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傍晚放学后,原夏和苏亦云决定甩掉竹马们去逛街。

    反正明天是周末,不用早起,晚点回家也没事。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有大暴雨,不出门是最优选择。两人计划邀请青梅竹马们到家里的小型影院看电影。

    说起来,他们六个人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聚过了。

    原夏想,如果大家围坐在一起看一场温馨电影,偶尔被片中的场景逗笑,可以短暂忘却烦恼,也是挺好的。

    两人顺着拥挤的人\潮走出学校。

    沿着校大门前的长路走到第一个路口拐弯,溪城最繁华的商厦就会出现在眼前。

    清一色穿校服的学生褪去后,原夏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穿黑长袖的男人。

    春天的枝头满是新芽,好似有无穷无尽的活力,而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绝望。

    原夏不由地停下脚步。

    身边的苏亦云见状,疑惑道:“夏夏,怎么了?”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同样也看到了黑色长袖的男人。

    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意识到原夏已经发现了他,迟疑好几秒后,大步向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苏亦云的身体比反应更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就挡在了原夏面前。

    “是……原夏吗?”男人隔着苏亦云,定定地看着原夏。

    十七岁的原夏即使足够冷静理智,可在面对生理学上的父亲时,还是会很慌乱。

    对于她来说,最好的办法是——不见。

    所以当殷宇轩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平静的眸子染上一道能刺痛人的目光。

    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你来干什么——”

    苏亦云回头,见原夏整个人都在颤抖,情急之下用左手推了殷宇轩一把。

    或许是心思全在原夏身上,推人的力道很轻,殷宇轩只是向后退了两步。

    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双眼通红、浑身发颤的原夏了。苏亦云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既然他从不知道她这个女儿的存在,既然他是别人的父亲,他就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讨她的厌恶——

    一想到她和殷殷还有一层血缘。

    她就恶心的想吐。

    殷宇轩年长他们很多,又从小在社会底层长大,看遍冷暖,怎么可能看不出原夏的厌恶。

    可是……

    他又想到了家里的女儿。

    殷殷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声音里都是绝望:“爸,你救救我……这一次真的只有你能救我了!有人威胁子怡,让她退学,她一开始没有照做,现在人已经变得疯疯癫癫了!”

    “刚才那个人又发消息让我从青川一高消失,我很听话的,我马上照做!我真的不想变成疯子。”

    时至今日,殷殷才明白,可怕的从来不是原夏本人,而是她身边的某某。

    那些人带着温润的面具,内里其实是个疯子。

    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殷殷想起之前对原夏的种种挑衅,内心后悔不已。如果可以,她真想扇死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她惹了一个,最不能惹的人。

    陈子怡的疯言疯语犹在耳边:“哈哈哈哈这就是小说中白月光的威力吗……”

    殷殷不懂什么白月光不白月光的。

    但她知道陈子怡说的是原夏。

    她害怕自己也会落得和陈子怡一样的下场,焦头烂额中,她想到了她的爸爸。

    那也是原夏的爸爸。

    “爸爸,我求你,你去见见原夏,你去找她求求情。只要她肯放过我,我一定会没事的!”殷殷说这句话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在殷宇轩不解的眼神中,暴怒地扯着头发怒吼道:“快去啊!你还愣在这干嘛!是不是要我死你在眼前,你才肯去?”

    殷宇轩一开始以为的小女孩之间的小打小闹,随着殷殷又哭又笑的表情彻底粉碎。

    他在女儿的神情中看到了恐惧。

    她没发现,她已经被那恐惧压迫得也开始疯起来了。

    回忆至此。

    殷宇轩只觉得命运真会捉弄人。

    这些天,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姜绣绣模糊的轮廓。

    真的过去太久了。

    他其实已经快记不清她的容颜了。

    那个当年面带嘲笑和他说,不会吧殷宇轩,我只是和你玩玩而已,你不会当真了的女人,竟然会给他生孩子?

    “原夏……我……”殷宇轩局促的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如果没有季家宴会的那纸亲子鉴定,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和姜绣绣有个女儿。

    他从未在原夏的世界出现过。

    现在找她,又是为了殷殷。

    这算哪门子父亲?

    还不如从来就没有关系——

    想到这,殷宇轩羞愧地低下了头。那些放在嘴边的求情话,终究还是随着对女儿殷殷的关心说了出来:“……我今天来找你是希望你能放过殷殷,她真的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和她妈妈准备带她回老家,永远不再回来……”

    苏亦云这时候才确定了眼前男人的身份。

    他真想毫无素质地大骂殷宇轩是傻逼。

    可是这种事情,他这个外人不该插手,应该让夏夏自己决定如何。

    他要做的无非就是陪伴。

    做她坚实的后盾。

    原夏听完嗤笑一声,她抬眸,目光清凌凌的:“殷先生倒也不必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叫我放过殷殷?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呢!”

