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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叵测

    薛平睿怒视着他,胸口起伏得厉害,他抖着手指着他,双唇蠕动着想要破口大骂,但半晌也没蹦出半个字来。

    薛让一把拍开薛平睿的手,讽刺道:“其实当年薛谨也并非有意,我也并不是故意隐瞒,而是谋划这一切的人我得罪不起,你要怪只能怪自己只是个太子少师,而薛谨又色胆包天,明知是陷阱,却为了个好看的皮囊什么都顾不得了。”

    薛平睿瞪着他,双瞳爬满了血丝:“是谁?”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是谁!”薛平睿一把卡住薛让的脖子,薛让挣扎间撞翻了屏风,屏风上端撞在了窗户上,发出嘭嘭声响,窗外偷听的三人连忙蹲下,躲藏在墙后。

    薛平睿将人死死压在屏风上,神色宛若怒目金刚一般凶恶,暴怒的连声质问道:“到底是谁!是谁要害我儿!我要让他死!所有害我儿的人都得死!”

    “你杀不了他……”

    “是谁!告诉我!是谁!”

    薛让不断拉扯着薛平睿的双手,脸色憋得通红。

    感受到太阳穴砰砰跳动,扑面而来的窒息感令他心生恐慌,语气急促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慧贵妃死后,他还能活着吗!”

    这话令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薛平睿冷静了一瞬,但他掐着薛让脖子的手依旧没收。

    “说!”

    薛让握住薛平睿的手,劫后余生让他心若擂鼓,说话的语速比之前快了许多:“因为慧贵妃发现了程皇后的秘密!而幕后之人要利用薛府的名声替掩盖他们换子……啊啊啊啊!”

    一枚暗器忽得刺穿薛让的眼球,薛平睿吓得下意识撒了手,下一息一枚暗器又刺穿了薛让的脖颈,让人彻底失了生气。

    裴凛察觉异常,一个闪身冲到外廊拐角处,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翻身从外廊上跳下,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追了上去。

    红玉看向晏清姝:“追吗?”

    晏清姝摇头:“这府里有眼线,让裴凛去追。”

    她转过头走到二层侧屋的正门处,一把推开了房门。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陷入恐慌的薛平睿,他面露诧异:“殿下?”

    晏清姝没说话,打量了一番这间屋舍。

    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扇屏风、一张拔步床、一条桌案,桌案上放着无数不堪入目的器物,单看形状就只是做什么用的。

    但这些都无法吸引晏清姝的目光,她的注意力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七种长短不一、材质各异的鞭子上。

    她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攥紧,克制住想要揍薛平睿的冲动,一字一顿的质问愣在原地的薛平睿:“薛少师,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薛平睿的身子一抖,他自知自己逃不过,噗通一声跪趴在了晏清姝的面前。

    “臣有罪!求殿下开恩!”

    晏清姝的喉咙发胀,腥甜瞬间蔓延在整个口腔。

    一切不言而喻。

    红玉检查了一下薛让的尸首,干脆利落的将食指和中指并起,以极快的速度从脖颈的血洞中探了进去,将那枚暗器夹了出来。

    她用薛让的衣服轻轻展干了上面的血迹,呈至晏清姝的面前:“是用生铁打造的,没有标记。”

    这枚暗器只有食指骨节大小,呈三角锥的形状,尖端和侧边被磨得锋利无比,吹发可断。

    “能做出如此精妙工艺的人世间没有几个,让澜玉去查。”

    “是!”

    晏清姝看向薛平睿:“薛平睿,你乃三品府尹,论律例本宫无权处置你!但这不代表本宫无法让你死得悄无声息!所以,你想活吗”

    薛平睿看向晏清姝:“想活!”

    “那好,你答应本宫,之后无论本宫对庆阳府的官员做什么,你都不要有任何动作。”

    “是!”反正庆阳府上下也不全是跟他一条心的,所以薛平睿对这个条件并不抵触。

    *

    暴雪初霁,但夜晚的风依旧强劲。

    裴凛一路追着黑衣人跑过四条街,期间打斗无数,却难分胜负。

    论武艺,裴凛自觉在此人之上,但论轻功,此人绝对比他高出一成不止,练就的身法也是以灵巧为主,当是幕后之人专门培养的杀手。

    这种人一般都会被拔了舌头,不教识字,平日只以暗号沟通,自成一套交流之法,若是拿不到暗号的母本,就算对方求饶他也看不明白。

    想到这里,裴凛便不打算留手,一招一式皆冲着要命而去。

    正因为说不了话,所以他们的身上一定留有互相识别的痕迹!

