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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恰是初春,京城寒意不减。

    来福往手掌上哈了口气,在马厩中码好草料。他余光瞥到一人接近,是伯府新进的仆从小六。

    “来福爷,”他谄媚笑道,“这么早就起了是帮哪位主子做事?”

    “你少打听主子的事,”来福哼笑一声,敲了下他的脑袋,“咱们做好自己的事,主子们便不会短了咱们。”

    小六忙欸了一声,摸了摸鼻头。抬头看着伯府雕楼画栋,飞檐斗拱,眼里满是光彩。如今京城中谁人不知广平伯府如日中天。他在府中做事,便觉与有荣焉。上次他回乡时旁人皆说他好福气。

    事实确是如此,圣上近来颇有抬举广平伯府的意思。

    因此京中无数有适龄女子的显贵之家各是心思涌动。哪怕是能将自家女儿嫁入伯府做妾,想必也是能借上一二分的势。只不过这想法要是让姜浈知道了,怕是会冷笑一声。

    旁人或是不知,她却清楚自己那名义上的丈夫可是个会演戏的好手。

    姜浈的屋子在府中地处偏僻。屋子内陈设朴素简洁,除了一些床具桌椅等,并无多余杂物。

    午睡了一小会儿,姜浈便起了床,坐到榻上,绣着自己即将完成的一批绣帕。

    贴身丫鬟冬青见着姜浈的手有些红了,无声上前关上了窗门。回头见她还在专注地绣着手帕,便未出身打扰。

    姜浈怕冷,身上紧紧裹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袄子。阳光穿进屋内,为她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和细密的光芒。见着小姐如今这文静娴雅的模样,冬青记起在姜家,先前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小姐分明是活泼好动的性子。那时的小姐分明是那般张扬鲜活的女郎。要不是……

    冬青兀自想着,心中忿忿不平。这时,一道柔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冬青,跟门房知会一声。备车去如意坊。”

    冬青忙应是,出了门。

    姜浈不知冬青心中所想,只专注着收拾着绣帕。

    如今的她毫无倚仗,唯有那一手绣活是她的希望。曾经被母亲逼着学的手艺却在今日成为她日后谋求生计,逃离这侯门深院的途径。

    姜浈内心细细盘算着。虽说如今伯府按例给她发放份例,有时府中的老太太逢年节时也会赏些金银珠宝,再加上自己一直以来卖绣品赚来的银子,自己目前也有了一笔可观的积蓄。但论及和离之后的独立生活,目前的钱财还差得远。

    将帕子收进篮子中,姜浈戴上帷帽,挎着篮子走出门。小厮来福已经备好马车在伯府侧门等着,冬青见她走近便为她掀开帘子。

    坐在马车上,姜浈望向手边的篮子,不由想起母亲来。

    母亲出身于扬州顾氏,单名一个宛字,家中长辈称她宛娘。她闲暇时偶尔专注绣一两件作品,部分自用,部分送予与顾家交好的世家大族。她的绣作巧夺天工,超凡脱俗。虽为人低调,扬州宛娘的名声终究盛名于世。待到二八年华,母亲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嫁并在此之后生下了姜浈。

    在姜浈的印象中,父母两人貌合神离。二人即便关系并不融洽,但也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姜浈儿时性子跳脱,而每逢刺绣,便需枯坐着,一坐便是一整天。姜浈自然坐不住。

    母亲常常是温柔的,极好说话的,但每逢姜浈不服管教,母亲便板着脸教训她。姜浈记得清楚,母亲有次甚至拿出了戒尺训她,说着说着,一行清泪从她秀丽的面庞上滚落了下来。她说,母亲不想逼你,但女子在这世道上活着,便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母亲希望你能掌握好一门技艺,至少它可以是你能安身立命的保障。

    那时的姜浈自然不懂,但以她现在的处境,她十分理解并感谢母亲的决定。

    姜浈陷入了回忆之中,直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将她又拉回到现实。

    姜浈扶着冬青的手下了马车。

    今日虽说天冷,但如意坊名气大,店铺中仍有着不少的顾客。那店中的小厮早认识姜浈了,忙上前引着她上了二楼。

    姜浈把手上挎着的篮子递给身后的冬青,转身跟上前。

    “程姨。”姜浈唤了句。

    “欸,浈姐儿来了。”程芸如微笑着迎她进来。她同姜浈母亲一同长大,随侍其左右,自然也待姜浈如亲生女儿一般。

    姜浈落座,接过程芸如递来的茶杯小抿了口。

    “程姨,我想和离。”姜浈双手捧着茶杯望向她。

    程芸如了解姜浈如今在侯府的处境,并不意外她的想法。

    沉吟片刻,她问:“想好和离后去哪吗?”

