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高二接踵而至，开学第一天的班会上，茹娇略带严肃的提到了文理分科的事情：“这学期末，每位同学都要上交有家长签字的文理分科表，文理的选择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请大家提前做打算，学习成绩、兴趣爱好，以及将来的就业方向都是需要考量的条件。”
“文理分科……之前觉得好遥远，怎么忽然就要选择了。”一静枕在课桌上，嘀嘀咕咕的念叨着，转过身问凌越：“阿越，你学文还是学理啊？”
“我…我还没想好…”凌越偷瞄着一旁的章贺，有些犹豫…
章贺似乎感受到了凌越的眼神，装作若无其事打着哈哈说：“有什么没想好的，就你那点记忆力，还搞得定文科？还不赶紧跟着老子学理！”
凌越并没有对章贺的口吐莲花感到气愤，只是认真的在草稿纸上罗列出自己在理科文科上的优劣势，而章贺在一旁看着，白眼也是翻得不停。
“写这些有什么用，一门地理就能把你搞死。”章贺揉着眼睛，一副人狠话不多的模样。
“是啊，阿越，你的地理真的堪忧……”一静很少和章贺能做到观点统一，但是在地理这门课的接受程度上，凌越真的没有慧根。
“好像政治和历史也不太行，我注意过你的成绩，考前突击死记硬背勉强可以拿高分，但是高考的记忆体量真的太大了，咱们四个除了一静，没人能扛得住。”程续说话一向中肯客观，一静虽然理科学的一般，但是记忆力超强，越是感兴趣的东西记得越劳，凌越对此也是羡慕不已。
面对其他三个人的轮番评判，凌越干脆将草稿纸揉成了团，歪着脑袋对着章贺说：“那就劳烦张老师继续指教了！”
刚才还慵慵懒懒的章贺，看到凌越面无表情的“请教”之后，瞬间一个机灵挺直了腰：“不敢不敢，互相帮助！互相进步！渴不渴，我去给你接水。”边说着边拿起四个人的水壶，拉起程续就向水房走去。
“我不渴！”程续一脸不悦，嘴里骂骂咧咧。
“凌越渴！”章贺才不管那么多，扯着程续就往外走。
晚上回家坐在书桌前，凌越拿出高一入学以来的文科课本，原本舒展的书本在凌越的蹂躏下变的褶皱不堪，各色的便利贴也是层层叠叠。看着自己曾经为之奋斗过的痕迹，凌越忽然有些不舍，应试教育让她只顾着拿高分，却没能好好享受每一门课应该带给她的思考，高中眼看就要过半，也许将学文或是学理的选择作出之后，就真的和这些知识要做一告别了。
文理分科的热潮只持续了半个月，当大家陆陆续续将分科意向表上交之后，同学之间也就很少在聊起这个话题。毫无疑问，四人小分队中除了一静选择文科，其余人均选择理科，后期分班的时候，也只有一静会调去文科班十班，其余三人仍旧留在七班当同班同学。
不过让凌越意外的是，一静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班并未过度渲染，而是淡定的接受，淡定的有些出奇，让原本做好强大心理建设，准备接受一静情绪轰炸的其他三位，感到极其的不适应。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躲过了一静的娇嗔，却没躲过一次真正的分别。
五一劳动节收假之后，气温也悄悄攀升，略感闷热的教室里，大家都在等着下课铃快快响起。
“这道题听懂了吗?”数学杨老师依旧是大嗓门，喊了四十五分钟，中气仍然十足！
“听懂了……”讲台地下的回答有气无力，急的杨肖眼睛都瞪圆了，正准备发飙的时候，铃声飘来。
章贺早就按捺不住了，抱起篮球就准备往外跑，谁知冒的太早，被杨肖栏了下来：“章贺！你给我等一下！数学学得好是好，平常惯的你了，一点礼貌都没有，坐下！听我说几句话！”
章贺有点羞愧，便悻悻的坐下，托腮看着杨肖。
“嗯…教了大家一年多的数学，真心觉得你们啊…有点笨啊，教不动啊~”杨肖忽然开起玩笑，教室里也是哄堂一片。
“下课时间有限，我开门见山，老师今年二十六岁，在安大附中教书快四年，时间好快，每天看着你们活力满满的样子，真的很幸福。”杨肖边说边挠了挠头，浅吸一口气，说道：“所以我做了个决定，准备考研，去冲冲名校的研究生，让自己更饱满一些，再回来教书，那时候可就没有同学能问的住我了。”说到这里，班级雅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有些惊愕。
“老杨，你什么意思？”章贺才不管那么多，站起来就冲杨肖喊叫起来。
“字面意思啊，就是你一天到晚问我各种问题，好几次都被噎住，尴尬的不行~”杨肖看着生气的章贺，笑咪咪的说道。
凌越扯着章贺的袖子让他先坐下，示意他先安静听杨老师把话说完。