    他一定要看看,看看这个人与杀他母亲的那个人是不是来自同一个组织!

    裴凛从腰带内侧摸出一枚石子,直击对方的腿弯,那黑衣人腿一麻,即将跪地之时翻了个跟斗,灵活的从房顶落在了地上。

    他抬手将五指间的三枚暗器急急射出,成品字状直朝裴凛头颅与双肩而来。

    左右闪避会刺中肩膀或者心脏,不做缓冲加速下落很可能摔断双腿,裴凛眸色微凛,下意识将双臂护在自己胸前,往左偏去。

    只听得叮当一声,原本应该扎入心脏位置的暗器被小臂挡下,落在了脚边。

    裴凛甩了一下被划破衣袖的小臂,从破洞处显露出来的银白色臂箍在夜色下泛着微光。

    “衣服破了回去又得自己补。”裴凛咬牙切齿道。

    那黑衣人见势不妙,又要逃跑,可裴凛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捡起脚边的暗器一发射.入他的后心。

    “陪你玩玩而已,真当自己有点本事了。”

    他将黑衣人的面罩拉下,掐开他的下颌,果然被拔了舌头。

    将人翻过去,扒开上衣和裤子,在右侧髋关节的地方,果然纹着一个莲花样的纹身。

    这朵莲花一共六瓣,与当年父王找到的那个刺客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名刺客的莲花纹身上,是右上角的花瓣呈现红色,其他为黑,而这个人则是最下方的那枚花瓣呈现红色,右下方的花瓣呈现绿色,其他为黑。

    “是一种暗号吗?”

    他将这片皮肤割了下来,用冰雪清洗干净,然后卷了点雪一同放进了竹筒里。

    等他回到薛府外,晏清姝和红玉正给马喂干草。

    晏清姝轻轻抚摸着马首,抬眼看向他:“人追到了?”

    裴凛摇头:“没。”

    晏清姝垂眼看着裴凛鞋尖的血迹,和风细雨的说道:“你不必防备我,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但如果这个秘密牵扯到江怀玉,我还是会深究到底,你瞒不了我。”

    裴凛沉默着解开芋头的马缰,没有任何应答。

    晏清姝继续道:“你一直都知道薛谨和薛让在做什么,对吗?利用雪灾拐.卖.妇女、私.贩.人口……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你偷偷将江怀玉放走,你知道我不会不管她,她是我在学监的伴读,与我情意深厚,你坚信我会救她,会为她查到底。”

    “裴凛,平威王府需要借助更强的权势才能撼动幕后之人,而我也需要裴家的兵权,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合作?互帮互助达到共赢,难道不是皆大欢喜?”

    裴凛牵着马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看向晏清姝:“公主殿下,您根本不了解。”

    晏清姝愣了一下:“什么?”

    裴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漠的弧度:“人心之复杂,远不是翻了几本书,在脑袋里想想就能看透彻的。尤其是西北这个地方,有丝绸之路,有整个大梁最庞大的边军,有唯一的异姓王。钱、兵、权搅合在一起的时候,人性的恶就会以你想象不到的方式被激发出来。”

    “可能因为一句自夸的话,一幅不知来由的字,一身常穿的衣服,原本都是普普通通的东西,到头来确也是因为这些东西招致了灭顶之灾,你能想象得到吗?”

    “你独坐于皇城之中,屹立于高台之上,你当真看得清这个天下是什么模样吗?”

    晏清姝蹙眉反问:“你为何会觉得我看不清?你说的那些我明白,不过就是‘文.字.狱’罢了,皇城中这样的事多如过江之卿,毕竟刚刚经历过八王叛乱,我父皇甚至比你们这些藩王更加敏感。”

    裴凛看着她,眼中含着无奈:“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你败了,不是因为你的学识不够,也不是因为你的属下不够强,而是因为你不够了解人性。你就不怕今日的一切只是我做的一个局?你就不怕薛平睿早就知道你来了,故意在那里演了一出戏给你看?有句话说得好:深渊有底,人心难测[1]。”

    晏清姝摇头道:“你这个人,我不了解。但薛平睿毕竟做了我十年的老师,他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他不敢骗我。”

    “可那二层小楼建了有三年了,薛平睿当真就一点不知?”裴凛有些愤怒的说到,“你信他,我可不信!你知不知道,那幢小楼里埋了多少具尸骨?其中又有多少人原是平威军的兵眷!”

