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杀

    这一次,他们走了许久,没有再看见相同的景色了。这也说明他们走对了。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毕竟这里只有白天,没有黑夜,看着那渐渐现于眼前的山体,所有的疲劳仿佛都一扫而空。

    若是她一个人,倒是可以一直不休息,就这样走下去。可是现在跟着一个花继珩还有一个花行玉,她还是要顾着他们的身体的。

    与他们一对比,抛去她瘦弱的身体单看体能,只感觉她健硕如牛,他们倒像是娇娇女儿家。

    他们也走了许久,从未开口同她说过累了之类的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她又不是瞎子,不会看不出他们的状况,若是再让他们这样下去,早晚会死的。中间也喊停休息过几次,这才算好一些了。

    只是越往上走,靠近山巅,身体便会越来越不适。

    且不说山间苦寒,在这么高的地方,呼吸都困难,心跳也逐渐加快,脑袋也随着寒风扑面而昏沉沉的。

    她只感觉面前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需要大口地索取着才能勉强让自己呼吸得过来。

    可山路漫漫,几时才能走到那万山之巅,寻到那万物之始。

    自走出那阵法后,也不知是过了几天。

    她看那山峰好像又进了些。

    只是这几天来他们没有再遇到过什么了,没有迷阵,没有怪物,没有任何危险。

    除了寒冷和饥饿还有那对于雪原的反应,这一路太顺畅了。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没有放松,谁也不知道危险会不会无声无息地降临。

    若此行真的如此简单,也不会又那么多人葬身于此了。

    埋藏于万年山雪下的亡魂啊……

    顾清疏抬手抚去脸上的飞雪,低头眨了下酸涩的眼睛,又望向了远处。

    白雾茫茫,看不清前路。

    身后的花继珩还拉着花行玉在小睡,她体质特殊,此刻体力太过好了,便醒着守“夜”。

    进山有些天了,她有些想山下的人。

    若是说不想怕是假的。她有些想沈长谙了,想丁允,樊璟,岑酌……

    她的朋友,她的家……

    刚来这个世界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外人,借了这个身份才能拥有这一切,现在她明白这些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也没有那么悲伤了。

    原来她是有家的。

    等一切结束,她或许会回到浮渊,不再去想上清天了。

    她曾同原主,另一个她说过,她们会回上清天的。现在想来也是不可能了。

    或许在她选择下山之时,她就已经回不去了。

    现在她只想让那些该活着的人回来,自己如何她是不敢想了。

    明月寄相思,这里看不到明月,但山风会带去她的思念,传给所有她想念的人。

    作为一个罪名满身的人,她本就不该奢求太多,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只是现在的她,有些对不住她的爹爹和姑姑,也对不住一直以来对她好的沈长谙。

    她并没有变成一个和他们一样好的人。

    回头看向在雪地上枕着石块睡着的二人,心中酸涩。

    有些人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却还是努力的活着,她又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呢。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想自刎,想抛开这些俗世烦恼,沉醉于一场梦境,这也太蠢了。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想要她好好地生活。

    就连另一个她,都想让她忘记过去,破这必死的困局,好好活着。

    只有她不知道。

    自尽,是最没有价值的死亡。

    花继珩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抬手遮了下眼睛,算是醒了,他透过指缝看着眼前的人,只感觉这个人仿佛就是生于玉神雪山,与这冰雪融为了一体。

    不是她的气质疏离不近人情,是他脑海里突然就将她与冰雪想到一起了。

    她其实并不是那种清冷的人,她只是有些不太会与人相处,便省了些话语,才会让人觉得疏离。

    这样看来,其实她还算是一个好人,一个不太会表达情绪的好人。

    顾清疏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垂头看向他,目光扫过花行玉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说玉罗城这么危险,花行玉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她看着花继珩,问了出来。

    花继珩垂眸细细回想着,隔了太多年,他都有些忘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才启唇。

    “我只记得当时浮渊来了人,说是要带走一个人,之后那人大闹了一场,放跑了许多……”他哽咽着,说不出那两个字,但纠结之后还是说了出来,“奴隶。”

    “师弟便是在那场动乱中逃出来的。”

