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疏听他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趴在仙鹤身上向下看去，只看到白茫茫的云层。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她感觉已经飞了很久了，也不知道这只仙鹤要向哪飞。

    “嗯……我也不知道。”

    ？？？

    “你不知道？！”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你召唤出来的吗！”

    沈长谙倒是没想到她居然猜出来了，一时怔住，又马上恢复了方才的笑容。

    抱她的时候，将她乾坤袖中夜浔尾羽所化的玄凤鹦鹉召了出来，便是这只仙鹤。

    “算是我召出来的，但我没跟他说要去哪。”

    “……”

    行吧。

    “你要去哪，跟他说一声就行。”他眉心舒展，看起来惬意极了。

    顾清疏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沈长谙，可身体却诚实地俯了下去，冲着前方说。

    “我想去玉神雪山，谢谢了。”

    说完她就把头缩了回来，乖巧安分地坐着。

    沈长谙看她这温顺的样子，倒是同方才那般伶牙利嘴不一样，酸溜溜地说：“哟，难得，还知道和你夜浔叔叔说谢谢。”

    “夜浔叔叔？这只仙鹤吗？”她指着身下的仙鹤，眼眸清亮。

    “是，这只是他的一片尾羽，算是凡尘的化身，他本人还在上清天。”

    “那我们说的话他能听到吗？”

    沈长谙点头，“可以，他还能感知到你的安危。”

    顾清疏听到这话才算是放心，也没再怀疑沈长谙了。

    先前她一直觉得沈长谙每次都能在她遇到危险时出现，都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现在知道了夜浔的存在，这一切都有得解释了。

    多半是夜浔感知到她身处险境，及时告知了沈长谙，他才会及时出现相助。

    也是，沈长谙又不会未卜先知。

    “话说你去玉神雪山干什么。”沈长谙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同夜浔说的地名，眉心微动，开口问道。

    顾清疏知道此事说来话长，便拣了重要的说，“我要去找神黄鼎。”

    这回沈长谙倒是没有追问，但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才微闪着眸光，抿唇浅笑，“这样啊，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随后他提醒道：“但是这玉神雪山灵息紊乱，夜浔不一定能飞入，我们还是要从近一些的城镇出发，步行前去。”

    他瞟了一眼云层，像是能透视一样，仿佛看清了云层之下的地貌，转头对她说，“刚到凛州，夜浔飞得很快，估计马上就要到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你不是说不能到玉神雪山吗？那我们要去哪？”她倒是听不懂沈长谙这话了。

    沈长谙很自然地说：“去给你买身新衣服。”

    他打量着她身上的黑袍，偏头“啧”了一声，看起来很不满意，“谁给你选的，真没眼光。”

    是吧，她也这么觉得。

    谢洲瀛听到没，有人说你没眼光。

    “还好我们小剑仙人比花娇，穿什么都好看。”他看着她的脸，轻笑出声，有着几分宠溺。

    谈话间，仙鹤已俯身冲破云层。一瞬间狂风扑面，她下意识想抓紧身下仙鹤的羽毛。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话，远在上清天夜浔会不会疼，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把抓住了沈长谙。

    这货堪比高山稳重，大风当前，一动也不动，像是长在这仙鹤背上面一样，顾清疏都感觉自己快被吹飞了，一抓住这个人便死不放手，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只是下一秒，仙鹤的速度又变快了，她只是抓着他的衣袖也感觉自己像飘在云端一样。

    “慢一点，夜浔叔叔！”她开口，声音却被呼啸地大风刮走，只余下模糊的残音。

    然而这速度一点没减，只剩她在风中像个纸鸢。

    “早说了让你多吃点，还不听，现在被吹跑了吧。”沈长谙调笑似地开口，却一把抓住了她，将她向自己一拉，“抓紧。”

    顾清疏只感觉一下不稳，朝那人怀中扑去，栽进了他的怀抱。她下意识抱紧了眼前的人，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口，双手环着他的腰，是从未有过的亲近。

