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窈双目呆滞，似是被人控制了一般。

    谢乔躲避不及，衣服被她擦出了好长一道口子。

    别看戚清窈平时弱不禁风，没多大力气，可一旦提起剑，自带凌厉之气，让人难易靠近。

    戚清窈凄然一笑，“谢师姐，即便你我有隔阂，也不能对我这般狠心。”

    谢乔眉心跳了跳，不想听戚清窈胡扯，冷冷道，“闭嘴！”

    “师姐，你若实在想要杀了我，那便动手吧，你现在是金丹修为，又有雁章剑，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戚清窈面色虚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她眼角悄然滑下，眉心朱砂黯然无色。

    谢乔:……

    有的时候，她真想撬开戚清窈的脑门，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失去了灵识，随便误解人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谢乔沉默地望了她一会儿。

    现下，戚清窈与丁七的遭遇差不多，恐怕是中了什么傀儡术。但是，戚清窈是一个修士，能操纵她的术法肯定不一般。

    一个受人操纵的修士，可要比中了傀儡术的普通人难对付的多。

    谢乔画了一张加了灵力的祛秽符，本以为能让她勉强清醒几分。

    谁知，戚清窈并未恢复神智，徒手撕碎了那张灵符，哭兮兮地问谢乔是不是又想害她？

    撕......撕碎了？！

    汇聚了灵力的符纸还没发挥作用，便被她徒手撕碎了！！！

    谢乔叹了口气，心道，戚师妹，往日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的力气还挺大。

    面前梨花带雨的漂亮少女美目冰冷，一脸敌意地瞪着她，她与平常反差极大，谢乔忽然想笑。

    戚清窈宁静秀美，性格温柔，身姿轻盈，平时说话柔声细语，衣饰清雅美观，对于自己方方面面都要求得极为严格。

    因此，弟子们称赞她为古籍《诗经》中的窈窕淑女。

    倘若她醒了之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会不会面色羞红，感到失态了呢？

    戚清窈一直哭哭啼啼，谢乔头疼不已。

    算了，还是点穴，起码也能落得几分清静。

    谢乔凑近了戚清窈，微弯下腰，探向她的哑穴。还没等她靠近，戚清窈直接昏倒在地。

    “够了！乔乔，你在做些什么？”林修檀从林中飞速跑了出来，握住了她的剑，身后还跟着众弟子，冷冷看着谢乔。

    “......林师兄？”谢乔被他吓得一愣，手中的雁章剑“咣当”一声坠地，与地上的青石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你想对戚师妹做什么？”林修檀目光冰冷，语气中难掩失望。

    身后弟子不满地瞪着谢乔，众人目光仇视，看她的眼神仿佛像在看一个阴毒蛇蝎的坏人。

    几名弟子忙将戚清窈从地上搀扶起来，轻轻摇了摇昏迷的少女，“戚师妹，你快醒醒。”

    没过多久，戚清窈悠悠醒来，她的睫羽颤了颤，眼神迷蒙朦胧，惹得搀扶他的男弟子耳根红透。

    弟子们纷纷上前，面上充满了真切的关心，与对待谢乔的凶恶冷漠态度完全不同。

    他们似乎害怕吓到了戚清窈，语气刻意放轻了几分，“戚师妹，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她伤到？”

    戚清窈虽然醒了，双眸却还是一派迷蒙，没有什么意识。

    一瞬间，众弟子才放下去的心瞬间紧悬了起来。

    谢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做什么，一口黑锅从天而降，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谢乔抿唇，知道林修檀误会了，慌忙为自己解释，“林师兄，戚师妹中了邪术，我只是想要帮她，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谢师妹，不用再说了！”林修檀语气冷硬，一贯温和的人此刻脸上覆盖了一层冰霜，可见，他是真的动了怒。

    林修檀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来一步，谢乔真的做了傻事，伤害了戚清窈，那么即便是长虞师父，也保不了她。

    “我没有。”谢乔摇了摇头，面色虚弱无力，眼眸清澈又坚决，语气低低的，染上了一丝委屈。

    林修檀一上来就这样质问她，不听她解释，谢乔只觉无所适从。

    在谢乔印象中，他总是一副温润而泽的模样，如同她的兄长，从没有厉声呵斥过他。

    幼时，谢乔搞砸了事情，给林修檀带来了许多麻烦。他只是好脾气地替她善后，从未生气发怒，对她语气也是温柔的，不像现在这般冰凉。

    少女脸色惨白，莹润双眸透着一丝失措，整个人紧张兮兮地望着林修檀。

    她在害怕，害怕林师兄并不相信自己。

    众人面无波澜，对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并不动容。

    方才，众人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她拿着剑逼得戚清窈无处可逃，戚清窈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而现在，她轻飘飘一句“我没有。”，就想趁此撇清关系？

