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上旬的一天，她接到陈宇大夫的电话，奶奶的□□找到了，可以马上安排手术。她赶紧去找主任请了五天假，回家准备行囊。
在回家路上，她遇到了沈君和，他开车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她躲来躲去没躲过，索性上了他的车。
“缘儿，我看你很慌张，是有什么事吗？”沈君和关切地问。
“不劳沈总费心。”叶蓁白了他一眼，系好了安全带。
“吃饭没有？没有的话，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叶蓁没好气地说，“怕你毒死我！”
沈君和哈哈大笑，“听说你转正了，我来祝贺你。”
听到这句话，叶蓁的语气这才缓和下来，“那谢谢你了，祝贺不必了，少出现在我视线里就好了。”
沈君和呵呵笑了，“好了，别闹了，缘儿，你想吃什么？”
叶蓁想了一下，“梅塞妮吧。”
梅塞妮是一家米其林三星的法式餐馆，环境优雅，会员制，但是极难订位。她笃定沈君和订不上位子，所以就说了这个餐馆的名字。
“跟我想一块儿去了。”沈君和说，“我来接你之前，定好位子了。”
叶蓁很无奈，皱着眉说，“那好吧。”
吃饭的时候，那精美的菜肴甜品，叶蓁却丝毫提不起兴趣，放入口中味同嚼蜡。
“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说？”沈君和突然的温柔，让叶蓁无所适从，她可是近三年不曾见过他了，离婚的时候都不露面，怎么最近总是阴魂不散，时不时来她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我跟你说不着。”叶蓁依旧不领情，她抿了一口葡萄酒，就只盯着盘子发呆。
“是不是奶奶的事情？”沈君和问了一句。
叶蓁听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沈君和，“你调查我？”
沈君和摇摇头，“这怎么能叫‘调查你’呢，这是关心你的一举一动。是奶奶的病严重了吗？”
叶蓁知道他知情，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她点点头，“奶奶尿毒症很厉害了，需要做肾脏移植。我这次回家，就是陪着奶奶做手术。为了凑钱，老家的房子卖了，爸妈的空难补偿金花光了，我的确有点难。”她并没有悲戚，“你想知道的，就这些了。”
“我记得爷爷是xx英雄，还在西洲武装部干过几年，有没有抚恤金啊？最近不都在宣传“爱英雄，敬英雄”吗？”
叶蓁摇摇头，“办了，可是一直没有下文。”
“哦，我在那边有个铜矿正在聊，这几天也要去西洲，你要是不介意，同行如何？”沈君和看着叶蓁，目光深邃温柔。
“不用了，我订票了，明天早上的火车。”叶蓁咬着嘴唇说，“谢谢你的晚餐。”
“也好，你路上小心，我到了西洲再联系。”
叶蓁淡淡点点头，“那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沈君和很高兴，他以为他打开了叶蓁的心扉，至少跟她拉近了距离，于是他心情愉悦地送她回家了。
在回西洲的路上，叶蓁收到了梁斯珩的微信，“在哪里？”
叶蓁没有回复，她望着越来越高的山峰，“我们之间，又何止是千山万水的距离，如果我能在西洲发展，我绝对不会去燕山。”
西洲是西南的城市，天气湿冷，但是没有燕山那样凌冽的风。她下了火车，看到街道上还有残存的雪，她感慨了一下自己的思乡情，就直奔医院了。
“奶奶，想死我了。”看到奶奶瘦得皮包骨，皱纹都堆叠在一起，但是她的手却肿胀发红。她心疼得不行，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几乎是哽咽着说，“奶奶，你还好吗？”
奶奶的状态还好，“我还好，小陈对我格外照顾。”
祖孙二人在一处互相倾诉着思念，都忍不住潸然。
陈宇正好查房路过，看到叶蓁之后，便走了进来，“哎呀呀，叶大会计师回来啦。”
叶蓁赶紧跟他握手，“宇哥，我回来看看奶奶，我们出去说吧。”
陈宇跟奶奶打了一个招呼后，跟着叶蓁来到外面。
“宇哥，什么时候手术？”
“手术安排在明天，我的导师亲自主刀，你放心好了。”
“谢谢宇哥，这几天，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今晚十点之后，就不要进食进水了，明天上午十点手术。”
叶蓁点点头，“宇哥，我请您吃个饭吧。”
“等手术成功再说吧，不急在这一会儿，你好几个月没见奶奶，赶紧去陪陪她老人家吧。”他笑着说，“你不知道，奶奶给我讲了好多你小时候的故事，好多我都不知道，把我乐坏了。”
叶蓁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宇哥，谢谢您，我父母走后，您待我如父如兄，您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陈宇帮她擦了擦眼泪，“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我们是邻居，我又长你几岁，你张口闭口喊我哥哥，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叶蓁回到病房，开始跟奶奶聊天，给她削水果，其乐融融。
