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和若无其事地说，“你先看一会儿，我去洗个澡。”

    叶蓁也没多想，“去吧。”

    大概是午夜时分，她太困倦的缘故，她竟然在那张舒服的沙发上睡着了。

    沈君和从房间出来，看到只穿着衬衫的她的曼妙身姿，还有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精致的五官，尤其那两片猩红的唇，有点厚，有点肉嘟嘟的，让人想有吻上去的冲动。如果不是因为他偏爱清纯气质的女学生，如果不是他去财大捐建教学楼，如果不是他即兴去了一趟黄山，他断断不会招惹她。也许，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这么美好的姑娘，我以前怎么没注意过呢？”

    他是没注意过，以前他只喜欢李文玉那样的，周珮怀孕时，他就睡了年仅十九岁的李文玉，还让她怀孕了。他为了不让周珮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陪她去做了流产。他并不是多爱周珮，也不是多爱隋缘，他只是不想在东山再起时，后院起火。李文玉流产后，身体虚弱，在医院复查身体时，碰上了温柔的慕怀瑾......

    沈君和想着历历往事，看着隋缘的甜美面庞，他笑了笑，“缘儿，经过这一夜，我不会再让梁斯珩对你抱有幻想。就算你不能属于我，我也不能让你属于他！”

    他让人在他们拥吻时拍下了照片，此刻，他选了其中一张，发给梁斯珩，“春节快乐，梁公子。”

    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矜持，他把一条毯子披在了她的身上，轻吻了她的额头，然后静静地睡在她身旁。

    她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是鱼肚白，浦江上方的烟花还在继续，她看到沈君和睡在自己身旁，自己并未受到侵犯。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沈君和是个正人君子，她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回到房间时，奶奶还没醒过来，她假装上床，睡了一个回笼觉。

    大年初一这一天，沈君和充当了他们的司机，解说员。他熟悉上海的每一条弄堂，每一个景区的历史，甚至每一条风情街的来历。他很大方地解释，自己在这里有一栋房子，在上海生活的时间也比在燕山多一些。

    他还带着叶蓁和奶奶参观了那栋承载着他母亲余生愁苦的房子，只是他没说那你是他母亲的旧宅，只是借着这个房子，讲述了房主和那个远方的男人之间半个多世纪的别居爱情。

    奶奶的旧屋所在地已经拆除了，取而代之的高楼大厦，奶奶只是循着记忆的痕迹，在附近看了看。她没有叹息，没有遗憾，因为记忆模糊，所以伤怀不多，她的身心始终充满着旅行的快乐。

    在淮海路逛点心铺子的时候，叶蓁看到了梁斯珩，他好像是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工具似的，很容易就寻到了她的影子。

    沈君和拉着奶奶，“奶奶，缘儿有点事儿，我们先去旁边的点心铺子看看，他们家的鲜肉月饼，特别好吃。”他又对叶蓁说，“大概他为了你来上海吧，你们慢慢聊。”

    叶蓁淡淡一笑，“不用了，我跟他没什么可聊的，咱们去买鲜肉月饼吧。”她挽着奶奶的手臂，进了点心铺子。

    沈君和跟梁斯珩淡淡一笑，也打算拐进铺子，却被梁斯珩喊住了。

    “什么事儿？”沈君和走了过去，对着梁斯珩抱拳，“这大年初一，不搁家里呆着，来上海干什么？旅游啊？”

    梁斯珩的脸上并无笑容，“过年好，我只是觉得燕山无趣，便来上海了，不想这么巧，遇到了你们。”

    沈君和不屑一笑，“那你随便逛吧，我这儿还要给缘儿和方奶奶做地接导游呢，顾不上你了，自便哈。”

    “你们......”梁斯珩的声音有点低沉，“你们在一起了？”

    沈君和不置可否，“跟你没多大关系，你就别操心了。”他摆摆手，转身快走几步，进了叶蓁他们所在的点心铺子。

    梁斯珩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不甘心，他让司机把车开回酒店，自己跟着进了点心铺子。