    一呼吸就能闻到那淡淡的吻月钩香，好像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好快好快。

    她一时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心跳还是沈长谙的心跳。

    那双大手不知何处安放，悬停在离她身体一寸的地方，不敢靠近。

    只是她没感觉到这个人的拘谨与忍耐。

    他只是任她抱着，低头便能看见少女乌黑的发丝，还有发间精致的银饰。

    分明从前也这样抱过她，但现在的感觉却大不一样了。

    已经是大姑娘了啊……

    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渐渐加快，随着他的呼吸一样乱。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心动吧。

    也就只有在这种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他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心意，他才能爱她。

    他不敢猜想她的心意，只能默默的看着她，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幸福，这就够了。

    二人乘鹤而行，翱翔于九天，颇有几分隐士仙客的模样。

    但这舒适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过不了多久，他们又要落入凡尘，面对这烦心的一切。

    顾清疏从沈长谙的怀中撤出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她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房屋，在她眼中如同蚂蚁一般小，现在正随着他们的下落逐渐变大。

    快要到了啊。

    身下的仙鹤虚影渐渐变淡，如同梦境里爹爹消失的场景一般，她也知晓，夜浔也该离开了。

    再见也不知是何时。

    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再见了吧。

    仙鹤载着他们冲向了一片青草地，长鸣一声后彻底消失。

    他们也稳稳落在地上。

    这时顾清疏才发现，这里还有一处宅院。

    沈长谙走在她身前，回头冲着她笑，“走吧，去休息一会儿。”

    “可……”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也不必那么着急去玉神雪山。”他安抚似的说着，“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然以这样疲惫的身体进入玉神雪山，是凶多吉少。”

    她方才被仙门之人追杀，还拖着丁允跑了那么久，再加上先前赶路一直没有休息，现在确实很疲惫。

    沈长谙说得也有道理。

    反正有他在，她很安心。

    这房子看起来新的很，又干净的很，也不知沈长谙是什么时候买的，又怎么会想到在这里买。

    但她也不在乎这些。

    只要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就够了，再加上一个沈长谙，这地方也还算不错，至少不会无趣。

    “你先去歇着，我出去一趟。”他将她引到住处后，便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顾清疏也不去想他要做什么，他总是这样，她虽是好奇，但也不会多问。

    方才被仙门围剿时倒没觉得那么累，可现在一歇下来，倦意便涌上头，吞没了所有。

    她到头栽入柔软的被褥，上面仿佛有吻月钩的余香，就像沈长谙在她身边一样。伴着这缕清香，她才彻底放松，坠入了梦乡。

    沈长谙本是走了的，但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又回来看了一眼。

    他早料到他们会有凛州一行，便早早在此做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这么早。

    看着她趴在床上沉睡的模样，他在门外轻轻叹了口气。

    门也不关，被子也不盖，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他走到床前将她的靴子和外袍脱去，抱着她，将身下的被子扯了出来，如同往常一样为她盖好被子。

    是该好好休息了，这些天来，她比从前要操劳的多，只是她从不外露，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心中的压抑。

    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安生日子不多，他也无法保证之后的事是否如他所愿。

    玉神雪山……

    他其实不想让她去的，但这姑娘倔的像驴，他就算不同意，她也会去，倒不如随了她。

    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她不知道的事。

    沈长谙再看了她一眼，撤回了目光，带上门转身离开。

    这地方离凛州、玉罗与玉神雪山都近，去哪里都方便，本来想着带她一起去凛州城，但转念一想，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便自己前去了。

    他本来就是要去凛州的，去散布一些消息，也当是为她入玉神雪山寻些伴，顺便帮她买两套衣服。

    雪山苦寒，她终日穿得单薄，上次风寒倒是让他有些担心了，这次段不能由着她，怎么着也得穿得厚实些再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也从那个总是需要师兄和仙君提醒的毛头小子，变成了照顾旁人，事事上心的那个人。

    从前离恨天上的五个弟子，没有一个活成了他们所期望的样子。

    所以他希望他的小剑仙，他的小江泠能够成为她所想的模样。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未来的路上没有阻碍，没有任何人或者事能够阻碍她幸福地活着。

    他想让所有人容下她，创造一个能够让她生存下去的世道。

    到了晚间，他才带着大包小包回去，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所有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若是没有后来的事，他们也会是这样安稳地生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