裴晋的电话打过来，她去走廊里接了，“晋哥哥，本来说这周请你吃饭的，可是我奶奶这边要做一个手术，我回西洲了。”
“哦，没事。奶奶什么手术，要不要紧？需要我过去吗？”
叶蓁赶紧说，“不用的，我陪她就好了，过几天我就回燕山，回去再找你吧。”
当天晚上，她接到了荀彧的电话，“叶小姐，梁先生想见您。”
“抱歉，我不在燕山。”
“那你在哪里？”荀彧追问。
“这个不方便告诉您。”叶蓁忽然涌起一股恶意，“他想见我，为什么是你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喜欢我？”
荀彧沉默了。
叶蓁故意说了一句，“胆小鬼！”
挂断电话，她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回到了病房。
“囡囡，换肾手术还是不做了吧，我退休前就是做医生的，我知道那个手术花费不菲。我们现在卖了西洲的房子，都无家可归了，哪有钱做手术啊？”
叶蓁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奶奶，“奶奶，卖房子的钱还剩下几十万，您安心就好。您做完手术，我让陈宇哥帮忙联系一个疗养院，还让张姐照顾您。”
提到这个护工，奶奶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了，“不要她照顾我了吧。”
“为什么？”叶蓁有点疑惑。
这时，经常和奶奶一起活动的李奶奶把叶蓁喊了出去，“小蓁啊，那个张姐经常打骂方姐，我们都看不下去了。可是方姐怕你担心，一直忍着，也不让我们跟你说。”
叶蓁听完，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谢谢李奶奶。”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奶奶憔悴的面孔，心疼得落下泪来，她抱着奶奶的手，哭成一个泪人。
第二天上午，趁着奶奶手术的时间，她约见了张姐~~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张姐，麻烦您跟我出来一下。”
张姐出来之后，脸上堆笑，“叶小姐，您有什么事儿吗？”
“你被解雇了，以后你不要再来奶奶的病房了。”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你虐待我奶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最好不要让我再知道你接触她老人家，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叶蓁说，“我报警了。”
“你少威胁我，我还不知道你那两下子，不就是在燕山做事吗，牛什么牛？你说我虐待你奶奶，你有证据吗？”
“您不知道吧？我奶奶虽然行动不便，但是她是退休医生，她身上的伤不明显，可我都看到了。不止奶奶，很多病人都可以作证的，你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叶蓁冷冷地看着她，“虐待老人，你良心何安啊？”
那个张姐虚张声势一番，还是被警察带走了。
手术持续了四个多小时，陈宇和导师杨教授从里面出来，额头上细细密密一层汗，“叶蓁，手术很成功。”
叶蓁欣喜不已，她拥抱了陈宇，“谢谢宇哥，明天请您吃饭。”
陈宇笑着说，“没问题，这次我要吃顿大餐了。”
做完手术两个小时候，奶奶醒了过来，从观察室转去了普通病房。
陈宇带着几名医生过来查看老太太的情况，他做了几个简单的检查后，便对叶蓁说，“下午四点，护士会通知你，为奶奶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三天后，还是有一个全身检查。如果都没有问题，就是每个月做一次检查，按时服用抗排异药物，确保植入的肾脏在体内不会产生巨大的排异反应。”
叶蓁连连点头，“谢谢宇哥。”
“你看啊，你长期在燕山，不怎么回西洲，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等明天吃饭的时候跟你说吧。”
叶蓁点点头，“那好，谢谢宇哥，你先忙着，我陪会儿奶奶。”
奶奶完全清醒，是在下午的时候，她脸上蜡黄蜡黄的，靠着葡萄糖和补液延续精神，“囡囡。”
“奶奶，手术很成功，我听宇哥说，您住院观察三个周期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奶奶淡然一笑，“囡囡，给你添麻烦了。”笑着笑着，眼泪就留下来了。
“奶奶，您说什么呢？我能回家，还有个奶奶叫着，这是我的福气，怎么就麻烦呢？我跟您说，我现在转正了，一个月一万多呢，我还有项目奖金。等我换个可以做饭的房子，我就把您接燕山，跟我一起住。”
奶奶点点头，“好啊，囡囡出息了，你的爸妈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