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灵

    许攸的身体还是没有扛过去,许岩被抓进去的那晚后半夜,他就撒手人寰了。临死,他都握着许岩那本结婚证,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亲眼看到许岩和叶蓁完成一个婚礼。

    彼时,叶蓁还在格林酒店休息。

    接到消息的她,着实震惊了,她一下子惊坐起来,脑子蒙了好久。她回过神来之后,才赶紧去洗漱,仓皇着装下楼去了。

    荀彧的车载酒店门口等着,接上了她,赶赴许宅。

    “梁先生一直没回来,今天老爷子大限,交代了后事之后,就已经不大好了。”

    叶蓁有点难过,她叹了一口气,“一个时代,结束了。”

    荀彧也叹了口气,“是啊,青山资本,那是初代资本,实力雄厚不说,还特别有魄力,有胆识。老爷子是转业军人,老骥伏枥,从倒卖电器,到地产,再到资本圈子,真是传奇人物啊。”

    听到“转业军人”,叶蓁想起了爷爷,他也是转业后,在老岳丈的帮助下进了医院保卫科,因为受不了那清闲的生活,提前内退了。退休以后,他闲不住,训练孙女叶蓁便成了他的乐趣。

    叶蓁起初是不理解的,别的孩子们还在冬吃冰糖葫芦,夏喝冰镇汽水,她却在武术馆训练摸爬滚打,训练格斗与射击。她需要一边跑步,一边背诵那些古文,英语,口诀。她的休息时间,却被父母安排好了,舞蹈,课外班,她只觉得喘不上起来。她的右手虎口,因为长期摸枪,生了很厚的老茧,以至于在爷爷去世后很久,那里的茧子都消退不下去。那时,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去京剧院等妈妈下班,顺便跟琴弦师傅拉弦子,跟着剧院的演员们吊嗓子,哼几段。

    可以说,叶蓁没有什么快乐的童年少年。但是她也没有按照爷爷的遗愿,参军或者考公职,她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财会。

    “叶蓁,到了。”

    荀彧的提醒,把叶蓁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赶紧说,“哦,好。”

    下车后,叶蓁看到许宅门口的灯笼已经变成了白色,门口的对联也变成了黑底白字。她沉默不语,跟站在门口的青山集团法务~钱正楠打了一个招呼。

    “钱叔,爷爷在哪里?”

    “殡仪馆的车一个小时以后到,许先生和许岩在正厅等着你呢,你赶紧去吧。”

    这个场合,叶蓁不方便说那个证书的事情,悻悻点头后,她就跟着他进去了。

    在正厅,叶蓁看到了许衡夫妇和许岩,以及梁家兄妹。她礼貌地跟大家打招呼,“许叔,梁姨,两位小舅好,梁会长好。”

    许衡脸色憔悴,声音嘶哑,想必是狠狠哭过了,“怎么还没改口?”

    许岩赶紧出来打圆场,“爸妈,你们别生气,蓁蓁还没习惯改口。今个爷爷过世,您们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叶蓁一言不发,站在许岩身后,等着许衡夫妇问话。

    “好了,许岩,你带你的媳妇去看爷爷最后一面吧。”

    许岩颔首欠身,拉着叶蓁从前厅穿过,走过一进院子,来到了许攸居住的院子的花厅。

    远远的,叶蓁就看到了金丝楠木的棺椁停放在花厅正中央,两旁是花圈和挽联。她没有细看那些,只是在钱正楠的引导下,来到了棺椁旁。

    叶蓁扶在在棺木上,看到了躺在里面的许攸,他的脸比早些时候平和了许多,皱纹也都舒展开了,眼皮鼓得老高,这是眼窝开始塌陷的缘故。他的双手好似竹枝一般,身上穿着一套他惯爱穿的长衫。

    看着许攸,叶蓁黯然神伤,哭出声来,“爷爷,我不该走的,我应该留下来,见您最后一面的。本来我还想着,把我爷爷的日记拿来读给您听的,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爷爷,您走得太匆忙了。”

    她泣不成声,眼泪如雨,她几乎要站不住了,就跪在棺木脚下。一边哭许攸,一边心里想着自己的爷爷,悲悲切切,难以自已。

    许岩看她哭得伤心,便假模假式地规劝了几句,“蓁蓁,别太难过了,爷爷已经去了。”其实他心里的潜台词是,“少来了,又不是你爷爷,没名没分的,装什么孝子贤孙?”

