所在的A大。
**
“阿煜，我明天新学期开学，白天就不能过来看你了。你有关系好的朋友，可以来照顾你的吗？”
印象中清筱淡漠的脸庞和眼前人的逐渐重合。
楚煜回过神，点头道：“姐姐放心，就这点程度，我还是能生活自理的。”
清筱松了口气：“那就好。”
“水果和营养品我放冰箱了，客厅桌上有我写的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
“阿煜，我宿舍那边还有门禁，等下收拾完我就先走了。”
“好，姐姐到学校后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清筱这才想起来，她和楚煜还不是微信好友。
于是拿出手机递到他面前：“阿煜，加姐姐个微信？”
楚煜：“好。”
扫码、验证、备注、保存，简直乖得不像话。
**
清筱回到寝室的时候，免不了被周媛缠着一顿盘问。
“筱筱你快说呀，你和那小帅哥都做什么啦？”
“怎么过了一天一宿才回来？”
周媛递给她一张银行卡：“我的大小姐。”
“您这是往他身上砸了多少钱啊，怎么落魄到连生活费都没了？”
“我说，咱不是遇上骗子了吧。”
“……”清筱好笑得瞥她一眼，“没有，我就是和家里决裂了，所以才囊中羞涩。”
“没有被骗财，更没有被骗色。”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快让我好好睡一觉，好困。”
周媛语调瞬间升高：“哇！筱筱！你咋这么牛？真的和你那偏心的妈，还有你那傻逼妹妹，决裂了？”
清筱点头。
“哎，早就该这么办了！”周媛越想越替她生气，“筱筱别怕，没钱的话，姐养你。”
清筱：“打住！这钱算我借你的，咱们还是按照之前商量的，我创业，你投资，不要扯别的啊。”
周媛玉手一挥：“行，都听你的。”
反正她有用不完的钱，只要筱筱需要，她随时可以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对了，那你爸呢？你爸也答应就这么让你离家出走了？”
清筱手上动作一顿，垂眸道：“他昨天不在家。”
周媛：“那你爸会不会……”
“不会，”清筱打断道，“就算他在家，也不会管这些的。”
爸爸在意的，从来只有清家的生意而已。
周媛坐在她旁边，安慰道：“害，他不管也好，这样你也没有心理负担。”
“嗯，”清筱给手机充上电，不大在意地说，“都不重要。”
她现在一心想的，只有创业和恢复容貌而已。
清筱摘下口罩，拿起枕边的小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左脸。
嗯……好像疤痕是有那么一点点淡了。
不过也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周媛注意到清筱的动作，也跟着她一起观察起左脸来。
“筱筱，我刚才就想说了，但是怕你介意……”周媛疑惑道，“你这脸上的疤，是不是开始治疗了？”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见好啊？”
“真的？”清筱盯着镜子里的脸，眉眼带笑。
周媛点头：“对啊，感觉有点淡了。”
刚才见过的楚煜那双漆黑的眼眸，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清筱敛了敛情绪，把镜子重新收回枕底。
看来系统并没有骗她，她这张脸确实还有痊愈的希望。
清筱担心“系统”这种超自然的存在会吓到周媛，便扯了个善意的谎言：“嗯，最近换了个烧伤科主任，说是有可能会治好。”
周媛猛地抱住她，由衷说道：“那太好了！”
**
“对了，筱筱。”两人打闹了半天，周媛突然从床上弹起来。
“快，快给我敷个面膜！”
清筱：“？”
周媛：“哎呀，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啦？”
清筱：“明天除了开学……还有什么重要活动吗？”
周媛递给她一个眼神：“就是开学呀！新学期了！！！”
“开学而已，你这么激动干嘛？”
清筱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撕开面膜给周媛敷了上去。
“上学期开学，也没见你怎么样啊。”
面膜下周媛的脸紧绷着，但还是有藏不住的喜色。
“哎呀筱筱，之前你住了半年院，所以不知道。”
“传说中的状元学神，明天就要来报道了！”
清筱表情迷惘：状元、学神？A大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啊。
怎么今天把一向见过大世面的周媛，给期待成这样？
周媛像是能感知到清筱的疑惑，继续说道：“不光是学习好哦。”
“我听说，”她语气神秘，“这位学弟的姿色，那叫一绝啊。”
“招生办的老师回来就说，这位一定是A大建校以来，最传奇的校草！”
清筱好笑道：“真的假的，人还没来呢，就先被评为校草了？”
还是有史以来，最传奇的校草？
要不要这么夸张……
“真的真的！”
周媛说到兴奋，居然一把扯下自己的面膜：“听说还是咱高中学弟！”
“叫什么来着？”周媛点点下巴。
“哦对了，楚煜。”
她看向清筱：“筱筱，你对这名字有印象吗？”
“嗯……”清筱有点走神，“谁？”
“楚煜。”周媛重复道，“不过说也奇怪，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按理说，如果咱高中真有这绝色，我不会不知道的。”
楚。
煜。
清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