    怎么可能？

    即便少女委屈巴巴，但她的话十分苍白，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谢乔紧咬嘴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纵然如此，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眸中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弟子们目光鄙夷，本来还觉得谢乔收敛害人的坏毛病，将心思放在了修炼和课业上。

    谁知，趁着众人不在，她故技重施，仍旧揪着清窈师妹不放。

    面前的少女唇瓣泛白，敛眸不语，只是神色黯然地站在那里，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委屈和无助。

    但是，谁也没有为她说话。众弟子轻嗤了一声，想到她差点儿害死戚清窈，不禁在心里暗骂，谢乔还真是死性不改呢。

    沈千宜虽与谢乔相处了几次，但是，她却认为谢乔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并不想传言那么不堪，没有什么歪心思。潜意识里，她相信谢乔是无辜的。

    苏如柳扶住了戚清窈，心中也是纠结万分。

    换做以前，她肯定是站在戚清窈这一边的。

    这一次，苏如柳的意志动摇了几分。她不知是该相信戚清窈，还是，应该相信.....谢乔？

    自遭遇噬魂兽以来，谢乔的性情可谓大变。旁人或许不清楚，但作为与谢乔朝夕相处的同门弟子，苏如柳绝不可能体会不到。

    以前的谢乔，做事唯唯诺诺，胆小懦弱，整个人病恹恹的；而现在的她，性格明媚，倔强刻苦，牙尖嘴利，偶尔还犯傻，两者天差地别。

    苏如柳喜欢这个性情大变之后的谢乔，

    整个灵虚门中，苏如柳是除了长虞和漱玉之外，对她最了解的人。她不相信，更不愿相信，是谢乔将戚清窈害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谢乔先前都是在逢场作戏？

    如果真的是这样，苏如柳倒有些佩服谢乔的耐性了。

    鬼使神差地，她侧目望了一眼戚清窈，少女不笑之时，整个人淡漠疏离，与以往的温柔形象截然不同。

    少女好像发现了她的目光，疑惑望向她，漂亮的眸子依旧黯淡无神，“？”

    苏如柳见她失去了神志，心中无奈道，清窈，你说你招惹她做什么？

    突然，戚清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柳眉微凝，扫了一眼四周，“诸位在这里做什么？不是在除妖吗？林师兄怎么也在？”

    “谢师姐，先前，我不是还和你在一起吗？”戚清窈上前，握住了谢乔的手，却被少女毫不留情地甩开。

    众弟子见她神志终于彻底恢复了，连忙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并告诉了她。

    戚清窈生性伶俐，即便她才恢复神志，却能很快从众人嘈杂的话里找到了关键信息，众人以为谢乔要害她，所以，他们对谢乔冷言相向，丝毫不停谢乔解释。

    谢乔眼圈红红的，模样惹人怜惜。

    戚清窈面色歉然，“诸位师兄师姐们，你们冤枉谢师姐了，我不慎中了傀儡术，幸亏遇到了谢师姐，不然，只怕我会做出什么傻事。”

    当场所有人面色皆是一变，人群哗然。

    什么，中了傀儡术？

    那么，这不是意味着，谢乔是被他们冤枉了？

    原先对谢乔态度很差的弟子，此刻面上只觉被人狠狠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修檀身形一僵，下意识不敢去看少女是何种表情。他竟生出了一丝恐惧，害怕少女会对自己失望，害怕她会埋怨他这个师兄，没有在第一时间相信她。

    林修檀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剑攥得更紧，剑鞘乃是玄铁锻造，冰凉刺骨。

    这还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剑鞘有几分不适应。

    “谢师姐，我中了傀儡术，不小心伤到了你，你心中有气，冲我撒火也是理所应当的，清窈没有什么委屈。”戚清窈柔声细语，缓缓挣开了搀扶她的苏如柳，换换走到了谢乔面前。

    众弟子于心不忍，戚清窈这样一说，万一谢乔当了真，死死咬住不放，到最后，吃亏的还会是戚清窈。

    “不用了，还是多谢戚师妹为我辩解，洗清了我的嫌疑。”出乎意料，谢乔的态度很是平静，语气淡淡的。

    “不然今日，没人会相信我说的话，只怕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的语气无波无澜，众人却听出了一丝讥讽，顿时，所有人的面色又臊又烫。

    说到底，还不是她这种坏事做多了，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众人才不会选择相信她。

    要不然，为什么就连与她关系最好的林师兄，这次也没有相信她？

    怎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不多时，三位长老和凌昭钰等弟子过来了，与林修檀等人汇合。

    少女身姿曼妙，面色平淡，眼眶却还残留一丝微红。

    凌昭钰狭眸流光微转，唇线也抿得很直，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少女。

    他能清晰地觉察出，少女似乎不太对劲。可是，她的林师兄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

    凌昭钰神色疑惑，少女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涴水出了问题，刘长老没有废话，表情严肃。