    钱正楠看着叶蓁哭得伤心,便上去抚慰,“好了,叶蓁,节哀吧。”

    此时,许衡夫妇和梁家兄妹也来了,他们看到叶蓁哭灵的样子,各怀心事。

    许衡夫妇是动容了的,他们对叶蓁本来就印象不错,几次三番的,也是许岩胡闹才让他们有点偏见。在他们心里,她还是一个不错的儿媳妇。

    梁斯珩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花厅的棺木,一言不发。他的心里没有太多的悲痛,更多的是庆幸,庆幸没有举行那场婚礼,他没有当那个滑稽的证婚人。他看着叶蓁瘦削地背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梁斯瑀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看着叶蓁,又看了看许家人。

    梁斯静挽着梁婉怡,“大姐,您看叶蓁哭得太伤心了,劝劝她吧,当心哭坏了身子。”

    梁婉怡这才说,“许岩,劝劝你媳妇,别哭坏了身子。”

    许岩闻言,这才上去拉叶蓁,“好了,蓁蓁,别哭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看你的腿,都站不住了。”

    梁斯珩听到这句,心中隐隐波动了一下,他看着眼睛红肿的叶蓁,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情使然。

    许衡这才说,“都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许家还能住得下。”

    梁婉怡也说,“是啊,斯瑀斯静从上海过来,斯珩也是忙里忙外,就都别走了。”

    许岩带着叶蓁退出了花厅,她的膝盖红肿了,无法独立行走。

    “要不,你去我那屋休息一下吧,不是说下周要出差吗?”

    叶蓁摇摇头,“不用了,我回酒店吧,我的腿得上药。出差的事情,我跟常总说一下,请几天假,等葬礼结束再走。”

    “那我这边走不开啊,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处理。”许岩面露难色,他就是故意这么多,想试试叶蓁的反应。

    叶蓁根本不指望他,她说,“我叫车了,你把我扶门口吧,我这个腿,站不住了。”

    到了门口,叶蓁上了一辆灰色的轿车,关上车门后,她连告别都懒得跟许岩说一句,就让司机开车了。

    “缘儿,去如园吧,你是腿受伤了?”原来,司机正是沈君和,他低调而来,就是为了接叶蓁。

    “谢谢你来接我,我的腿就是跪的久了,有点肿,站立不住。”

    “那我带你去何子捷那吧,他今晚值夜班。”

    叶蓁犹豫了一下,“不用,你把我送回家吧,我奶奶会包扎,我家里也有药箱。”

    沈君和明白她的顾虑,“你是担心何子捷跟梁家人说三道四吗?不会的。他虽然和梁斯静关系不一般,可到底没有结婚,只是Soulmate。他知道分寸的,你放心吧。”

    “真不用,我得回去跟奶奶说一声,毕竟许爷爷和我爷爷有过情分,花篮还是需要一个的。”叶蓁坚持着,“许岩刚才跟我说,葬礼三天后举行,你要去吗?”

    沈君和点点头,“肯定要去,许攸老爷子是商界泰斗,国内外来的人不会少。”

    “许伯父的意思是,让我和许岩作为孝子贤孙,给前来吊唁的人回礼,所以,这几天我需要一直在许宅那边。”

    沈君和愣了一下,“那个结婚证不是假的吗?”

    叶蓁摇头,“钱正楠后来给我办了一个真的,我不知情,但是当时,我也没反驳。我是为了还情分,却给自己背上了一个枷锁,不知道许岩那边,离婚痛快不痛快呢。”

    沈君和听完,大惑不解,“怎么跟我复婚,你拖来拖去,各种理由,反倒是跟那个阿斗领证,你都不管合不合法,就爽快地答应了?”