    晏清姝一愣,她没想到这个。

    或者说,他没想到幕后之人能胆大包天至此!

    “两方合作不是你有什么我有什么就能轻飘飘决定的,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西北需要的是什么!又何谈‘合作’二字?你若当真了解薛平睿,就该问问他,为什么来这里这么多年,却始终冷眼旁观百姓的苦难,却一言不发!他薛平睿当真有他说得那般高尚吗?”

    裴凛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发泄着他的愤怒。

    晏清姝不知道他观察了这里多久,但她知道裴凛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一定是因为束手无策,所以他想要带她过来,借助她的权势去根除这个祸患。

    她叹了口气,想向他解释,但裴凛拒绝去听,反而骑上马跑走,只留下一个恼怒的背影。

    哒哒的马蹄声逐渐远去,渐弱的晚风中又开始夹杂冰粒子。

    雪好像永远下不完,就像人的不幸。

    回去的路上,红玉忍不住问晏清姝。

    “姑娘,裴公子是不是……有求于您?”

    晏清姝叹息一声,道:“是啊,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红玉点头:“属下也这么觉得,他说您不理解,可他也没理解过您啊!庆阳府的事咱们早在确定要来的时候就着手调查了,如今证据确凿只差……”

    “嘘——”晏清姝打断红玉的话,“不必说这些,他的世界毕竟与我们不同。”

    “有何不同?”

    “他常年混迹在勾栏瓦肆,结交的都是江湖上的酒肉朋友,而江湖人为何会踏上江湖路?”

    红玉想了想,道:“一部分是因为活不下去,需要抱团才能找到新的出路,另一部分是因为家中有钱,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代表正义惩恶扬善。”

    晏清姝点头:“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了解百姓。但也有一个缺点,便是只会看到这个社会的阴暗面。”

    晏清姝遥遥望着墙根下零星的微弱灯光,那里就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挣扎。

    宵禁又如何,总有人为生存铤而走险。

    “而裴凛与他们一起谈天说地,自然就能借着他们的经历看世界,也就比你我更了解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同时,也会接受过多的阴暗面,从而对这个社会产生一种抵触。”

    “那也不该冲您发脾气啊。”红玉蹙眉。

    “无妨,其实我也知道薛平睿这个人并不单纯。”晏清姝讪笑一声。

    “您觉得他有异心?”

    “他今日想我叩头请罪,不是因为他儿子反了多么可怕的罪,而是害怕江怀玉这件事传出去,他自己会担上一个迫害同僚子嗣的名声,害怕薛谨当年在宫中的事捅出去,薛家会得罪程氏,然后被彻底放逐。”

    “那平威王那边……薛谨竟将手伸到了平威军兵眷身上,若是往王爷知道……”

    晏清姝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无奈:“这并不会影响平威王的决定,他不愿意站队是因为西北的百姓经不起战乱。上位者的权力倾轧,是要靠百姓的鲜血白骨去铺就的。”

    红玉的心往下沉了沉,她曾经也是逃难逃到京城的。

    七百里的路,靠着双腿硬生生走完,所以她能感同身受。

    但她同样心疼晏清姝,一个自幼将改变性别不平等当做人生目标的人。

    她没日没夜的浸泡在宫中的藏书楼里,不惧风雨的随着先帝或者淮南王在外奔波,真心跪拜过每一位当世大儒、隐士高人。

    她经受过冷嘲热讽,遇到过人心险恶。

    别人的十岁到二十五岁,都是在画柳凤舸、衾枕之爱中度过,唯她青灯黄卷、目不窥园。

    她不该就此被埋没。

    可偏偏这世间属人心最不公平。

    “那接下来该如何做?”红玉问。

    “今日已晚,你好生歇息,明日招工的事交予碧玉去做,当务之急,还是先治好民生,民生稳定了,才有谈合作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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