    听完这话后顾清疏眸光微动,仿佛某段不为人知的记忆被勾出了一些线头,只是她无法拉出这段完整的记忆。

    “那……那个人最后被浮渊的人带走了吗……”她声音有些哑,压制着心中的不安。

    花继珩也不知道,“可能吧,之后我再也没听说过那个人的消息了。”

    心中紧绷的弦彻底断裂,她方才就在猜测浮渊要的人是不是她,花继珩说出那句话后彻底得到了印证。

    浮渊要带走的人,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应当是被带去了浮渊,也符合她的经历。

    所以当时大闹玉罗城,放出那些被囚禁的仙门人的人,是她。

    救了花行玉的人,也是她。

    也怪不得花行玉封闭内心,不与外界交流,却还是记得她。

    “这样啊……”她声音越来越小,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花继珩见她面色不对,撑着地站起身,望向她的双眸,仔细地看着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样看起来有些奇怪,像是意识混沌,不能自主。

    顾清疏好似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悬于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一向稳的右手此刻快要握不住刀了。

    她好像看到有两个人立在她身侧,拿着长绳想绞死她,她的视线落在地上,像是有人强行压着她不让她抬头,她只能看见地上的那双黑金长靴。

    那样干净华贵,与她不同。

    这一切又像是成了真,她还真有些窒息,呼吸不上来,就像真的有人拿绳子勒她。

    好家伙,第三个死法了奥。

    为什么她总是翻来覆去,奇奇怪怪地死呢!

    颈间异物感渐渐消失,她才失了束缚,捂着脖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花继珩被她吓了一跳,想伸手去扶她却又顾着男女有别,收回了手。

    “怎么了?”

    她摆摆手,感受着空气顺入肺腑,像是重获新生。

    “没什么,刚刚被风灌了口,有些堵着,现在好一些了。”

    这话听着倒分不出真假,花继珩也不敢随意猜测,见她无事便也不多问了。

    顾清疏看着这玉神雪山,方才的幻觉仿佛是天道给她的预警,如同以往的梦境一般,预示着未来发生的事。

    虽说第一次的梦境还未成真,但第二个梦境确实是发生了。

    梦境中的自刎,与她在云鱼的经历一模一样,只是沈长谙及时赶到,才阻止了她做傻事。

    那这一次,也会成真吗?

    穿心,自刎,绞杀……她倒是想知道,自己还能死出个什么花样来。

    她在某些关键时刻是运气好些,但不会时时都有人救她,她还是要靠自己来谋生路。

    花行玉不知何时醒了,睁着狭长的双眼看向她,眼神还是那样空洞,可她却看出了迷茫之外的神色。

    那是一直不受控制的激动。

    若真的是她救了花行玉,他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闹就闹,还不忘放人。

    真想给自己积德吗?

    现在她看着花行玉,心中却有着一些心疼。本来将他救了出来,没想到他变成了这幅模样,倒让人心中酸涩。

    她总感觉花行玉缺了什么东西,但她想不起来是什么。

    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这样,真是可惜了。

    远山白雾成海,阵势吞天,搅弄风雪,荡起层层波澜。

    寒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是从未有过的寒意。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她才发现这是什么。

    “是雪崩!”她拽起花行玉塞到花继珩怀中,拉起他们向旁边跑。

    其实她本能地想向下跑,但转念一想,雪崩太快,他们就算是跑断腿也跑不过,倒不如向左右跑,说不定还能避开。

    花继珩就差扛着花行玉跑了,那雪崩之势太过浩荡又太过突然,他们也只有一瞬的反应时间,顾不得太多,只能跟着眼前的姑娘不顾一切地跑。

    只是苦了花行玉,本来身体就弱,还在雪山困了那么久,又冷又饿,现在还遇上雪崩,又要拼命跑。

    倒霉孩子。

    顾清疏还是第一次遇到雪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跑,还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两个倒霉孩子有没有跟上。

    造孽啊!

    方才还好好的,她听说在雪山不能大喊,她说话也小声了些,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这玉神雪山积雪深厚,这一雪崩几乎是带着整个山体的雪奔腾着,颇有吞天之势,叫人心头发惧。

    此刻她只是瞧了一眼,那白雪成浪,已然又近了一些,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将他们三人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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