    叶蓁还是解释着,“我本来想着,我们是朋友,我才跟你说这些的,原是我想多了。”她黯然垂下头,“如果你觉得不值得,你把我放下吧,前面是地铁站,我坐地铁回去。”

    沈君和并不理睬她,他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似乎在尾随他,他想了一下,“缘儿,你坐好了,咱们车后面有人跟着,我得甩掉这个尾巴。”

    闻言,叶蓁也向后看了一眼,真的有一辆黑色轿车跟着,“这是什么人?莫非是跟我的?大家都不知道车里是你啊?”

    沈君和冷笑了一声,“不管了!”他猛踩油门,在深夜一点多的大街上极速而驶,朝着城北去了。

    过了一会儿,尾巴被摆脱掉,沈君和说,“太晚了,你回去打扰奶奶休息,这地儿离着上林苑很近,今晚就住这儿吧。”

    他不等叶蓁回应,就给何子捷去了电话,“老何,随缘的膝盖受伤了,你在医院准备一下,我二十分钟后到你那。”

    叶蓁看他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就干脆由着他。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何家开的那家私立医院门口。

    叶蓁被沈君和扶着,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何子捷的办公室。

    “给我看看!”何子捷让护士把叶蓁扶在诊察床上躺下,卷起她的裤子,看到了触目惊心的臃肿的膝盖,泛着乌青。

    他轻轻捏了几个部位,得到的结论是,“哦,这是一点磕碰淤血,没多大事儿,我给她擦点药,三两天就好了。”

    他开了药方,护士便去取药了,这大概就是高端私立医院的好处,完全不用患者和家属操心。

    “怎么回事儿?淤青?”何子捷的话意味深长。

    “你想什么呢?走,出去抽颗烟,我跟你说。”他对也真说,“缘儿,你休息一下,等拿完药,我送你回去。”

    来到医院外面,何子捷还是一脸坏笑,“怎么回事儿?玩儿够野啊。”

    “什么啊,张廷玉动用了他的关系,给叶蓁和许岩弄了一本合法的结婚证,如今,许攸去世了,她作为孙媳妇去哭灵来着,膝盖跪肿了。”

    何子捷点燃一颗烟,“许攸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沈君和深色凝重地说,“大概你老婆没跟你说吧,她就在许宅里。”

    “她走得时候,许攸还没去世呢。”何子捷解释着,“梁家跟许家有情分,她应该在的。”

    “是啊,梁启明先生和许攸老爷子有八拜之交呢。”

    “不过,隋缘和梁斯珩,他们真的断了吗?”何子捷隐隐担忧。

    “有结婚证这么一层,想不断都不行了吧?”沈君和幽幽地吐了一个烟圈。

    “是啊,许家可真够狠的,为了一个孤女,他们这样算计,真是坏透了。斯桁那边?”何子捷有点迷惑。

    沈君和冷冷一笑,“他大概知道结婚证的事情了,说不定还是他亲自操办的,要不,他怎么会吐血?”

    “吐血?我怎么不知道?”何子捷大吃一惊。

    “我也是听梁斯瑀说的,说他弟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前几天,他们俩在米兰偶遇,喝下午茶的时候,梁斯珩突然就吐血了。”

    “没事儿吧?”

    “你关心你小舅子,那你打电话问一下呗。”

    “许家消息封锁,应该是在做什么准备,估计得两三天后才有消息吧?”

    沈君和点点头,“布局了好多天了都,从改婚期就开始了。”

    他们两个又闲聊了几分钟,才赶回诊察室,而叶蓁早就不见了踪迹。何子捷赶忙问值班护士,“小丁,我办公室的病人呢?”

    护士小丁赶忙说,“哦,何大夫,那位女士说有急事走了,她让我转告您。”

    沈君和赶紧摸出电话,给叶蓁打过去,可是对方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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