    姜浈点头,轻道:“想去江南,去阿娘的家乡看看。”

    她停顿一瞬,言语中带有些许苦涩:“只不过,现在条件尚不成熟。一来,我积蓄不足,离了伯府,我无处可去;二来,我试探过那伯府次子,他贪恋姜府之势,断然不同意和离之事。”

    届时,或许整个伯府都是阻力。

    程芸如冷笑一声:“姜府?也不过是趋炎附势的东西罢了。靠出卖…”

    她意识到自己一时说错了话,忙止住嘴。

    姜浈向她投来疑惑的眼神。

    程芸如望向她,心生怜惜:“浈姐儿,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走向姜浈,轻轻抱着她,安慰她:“你不用担心第一点,程姨完全可以帮你解决。至于第二点,我们且走着看,总会有机会的。”

    二人皆心知肚明,如今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家终究抵不过权利在手的勋贵士族,更何况如今的广平伯府势力并不弱小。

    姜浈心生暖意,鼻子酸了酸。她抬起双臂环住许姨的身子,感激道谢。

    程芸如轻叹了一声,心中暗恨姜浈那个没本事的爹和他那个恶毒的续弦。她轻抚姜浈的乌发,满是怜惜。有意岔开话题,程芸如说道:“浈姐儿,你那绣活精巧,大家都很喜欢上次的绣样。”

    姜浈想起来了,坐直起来,心中一动。

    “我上次创新了些式样,只怕她们不喜欢。今日我又带了些新式样的绣帕。等会再给您。”

    程芸如笑道:“江南的绣法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京城的闺秀自然喜欢。而且呀,我们浈姐儿一颗玲珑心,那式样变来变去的,让人看不腻。销路可好着呢。”

    两人又细细聊了会近况。日头西斜,姜浈见时候不早了,便准备离开回府。

    程芸如起身送她下楼。

    两人到了楼下,姜浈从冬青手中接过帷帽,戴在头上,又把装着手帕的篮子递给程芸如身边的丫鬟。

    “程姨,保重身体。”姜浈向程芸如告别。

    程芸如颔首道:“浈姐儿也是。”

    说罢,姜浈转身上软轿。

    她转身的那刻,眼角扫过街对面的酒楼下停着的一架马车。马车车表装饰着金制雕刻,繁贵富丽,绝非普通的勋贵之家所乘。她在京城中长大,见到的世面自然不少。这辆马车仍吸引了她的目光。而且,她还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处见过。

    冬青出声提醒,姜浈遂收回目光,按捺下心中不解,上了软轿。

    -

    酒楼之上。

    裴瑀近来颇有些深思不属。

    圣上急召他回京,他舟车劳顿,前几日才到了京城。

    朝堂之上风云不歇,圣上方才亲政,前朝余孽自是蠢蠢欲动,虎视眈眈。而他驻守的西北边疆地区表面是一派祥和,实则也是暗流涌动,令他颇为费神。

    他的对面坐着当朝的都察院副都御史石宣,也是他的老师。

    石宣见他拿起酒杯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出神地望向窗外,不免疑惑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文显,可是有何事?”他出身提醒。

    裴瑀回过神来,轻道:“无妨。”

    说来也是神奇,方才他无意望向窗外时,正好有一女子带着帷帽从对面的绣铺走出来。她身子笔挺,令人见之忘俗。那刻正好有微风吹来,墨绿色的衣裳便紧紧裹住她的身躯。纤细,苗条,……

    又脆弱。

    石宣提醒了他的失态,他有些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感到不自在。他从未如此评价过女子的姿态。

    饮罢杯中酒后,裴瑀往窗外扫过一眼,那女子早已乘马车离开了。

    裴瑀回过神来,回到自己与老师的谈话之中。

    石宣喝了口茶,说道:“太后病了。”

    裴瑀早已听闻风声,严肃道:“燕王怕是没有耐心了。”

    石宣轻嗤:“他能忍耐到今天也是不易。”

    裴瑀沉默不言。

    燕王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与当今太后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由先帝亲自册封,是本朝的第一位异性王。先帝虽年迈,但心里明镜似的,怎会看不出燕王的野心。表面是给予了这大舅子无限荣光,实则是处处防着他。

    燕王倒也一直配合着演戏,慢慢地,先帝也试探性地放给他一些实权。

    只不过,没过多久,先帝一命呜呼。

    燕王扶持当今圣上登基,圣上生母则作为太后垂帘听政。燕王帮着圣上处理朝政,渐渐地,手伸得越来越远。但圣上亲政后,燕王非但没有将手伸回来,反而显露出一些仍不满足的意思出来。太后自是不喜自家哥哥的做法。因着太后的意思,燕王倒也稍有收敛。于是,双方在朝堂之上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直到如今,太后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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