    “好巧，叶子，方奶奶。”这是他看到叶蓁和方奶奶后的第一句话。

    叶蓁淡淡点头，没说什么，倒是方奶奶看出了端倪，“哦，是小梁啊，怎么，也来上海旅游过年啊？”

    梁斯珩笑着说，“是，也不是，我姐姐在上海过年，我在国内就她一个亲人，就来上海了。我想买点什么当地特产带给她，就来这里了。”

    叶蓁听到这句，咬了咬嘴唇，她拉着奶奶说，“奶奶，咱们买完月饼了，先走吧，不耽误梁先生挑礼物。”说完，她拉着奶奶离开了。

    沈君和也拍了一下梁斯珩的肩膀说，“梁会长真是房姐啊，但凡是一个大城市，不管哪个国家，都有房产，还真是厉害。”

    梁斯珩的语气冷清起来，“你可真是巧舌如簧，她，一个商业地产公司的创始人，有几处房产不是小事吗？怎么就让你说得这么不堪？”

    沈君和尴尬一笑，“我有说什么吗？梁会长不止有天堃，她背后还有凯旋集团，还有她的蓝颜知己曾先生，她自然......”

    “沈君和，我家人的生活，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梁斯珩沉声说，“叶蓁把你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沈君和噗嗤一笑，“不消你操心，管好自己吧。”

    追上方奶奶和叶蓁，沈君和又是一副笑脸，“方奶奶，今个蟾宫大戏院有演出，都是名角儿，咱们一起去看看？”

    奶奶喜笑颜开，“好啊好啊，好多年不曾进戏园子听戏了。”

    沈君和拉着他们坐上无轨电车，充分体验了一把老城区的风情。

    晚餐的时候，沈君和趁着方奶奶去洗手间，跟叶蓁说，“你不想知道，我跟他聊什么了？他为什么来上海？”

    叶蓁摇摇头，“你不用试探我，我死心了，不会再有波澜。”

    沈君和却故意地说，“你觉得梁山伯和马文才，谁更适合做祝英台的丈夫？”

    叶蓁想了一下，“如果是我，我选马文才，梁山伯那样的，我消受不起。”

    “那你说，我是马文才还是梁山伯？”

    叶蓁看着他一副认真的表情，嘻嘻一笑，“你啊，猪八戒。”

    因为这场旅行，叶蓁对沈君和的态度有了重大的改观，她不再排斥他，奶奶开始还喊他小沈，后来干脆喊“君和”了。

    从戏院回酒店后，沈君和回了小白楼，奶奶回了酒店，叶蓁独自去酒店外面的小摊吃宵夜。

    “怎么？老沈玩累了？不陪你吃宵夜吗？”梁斯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宵夜小摊旁，坐在了叶蓁对面。

    叶蓁没打算逃，她坦然笑着，“对啊，淮海路到外滩，弄堂到博物馆，腿儿都遛细了。”

    “斯静找过你？”

    叶蓁瞟了他一眼，点点头，“是的。”

    “她是不是说，给你一笔补偿，让你离开我？”

    叶蓁笑了笑，那笑容让人十分不愉快，“我好后悔没要钱。”

    “所以你就对我敬而远之，甚至想老死不相往来？”梁斯珩端起她面前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叶蓁抿着嘴唇，不想说这个，“过年好，梁先生，大过年的，就不聊这个了吧。”

    “是啊，大过年的，我从燕山跑过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

    “你已经说过了，你不会给我名分，我也不觉得哪里不好，我只是不想做影子了。你也看到了，我打算和君和复合，不论前程如何，他都将会是我的丈夫。”叶蓁说得坦然。

    梁斯珩看到她身上的钻饰，都是沈君和的赠品，他脸上一抹苦笑，“那我提前恭喜你了。”

