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

    沈君和定好了爬山的时间地点,打算去接叶蓁,却被她婉拒了。

    “我坐地铁过去吧,很方便的,你在山下售票处等我。”

    沈君和幽幽地说,“又不会吃了你,矫情!”

    叶蓁呵呵一笑,“下山一定腰酸背痛,下山你送我回家吧。”

    沈君和这才说,“那好,北门售票处等你。”

    叶蓁从家里出来,却看到荀彧站在小区的长椅边,似乎是在等她。

    “什么事?”

    “梁先生在外面,他想见你。”荀彧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笑容,说不出来是谦卑还是虚伪。

    “抱歉,我没时间,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结束了。本来就是为了钱的几次约炮,还是请梁先生不要记差了事。”叶蓁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生活之中出现他的影子。他们越是阴魂不散,她就越难以回归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她不想做一个阴影中的人,她想生活在阳光下。她的话说的很直白,以自我贬低的态度出发,也提醒梁斯珩,她们不是一路人,不必强融至此。

    荀彧却不以为然,“叶蓁,梁先生不是你想象的恋爱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既然招惹了他,就别想着独善其身了。”

    叶蓁闻言色变,“什么意思?他还能弄死我?”

    荀彧冷冷一笑,“杀人是犯法的!他会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要告诉你,这样的关系,除非他亲自结束,否则,你是摆脱不掉的。”

    “你威胁我?”叶蓁面露愠色,“我也不是吓大的!”

    “隋缘!”荀彧突然说,“关于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你不会不感兴趣吧?”

    叶蓁沉默片刻之后,却冷笑了,“知道又如何?谁还没有过一点蹉跎岁月?你可以告诉梁斯珩,我今天就要和我的前夫沈君和一起去郊游,他要是感兴趣,尽可以一起来!”

    说完,她不再理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荀彧,而是直接出了小区,她几乎是无视梁斯珩的车,径直钻进了不远处的地铁站内。

    虽然她表面硬气,可内心还是存了忌惮,她刚转正,许岩的事情差点让她失去工作,如果梁斯珩拿着这个把柄去找常远或者老谢,她这辈子就算完了,她的工作,她的声誉。如果奶奶知道了,她是不能承受的。

    她神思恍惚时,沈君和给她打来了电话。手机的突然振铃,让她一惊,手里的手机摔到了列车地面上。

    一位好心人帮她捡起手机,递给了她,“姑娘,你手机掉了。”

    叶蓁赶紧抬头感谢,“谢谢,谢谢。”她的手机在圣诞节摔过一次,这一次让那个屏幕,直接碎在了屏保下面。她想着,自己该换个手机了。

    对方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他憨憨一笑,“不客气,姐姐。”

    叶蓁接过电话后按下了接听键,随即,耳边传来沈君和温柔地声音,“我到西山地铁站了,你还有多久?”

    “哦,我还有两站地。”叶蓁强装镇定。

    “那你别急,我等你。”沈君和的声音悠闲温和。

    “嗯好。”挂断电话,叶蓁看到那个大男孩坐在自己身旁,一张干净的面孔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随即温柔一笑,那笑容清澈极了。

    “姐姐,你是要去西山吗?”大男孩似乎自来熟。

    叶蓁对这么年轻且阳光帅气的男孩子没有什么防备心,她微微一笑,“是啊,去西山。”

    “我也去西山,这个时候天气冷,人少。”大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叶蓁微微笑了。

    “姐姐是自己去西山吗?不如我们一起吧?”

    叶蓁对于这种自来熟的小男生有点惊诧,她不禁心想,现在的小朋友们都这么活泼开朗吗?她微微笑着说,“我有约了,你自己玩吧。”

    男孩又说,“姐姐,加个微信吧。”

    叶蓁微笑摇头,“算了吧,弟弟。”

    出了地铁站,叶蓁就看到了沈君和的车,她径直朝着车子走去,完全没看到她身后的男孩异样的目光。

    沈君和见她上车后,指着后座的一堆袋子说,“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

    叶蓁哭笑不得,“你接二连三地送衣服,我衣柜里都挂不下了,怎么今天又送?你是怕我买不起衣服吗?”

    沈君和撇撇嘴,发懂了车子,“那倒不是,你不是说咱们是朋友吗?这就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友间的一点互相关怀罢了。”

    “你的伤好些了吗?何子捷怎么说?”

    “我就知道,是你喊他去给我看伤的,丫的像个老太太,碎嘴子。”

    “你啊,就是太要强,何子捷都不知道你受了伤。”

    “别瞎伤感了,一会儿是爬上去,还是缆车上去?”沈君和把车停在停车场,两个人便下车了。

    “爬上去,下山坐缆车吧。”

    在爬西山的途中,路过一处巨石,叶蓁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来许岩的面孔。是啊,许岩曾经陪她爬过很多次西山,他们还买过米上刻字的坠子,名字挂饰等东西呢。

    “我看你好像心不在焉的,有什么心事吗?”沈君和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异常,有意无意地问。

    叶蓁讪讪一笑,“没什么。”她当然不敢说是梁斯珩威胁她了。

    沈君和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套在了叶蓁的脖子上,“缘儿,我打算离你近些,更近一些。”