“其实我挣扎了很久，想晚点再走，但我不得不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无法同时做两件事情，这样书也教不好，备考也不够专注，得不偿失。所以，同学们，这堂数学课就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了，在这里提前祝大家前程似锦，一切顺利！”杨肖说完，便在黑板上留下了一串手机号码，整理好教案，在大家不舍的目光中，淡然的走下讲台，而茹娇，已早早等在教室门口，做好交接的准备。
“茹老师，辛苦了。”杨肖微微颔首，轻声说道，茹娇淡淡一笑，示意无妨。
课间的十分钟在杨肖这场告别会上悄悄流逝，预备铃声贸然想起，茹娇站在讲台上，翻开教案，抿嘴想了想，又将其合上。她并未多言，看着台下雅雀无声，一脸无措的学生，茹娇缓缓走下讲台，在教室里慢慢的踱起步来。
一分钟，两分钟，教室安静的出奇，甚至可以听到时钟指针的走动声，茹娇静静观察着大家，拍拍个别哭鼻子女生的后背，或是揉揉一些趴在书桌上默不作声的男生的肩膀，这应该是当下最直接的安抚方式。
“同学们，我可以说两句吗？”终于，茹娇重回讲台，微笑发声，学生们也逐个抬起头来。
“杨肖老师啊，小我两岁，但其实非常成熟，是一位很有想法的老师。”茹娇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也很有活力，我记得军训会操的时候，他无惧暴晒站在场地边一直给大家摇旗呐喊，不知道的人可能会把他误当成体育老师吧~”看到大家的情绪有所缓解，茹娇清了清嗓子，语气略带严肃：“其实，当你们慢慢长大，走出校园，走向社会，就会发现分别其实是人生的常态，一开始你们会赶感伤，会不舍，而到后面，你们就会变得淡定，变得理性，随即学会接受，这就是成长的标志。”
自打教书以来，这节语文课最为漫长。面对整个班级的消沉，茹娇感到了史无前例的无力感，她想说点什么安慰大家，却又不想说出美丽的谎言，或是无法实现的预言，所以她最终选择了较为残忍的一种，那就是面对。
当天的自习课上，大家无心学习，而是七凑八凑的说着要给杨肖买个礼物，章贺自数学课之后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凌越和程续轮番叫他也没用，只好作罢。
眼看自习课快要结束，章贺毫无征兆的从桌上爬起，甩着长腿就往杨肖办公室跑，也顾不上喊“报告”，冲进去一屁股就坐在杨肖的办公桌上，吓了正在整理东西的杨肖一大跳。
“章贺！”杨肖有些恼火，扶了扶眼镜。
“老杨，我不想让你走。”章贺向来不扭捏，说话直来直往。
“我知道。可你不能阻止我追求学业的道路啊，毕竟我也是为了更好的教书，作为老师，最重要的就是一直学习，一直进步，不然怎么教你们这帮臭小子。”杨肖微笑的拍了拍章贺的肩膀，“你学数学很有天赋，其实某种程度上，是你鞭策了我，让我认识到自己学术的欠缺，思路的狭隘，所以，我还要谢谢你。”早在高一小测试时，章贺忽高忽低的数学成绩就引起了杨肖的注意，还有他那些天马行空的解题方法，都和标准答案走着不同的路线，但结果总是正确，偶尔章贺还会交上白卷，用整个测试的时间去做老师们特地出的超纲附加题，杨肖也会偶尔敲打提点章贺，如果不辞职的话，高二下学期全省高中数学联赛，杨肖可是准备带着章贺大战一场，现在看来，难免遗憾。
“老杨，你带完我们这届再走。”章贺还不放弃，虽然他知道多余的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我现在还有鼓劲儿，再过两年，我的精力和智力就都跟不上了，所以，也请原谅我的仓促吧！世界其实并不大，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杨肖的语气忽然变得沉稳，章贺低头玩儿着外套上的拉链，不愿抬头看杨肖的眼睛。
“那我有问题可以随时给你打电话吗？”个头一米八的章贺，瞬间有些温顺，搞得杨肖有些不习惯，拿着书本拍打着章贺的头，提高声调：“当然可以啊！爷们儿一点！”，然后低声在章贺耳边说：“不然怎么保护凌越！老师也年轻过，每次发作业，你没发现我都把你们俩的作业本放在一起吗？还不是为了给你多制造机会，别让我失望啊，凌越在数学方面头脑没你灵活，发挥你的长处，两人共同进步哈！青春是很美好的，要把握啊兄弟！”
一番话说完，章贺抿着嘴似笑非笑，给了杨肖一个熊抱，快速离开。
回到教室，自习课已经结束，凌越扶着额头坐在座位上背单词，一静趴在桌子上玩手机，程续在座位上摆弄着篮球，西晒的教室里撒着夕阳，风扇在天花板上“呼呼”的转着，章贺看着眼前几个人，轻轻咳了一声，凌越闻声迅速看向他，有些释然的朝他微笑，程续则迅速背起两人的书包，顺势搭起章贺肩膀，吵着说肚子好饿，要吃炸串，一静早就等的不耐烦，对着章贺一脸不悦，挽起凌越的胳膊，超前往学校大门口走去……
一切都还和之前一样，只是杨肖的离开，让章贺更加珍惜现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