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红军啊了一声，有些不解：“志不在此？”

    那妹妹想干啥呢？这眼看要初中毕业了，难不成想上中专大专？那村子也没个推荐名额，自己考的话，很难考的吧？也不对，金轩为什么会知道自家妹妹志不在此？他这个当哥哥的都不知道呢。

    没等吴红军询问，门口就传来说话声。是何巧和吴石头回来了，忙着的时候没留意，这一转眼，也就到中午了。

    吴秀珍没来得及做午饭，何巧就干脆去厨房帮忙，反正有板栗糕，干脆就炖一锅菜汤，快秋天了，菜地里的菜也快老了，得赶紧吃了才行。

    何巧一边忙，一边叮嘱吴秀珍：“下午要没事儿就别出门了，在家将菜地里的菜给砍掉，还能要的就晒一晒，当菜干，不能吃的就先留着，晒种子用。回头你去镇上，记得到供销社买点儿白菜种子。”

    至于萝卜，那是不用买的，各家都有自己留着的，冬天就指望着白菜萝卜了。

    吴秀珍应一声，看板栗糕都上锅了，也就出来洗手。吴石头正在和金轩说话，金轩问的是今年这秋收的情况：“那咱们村的工分，今年能算一毛钱一分？”

    正常来说的是一毛钱，但村子里要是穷，粮食欠收之类的，那一个工分就能换七分钱左右。要是村子比较富裕，像是小前村，人家养了牲畜，那工分就值钱了，一毛四一个。

    小前村在镇子上，那是出了名的有钱村。

    吴石头唔了一声：“今年这天儿好，风调雨顺的，指不定这年底是能有个大丰收。到时候你们知青点，你多要些粮食，粮食不好买。”

    金轩有钱，所以不如干脆要粮食，也免得饿肚子。吴石头是经历过饥荒年代的，所以他将粮食看得很重，无论什么时候，你再有钱，那手里没粮食就不行。

    “吃饭了。”何巧招呼一声，吴红军赶紧进厨房帮忙端碗。吴秀珍拿了筷子，将蒸锅上的板栗糕给夹下来，那一开锅，香甜的味道就出来了。

    连金轩也忍不住往厨房多看了几眼，自打下乡之后，他可就再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了。就像是吴石头说的，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最好的。

    供销社那些东西，说实话，他是有些看不上的。

    还得是德妃这手艺，地道。

    吴秀珍连筐子端过来，何巧摆摆手：“都吃，不要客气，一家人不说客气话，我就不给你们分派了，自己动筷子啊。”

    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伸筷子夹起来一个板栗糕，趁热乎吃，那黏糊糊软绵绵，内里又十分细腻，偶尔还有核桃的酥脆，这点儿小酥脆呢，就像是小刷子，时不时在你心尖尖上扫一下，但偏偏你想张大嘴来一下的时候，就没了。你不去想了，又有了，十分让人心痒痒，用的那是恰到好处。

    吴红军一边吃，一边对吴秀珍竖起来大拇指：“和刚才那个泥球不是一样的口味，这个更好吃。”

    吴秀珍十分矜持的点点头，那是，也不看看谁的手艺，她亲祖父，那可是御膳房的总领管事！

    金轩虽然没说话，但一声不吭的连着吃了好几块，面上表情也十分愉悦，一看就知道是吃高兴了。板栗糕这东西呢，也不好多吃，这世上就没什么东西是能多吃的，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是负担。

    吴秀珍就将剩下的给装起来：“你不说要带到大队部去吗？我给装好了，你等会儿记得拿。”

    板栗是金轩带来的，核桃是金轩带来的，糯米粉是金轩带来的，吴红军买的牛奶，吴家出了蜂蜜和柴火，所以吴家人跟着吃一顿就行了。

    吴石头和何巧也是明事理的人，并不曾有什么意见。

    可他们没意见，这刚进门的陶红梅就有意见了：“我还以为你们在家没得午饭吃，我和建国哥都没敢在我娘家多待，午饭也没吃，急匆匆的要回来给你们做饭呢，没想到，你们倒是吃过了。”

    她勉强笑一笑，视线落在那小框子上，她闻到了，那甜蜜蜜的味道，就是那里散发出来的。

    “是小妹做了什么好吃的吗？”陶红梅问道，不经意的说道：“我还不知道小妹有这样的好手艺呢，难道以前是不想让我尝尝，这才不愿意动手的？”