    “然而事实是,我从回国到现在,根本懒得搭理殷殷。奈何她这人吧,就像惹人厌烦的苍蝇,一直围在我和朋友身边,怎么也赶不走。”原夏双手一摊。

    殷宇轩慌乱地摆了摆手,他刚刚那句话只是字面意思上的请求放过。他从没觉得她会对殷殷做什么仗势欺人的事。

    “我不是……”

    原夏懒得听他说废话,直接打断:“要说欺负,好像也是殷殷先对我动的手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的身世是她和她的朋友抖出来的吧?”

    殷宇轩和原夏只有两面之缘,他并不知道原夏温柔外表下的强势。

    被这样怼上两句,他神情灰败下来,不知所措地说:“殷殷她真的知道错了……”

    “哦,但我并不准备原谅。”原夏冷漠地睨了他一眼。

    和原天名待在一起久了,她即使长得不像他,但性子上几乎和他如出一辙。

    殷宇轩被原夏堵得哑口无言,他脑海里下意识地又浮起那张模糊的脸,记忆中的姜绣绣永远温柔带笑。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他脱口道:“你和绣绣一点都不像。”

    不提姜绣绣,原夏只当他是陌生人,懒得和他计较。

    可他一旦提到姜绣绣,像是瞬间触到了原夏的逆鳞。她脸上满是阴云,声音更是冷若冰霜:“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她?你们父女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的让人恶心!我不像她是因为我还有爸爸,我就不能更像我爸爸?”

    “当然——我的爸爸只会是原天名。”

    苏亦云再也听不下去了。

    少年的身高早已超过了殷宇轩,往日里清瘦的背影在这一刻变得高大。他一把拎住殷宇轩的衣领,恶狠狠道:“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傻逼话吗!你这种人最不配出现在夏夏面前知道吗!你以为谁在意你们父女俩的死活,要多远滚多远去!”

    殷宇轩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他既愧疚又无能。

    这一生,真是失败。

    原夏手上仿佛有停下苏亦云的按键,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阿云。和不相干的人生什么气呢。”

    她和殷宇轩之间除了有点血缘还有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而原夏是个喜欢偏爱的人。

    殷宇轩为了殷殷来求她这件事,她真的能膈应一辈子。

    太恶心了!

    “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原夏上前一步,像看陌生人似的目光落在殷宇轩脸上,“至于殷殷,她得罪的另有其人。我从来不屑干背后报复的事情。”

    原夏这人,有仇都是当面报的。

    ***

    周六果然下起了大暴雨。

    屋外狂风呼啸,猛烈的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私人影院不算特别大,六个人分前三排后三排入座。空出来的位置上堆满了零食。

    黑暗中,大屏幕上的主人公正从可怕的噩梦中苏醒。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忆梦中的场景……太真实了,因果循环,时空穿越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吗?

    这片子是林樾选的。

    名字叫《她最喜欢绿色》,原本大家以为是个温馨治愈片,可按照目前播放的形式来看——悬疑片无疑了。

    外面阴沉的天和大暴雨一下子沦为背景板,衬托得这部悬疑片更让人心惊。

    因为是私下的聚会,大家平常都有边看边讨论剧情的习惯,这时候的室内并不是寂静无声的。

    不算太大的谈论声和呼吸声交织。

    一切都很温馨。

    黑暗中,苏亦云微侧头和身边的女生说:“女主不会回到过去吧?”

    原夏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看得很认真:“也有可能啊。”

    叶佳敏抱着爆米花自说自话:“她最大的遗憾应该是高中时没和暗恋的男生说喜欢吧。”

    话音落下,原夏听到系统响起了提示音。

    【叮,叶佳敏仇恨值下降至0。】

    原夏回头望向半隐于黑暗中的叶佳敏。

    她眼睛里的光和大屏幕的光对上,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平和的、释怀的笑。

    叶佳敏继续说:“这样看来女主能回到过去也挺好的,找到暗恋的男生,并告诉他,她的喜欢。即使最后被拒绝了,好像也能放下了。”

    “人生有时候能把曾经的遗憾圆满就挺好的了。”

    苏亦云转头:“你可以啊叶大人生导师,你很有思想觉悟。”

    如果是从前,叶佳敏大概会觉得苏亦云在阴阳她,不服气中,她会不依不饶地和他持续拌嘴。好像她俩从小不是在争夺原夏宠爱的路上就是在拌嘴的路上。

    但这一次,叶佳敏就当他是真心实意地赞美她,得意笑笑:“谢谢夸奖咯。”

    苏亦云一脸仿佛见鬼了:你没事吧?

    【叮。主系统颁布的第二个任务是:找到一个穿书者和三个重生者。】

    系统播报完任务后,电子音突然放大很多倍,如果它是人类,它此刻应该已经瞪大眼睛了。

    【三个重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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