    他们本以为破了阵法，但没等湿雾消散大半，阵法又莫名其妙被补上了。姚、白两位长老也是神色凝重，涴水河边浮起了几条嬴鱼，沿岸的三五处水洼已经干涸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取涴水的灵脉。

    又或者，彭城山化不开的百里迷阵，力量之源实际上是蜿蜒不绝的涴水。

    大白天，日光正盛，众弟子却直冒冷汗。将迷阵的阵眼与涴水灵脉结合在了一处，这种做法，可真是恶毒。

    只要涴水不枯竭，迷阵便会一直存在。即便破了阵，涴水已经枯竭，届时，彭城山的生灵怎么办？

    这里，灵力终究会凋零，变成妖瘴弥漫的荒芜之地。

    三位长老一路上都愁眉不展，显然，这个问题十分棘手。

    丁大和丁三慌了神，涴水是棣花村赖以生存的水源，要是水源枯竭，这可怎么行？

    刘长老带着弟子们又一次来到了涴水边。

    迷阵未破，众人不敢掉以轻心，何况，涴水是阵眼，发生了不少怪事。弟子们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懈怠，只等三位长老发号施令。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乔靠近涴水的时候，神识变得晕乎乎的。

    涴水蜿蜒，地形复杂，倘若众人只去一个地方，恐怕不太现实。刘长老吩咐弟子们分为三路，分别前往涴水的上、中、下游。

    “如果遇到什么，不要硬抗，记得用传讯符告知。”刘长老沉声叮嘱。

    这群弟子们年岁尚浅，除了一位林修檀，刘长老对其余人都不大放心。

    对了，还有一位冷面少年。

    刘长老眯了眯眸子，视线锐利，落在了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

    通过短暂接触，刘长老知晓他修为不低。但是，方才破阵之时，少年受了伤，又染上了一股特殊的妖气。

    “无晦师弟，你受了伤，待会儿切记跟着我。”戚清窈抬眸注视少年，柔声细语对他说道。

    少年摇了摇头，“师姐，不必麻烦。”

    戚清窈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憾然作罢。

    刘长老平静地收回视线，一众男弟子却嫉妒不已。甚至，尤乘风表情扭曲，愤愤地翻了一个白眼。

    多好的机会，这小子竟然忍心拒绝？

    不识相！

    凌昭钰，不过一个外门弟子，怎么值得身份尊贵、漂亮温柔的清窈师妹对他这般照顾？

    弟子们应诺，随即执剑离开。

    林修檀是大弟子，刘长老带着他和沈千宜等几位修为较高的地址去了上游。他本想痛谢乔待在一处，顺便能保护她，但考虑到上游凶险难测，他也只好放弃。

    临行前，他不放心地叮嘱了谢乔几句。谢乔见林修檀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么担心做什么？

    上游凶险，她应该担心他的安危才是，怎么事情反倒颠倒了？

    戚清窈还是不放心，她要与姚长老等人前往涴水下游。下游水势深不可测，她与凌昭钰只能暂时分开。

    不远处，漂亮少女怀中抱着一柄剑，睫羽长长，盯着平静的水面出神。

    戚清窈找到了极合适的人选，她嘴角一勾，红唇轻启，“乔乔师姐，无晦师弟身体不便，不知可否能暂时托由师姐照顾？”

    戚清窈语气很软，令人不忍心拒绝。

    谢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被牵扯了进来。

    “对呀，凌师弟你就跟着谢师妹好了。你在太平镇救了谢师妹一次，谢师妹报答你还来不及呢。”尤乘风很想支开这个讨厌的少年，他的话听起来没毛病，却让谢乔不自在。

    谢乔面色羞赧，她暗暗咬了咬唇，心道，尤师兄，你瞎捣什么乱呢？

    戚清窈将少女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捂唇一笑，对于尤乘风的话很是满意。

    很明显，少女并不想与凌昭钰待在一起，这让她很不自在，但可惜的是，没有人在意谢乔的感受，她即使不情愿也不能拒绝。

    面向少年时，她的声音低了几分，“无晦师弟，你同乔乔师姐待一起，她会替我照顾你的。”

    谢乔余光一瞥，恰巧，少年的目光也望了过来，漆眸沉沉，晦暗不明。

    鬼神神差地，谢乔违心地点了点头。

    尤乘风说的对，对于凌昭钰，她确实亏欠他良多。

    暂且不说，少年将她从火海里救了出来。赤华境，少年毅然捏碎了琉璃珠，才能护她安然无恙走出结界。

    谢乔抿了抿唇，不知从何时起，少年总是有恩于她。她越不想亏欠少年，亏欠他的反而越多。

    戚清窈见状，盈盈一笑，眉心朱砂越发鲜艳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