    叶蓁的脖子本来冷飕飕的,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让她愣了一下,“谢谢你的围巾,暖和多了。”

    在西山顶上休息时,叶蓁接到了梁斯珩发来的一张照片,是正在跳广场舞的奶奶。她心惊肉跳,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你想做什么?”叶蓁的声音没了凌厉,全是戒备。

    “没做什么,就是想问问老人家家是哪里的,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梁斯珩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来情绪变化。

    “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你的行为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叶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呼呼的风声把她的声音要吞没了。

    “缘儿,一杯热水,赶紧喝吧。”沈君和走了过来。

    “这是你前夫?”梁斯珩听到了沈君和的声音。

    “你管不着!”叶蓁不愿意让沈君和知道梁斯珩这个人,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儿的风不小,要不我们去那边亭子坐一坐吧。”沈君和端着热水,提议道。

    叶蓁被他拉了起来,便跟在他身后,朝着不远处的一个避风亭走去了。

    坐下来后,她喝了一口热水,顿觉心内一阵暖和,“君和,你为什么来找我?”

    “半缘修道半缘君吧。”沈君和的手无意摆弄着面前的水瓶,眼神有些飘忽。

    叶蓁对他的说法不屑一顾,“我从来都不恨你,所以谈不上仇怨,我只是觉得很滑稽,仅此而已。”

    “为什么不恨我?”沈君和抿了一口热水,他看着叶蓁,眼神有些浑浊。

    “我不会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的。”叶蓁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当初嫁给你,就是因为你的糖衣炮弹,我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也不懂得怎么经营婚姻。一直缺少父母关爱的我,被你关心,我就以为那是爱情了,所以......”

    沈君和把手伸到叶蓁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缘儿,我知道你一直很辛苦。”

    “你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我,你也不懂得从小失去父母是什么感觉。空难之后,爷爷奶奶和我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将近两年才渐渐走出来。那样的家庭氛围很压抑,我找不到发泄的当口,只有两件事可以让我解压。”

    “跳舞和练拳,对吧?”沈君和握紧了她的手。

    叶蓁惊诧了片刻,“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关心你啊。”沈君和说,“我还知道,空难后几年,你爷爷生了重病,于是,你把空难赔偿金都支取了,以此来支持爷爷的诊疗费用,可是已经于事无补,你爷爷还是撒手人寰了。后来你考上财大,离开了西洲,后来又遇到了我。我们的婚后,谈不上幸福,可也不是婚姻悲剧。只是......离婚后不久,你奶奶又患了重病,你整个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你只想逃离西洲,可是你的良心又不允许你逃离西洲。”

    叶蓁点点头,眼眶热了一下,“是的,你是不是调查过我?”

    沈君和不置可否,“你总说我不关心你,我关心你了,你又觉得我调查你,我可真是进退维谷。”

    叶蓁凝望了沈君和片刻,继而呵呵笑了,“就算你再好,我也不吃回头草。能做朋友,咱们就是朋友,不能做朋友,两两相忘也不是不可以。”

    “两两相望?”

    “你别误会,是忘记的‘忘’!”说完,叶蓁站起身,“下山吧,正好可以赶上午饭点儿。”

    随后的几个小时,就算沈君和百般殷勤,叶蓁就是不为所动。她接受了他送的衣服围巾等过冬衣物,却不接受他的热脸和热情。

    回到榆树里,已是黄昏时分,华灯初上。

    叶蓁从他的车上下来,笑着说,“谢谢沈总的馈赠,我替奶奶谢谢你的孝敬。”

    “不用客气,这么多东西,真的不用我帮你带上去?”

    “不用了,我会跟奶奶说,你工作忙,稍作停留就走了。”

    沈君和耸耸肩,“敢情,我这是白做雷锋了。”

    叶蓁还是允许沈君和带着东西来到了榆树里,毕竟他现在是叶蓁的“好朋友”,而且这一层是在奶奶那里过了明路了。

    他们两个“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场景,被不远处的梁斯珩看在眼里。

    “他们这是高调复合了?”荀彧自言自语,其实也是说给梁斯珩听。

    梁斯珩沉默不语。

    荀彧又说,“梁先生,我送您回岚山吧?”

    “她为什么突然对沈君和有这么大的热情?”梁斯珩有些不解,一定有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这个......”荀彧声音很小。

    梁斯珩开始皱眉,被看后视镜的荀彧撞上了眼神,“叶蓁这个姑娘吧,不是逆来顺受的。”

    “她有求于人的时候,低眉顺眼,甚至都不认识我,就敢......可是她的需求满足之后,她就翘起尾巴了。”

    “梁先生,这样反复无常的姑娘,还是算了吧。”荀彧劝说道。

    “为什么?”

    荀彧以为他在问为什么要他放弃,便赶紧说,“有这么几个理由,一来,她出身寒微,容易被声□□惑;二来,她有过一段婚姻,容易旧情复燃;三来,她来者不拒,容易招蜂引蝶。”

    梁斯珩冷笑一声,“你说什么?”

    荀彧看他的脸色阴沉,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便赶紧说,“到晚饭点儿了,我送您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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