    何巧一皱眉，正要开口，吴秀珍就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不喜欢你，再说了，谁家的嫂子进门，是要小姑子伺候的？难不成你以为这还是旧社会呢？”

    陶红梅顿时被噎住，现在这社会，谁敢提伺候人的事儿？

    金轩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怎么说呢，她说话噎自己的时候，那确实是挺难受的，心里堵得慌，但看她噎别人，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这抬着下巴的样子，还真有些……飞扬跋扈的小可爱。

    吴建国本来不高兴皱眉呢，觉得谁这么没眼色呢，转头一看是金轩，顿了顿，就干笑了一下：“金厂长也在啊，金厂长是来谈工作的吗？是找我妈还是找我二弟？”

    他有自知之明，反正不是找他的。

    金轩笑道：“来找吴秀珍的，这东西是我拜托她给厂里做的样品，因为还没确定要不要做，所以现在是保密阶段。这位大嫂，你呢，嘴馋也得先问清楚，人吴秀珍可没有背着你吃独食，再说了，你是嫁给了吴建国，又不是嫁给了吴秀珍，你的吃穿，该找吴建国才对。”

    找小姑子要吃的，也可真有脸。

    这话虽然没说出来，但金轩那脸上明晃晃的表情谁看不出来呢？陶红梅立马落了一个大尴尬，脸皮都有些红起来，想回怼几句吧，又碍着金轩身份，金轩那可是绿豆糕厂厂长，她以后要是想进绿豆糕厂，金轩这一关无论如何也是绕不过去的。

    勉强挤出来笑容，她正要打个圆场，就听何巧说道：“你们回门回来了，那正好也趁人都在，说个正事儿，金厂长，您也做个见证人。我们家呢，分家了。”

    她拿出之前写好的分家单子：“树大分枝，吴建国结婚了，他下面还有吴红军和吴秀珍呢，我们两口子呢，就不想拖累小年轻夫妻，所以这分了家，他们年轻，日后自奔前程去，干多少吃多少，我们老两口呢，再加把劲儿，将剩下这两个，也给解决了。”

    吴红军笑嘻嘻的：“妈，你这话说的，有歧义，知道的说你说婚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亲妈的要对我们下狠手了呢，要命了呢。”

    何巧瞪他一眼，吴红军赶紧在嘴巴上捏一把，表示自己再也不说话了。

    陶红梅着急：“妈，我当你开玩笑的呢，这单子快收起来，别让人家金厂长看了笑话，哪儿有刚结婚就分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做了什么恶毒事儿，让婆家容不得我了呢。再者，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和我公公正年轻，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您二位是拖累的，二弟和小妹也长大了，就是婚事也要不了几年了，我和建国难不成连这几年都等不得吗？”

    她看的很清楚，若是分家，家里只指望吴建国一个，也不是不能过，就是不能和现在比了。现在呢，不管是吴石头还是何巧，还是吴红军，都赚钱，三个大劳动力赚钱，那附赠一个吴秀珍花钱的，算算还是赚了的。

    那多余的钱会补贴在哪儿？不就是长子夫妻了吗？

    现在分家的话，她和吴建国，什么也分不到。

    何巧面无表情：“你也不用在这里颠倒黑白，现在是新社会了，分家这事儿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了，别说你和建国现在结婚了要分出去单独过，就是红军将来结婚了 ，也要分出去单独过。我和你们爸爸，十年之内，若是没有意外，也用不着你们养老，你们只管过好自己的就行了。至于日后，我们干不动了，要养老了，咱们就按照这分家的例子来，各家分多少，到时候养老出多少，分家分了三分之一，那养老就出三分之一，我这话好理解吧？”

    不是说分家分了八十，到时候养老就只给八十。

    八十够干啥的？不够到医院住两天的。人上了年纪了，老了，那病啊痛的，花钱的事儿都得考虑到里面。

    何巧摆摆手，不让陶红梅说话：“总之呢，事情已经定好了，你们是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我和你爸爸不是那狠心人，也不会立马将你们赶出去，屋子你们照样住，这件屋子就是分给你们的。厨房呢，你们另外盖，回头你们要是有钱，自己盖院子也成，或者你们决定的住在这儿太挤得慌，那就搬出去，村子里还有几个空屋子，你们问问村长去，一个月顶破天了也就是两块钱的房租，这个钱你们还是能掏得起的吧？”

    吴建国有些着急，喊道：“爸！”这个分家的事儿，不是置气的事儿吗？当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