    “我也恭喜你，身边的女人走马灯似的，前段时间是颜悦，一直藕断丝连的严敏，这几天又是万芸。”叶蓁手里拿着一串涮毛肚，一口吞进了嘴里。

    “颜悦跟我没有关系，严敏只是朋友关系，万芸的婚约，我也推掉了。”梁斯珩又干了一杯酒，“自从有了你，我没有其他女人。”

    叶蓁嗤笑一声，“这么说，我还得给你颁发一个贞节牌坊呗？”

    “陪我走走吧，我在酒店里闷了一天，心情不好。”

    叶蓁却摇摇头，“不了，我腿疼。”

    “那我背着你走。”梁斯珩付了宵夜的钱，扛起叶蓁，朝着前方的马路去了。

    叶蓁拍着他的后背，“你放我下来。”

    走到一个电话亭旁边，他把叶蓁放了下来，整个拥入怀里。

    叶蓁把头埋在他的大衣里，深呼吸他的气息，从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内心的防线就崩溃了。她看得出他的克制，她自己也在努力克制。

    他感觉到了她的思念和忧郁，他的吻也铺天盖地袭来，霸道而带着掠夺性，让她几乎无法挣脱。

    她努力推开他，“够了，够了，求你饶了我，好吗？万芸和梁会长那样的人，我得罪不起，我不想因为我，耽误了事务所和新锐的合作关系，更不想开罪梁会长。”她几乎是哀求他。

    “我实在是想你，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你，我相思成灾。”梁斯珩把她紧紧地抱着。

    “你这是做什么？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下问题，如果开罪他们，我在燕山，就待不下去了。”

    梁斯珩根本无法忍耐下去了，他拉着她来到了旁边的酒店，在他的房间里要了她。而她，似乎对他没有免疫力一样，面对他的狂风骤雨，她的身子瘫软不堪。

    事毕，她在床上嘤嘤地哭，“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沈君和复婚的。”

    “因为我离不开你。”梁斯珩将她拥在怀里，“你懂吗?”

    叶蓁摇头，“我不懂！你只是想找个听话的情妇，而我不愿意做你的情妇，之前的种种，就翻片儿吧，可以吗？我现在跟你说，如果你愿意我做你的女朋友，你就来找我，如果不能，恕我不能奉陪了。”

    梁斯珩没说什么。

    叶蓁冷笑了一声，“今天这一回，算是分手炮了，从此以后，一别两宽，永不相见。你的活儿不错，你的那些情人们，会满意的。”

    梁斯珩面有愠色，“我姐姐找你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她不会不顾忌我，直接去找你麻烦的。”

    叶蓁并不领情，她轻蔑一笑，“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说大话了。我奶奶一个人在酒店，我不放心，得回去了。我还得告诉你，沈君和也住那家酒店。”

    梁斯珩见她不信自己，也不解释，只是说，“我来上海，就是因为想见你。”

    叶蓁顿住，她的嘴唇抽动了一下，“那就这样吧，断不了，偶尔约一下，你的□□很好。”

    梁斯珩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没几步路。”叶蓁穿好衣服，离开了他的房间。

    此后的几天，她没有见到梁斯珩，但是她内心的负罪感却加重了。他跟自己，除了床上那些事儿，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可能了吗？

    回燕山的头一天晚上，奶奶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她从这几天叶蓁和沈君和的行为举止，基本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关系。

    “君和，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蓁蓁聊一下。”奶奶表情慈祥，看着沈君和。

    沈君和笑着说，“好，你们聊，我去外面看看江景。”

    看着沈君和走远，奶奶才说，“囡囡，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君和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蓁犹豫半天，还是跟她说了实话，“我跟他有过一段婚姻，那个时候我稀里糊涂的，两年后，我们就和平离婚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奶奶却差点气晕过去，“你怎么会这样糊涂，年纪轻轻，就成了离婚女人！而你结婚离婚这样的大事，我居然一无所知，你真是野百姓！”

    叶蓁咬着嘴唇，愧疚不已，“奶奶，是我糊涂，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您身体不好，我没敢跟您说，我怕您担心。我跟他虽然婚姻一场，但是我们互相了解得不多，也是前段时间，我们再次相遇，才开始互相了解彼此多一点。”

    奶奶不理解年轻人的婚姻观，“好，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我看他这些日子对你格外殷勤，你打算怎么办？还有那个小梁，你又是怎么想的？”

    “奶奶，我，我不知道。”

    “我不太了解他，但是就这几天来看，他虽然精明，却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这事关你自己的幸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已经长大了，自己看着办吧。”奶奶长叹一声。

    叶蓁叹了一口气，躺在了床榻上。

    没多久，沈君和也从走廊里过来了，他来招呼奶奶和叶蓁去吃完饭了。

    奶奶沉声问了一句，“小沈，你和蓁蓁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只是问你，当初为什么和她离婚？如今，你又为什么突然想挽回她？”

    沈君和正襟危坐，“奶奶，我当时的确是被缘儿的活泼明丽所吸引，跟她恋爱，结婚。我们结婚两年，相敬如宾，我从未对她做过什么非礼的事情，也从未打扰过她的生活。我请教授来家里上课，协助她顺利通过研究生入学考试，以及律师职业资格考试，我给她衣食富足的生活。后来，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出轨了，其实也不是出轨了，我跟那个女人认识很多年了，我们也一起生活很多年了，她还有两个孩子。后来，我和缘儿和平离婚，我就娶了那个女人。去年冬天，因为我和那个人性格不合，也因为一些婚姻的背叛等等，我们离婚了。那段时间，我非常绝望，对婚姻，对爱情，甚至对女人，我都有了恐惧的心理。”

    “小沈，你这几天的殷勤，我看在眼里，也很感动，如果没有这一段，我或许希望你和蓁蓁能成为好朋友。”奶奶望着窗外向后的白桦树说，“往事已矣！叶蓁这个孩子，优柔寡断，性格乖觉，有时候冷冷清清，有时候热情似火，实在不适合为人妇。”

    “奶奶，缘儿精于财会，法律，又懂得一些休生养性之道，我相信，经过岁月和时光的历练，她会更加成熟的。”沈君和的目光很热切，仿佛隋缘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奶奶脸色变得凌厉，她斩钉截铁地说，“小沈，我想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您以后断了和蓁蓁的联系吧，你们不合适。”

    叶蓁有点惊讶，刚才奶奶还劝她向名分低头，如今又换了一个态度。大概是奶奶知道了自己和沈君和那一段荒唐的婚姻之后，对他的人品产生了一定的怀疑吧。

    沈君和也不惊讶，他微微一笑，“奶奶，我会尊重您的想法，但是您的话不会阻止我对缘儿的追求，我爱她，我会许她一个未来。”说完，他对祖孙俩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奶奶，您......”

    奶奶说，“我不相信浪子回头，固然有，也不会发生在他这样的人身上。他跟那个女人的事情，我在八卦新闻上也看到过，他是让人同情，他的做法也很符合常人的心态。”奶奶叹了一口气，“你啊，还是太年轻，他当年把你扫地出门，没有给你一分钱财产，你觉得他能突然大发善心，对你恩爱情深吗？”

    “奶奶，沈君和跟我......当年我们没有情分，我也没要他的财产，包括他送我的那些东西，我都留在那栋房子里了。他把那栋房子划在我名下，只是我最近才知道罢了。”

    “你啊，还是太傻......”

    “奶奶，沈君和那边，我不图他的钱，我当时只是想着，体验一段不一样的生活，就是一段插曲而已。”叶蓁说得坦然。

    她跟梁斯珩在一起，最初只是图钱的，只是没想到后来有了一些不该有的纠缠。如果她最初跟沈君和在一起的时候图钱，或许她就不会认识梁斯珩了。

    奶奶笑着说，“这就好，来，给你看你田爷爷在三亚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