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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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武陵的瘟疫、饥荒都已解决得差不多了,秦檀也难得睡了个好觉。

    是日,辰时才起来处理公文。

    范立人一死,消失的粮款如今在谁手中便成了悬案。

    而更可怖的是,他不清楚这背后之人的目的,他到底是为大肆敛财,还是招兵买马,用作谋逆。

    这厢,流云推门而入。

    揉了揉眉心,秦檀放下案牍,薄唇轻启,“江斐那边有发现吗?”

    流云恭声道,“禀殿下,江娘子说,从来往书信上看,瑨王并未与什么杨姓男子来往,不过他与乔奉常交往仍旧密切。”

    如果不是秦少政,莫非那人囤积谷粟只是为了发横财?

    曲起指腹,秦檀不紧不慢地敲着红木桌,回顾起近来发生的每一件事。

    倏地,他正色道,“除了这些,江斐信上还写了什么?”

    “有。”流云吞吞吐吐,“江娘子写她……她很想您。”他不确定殿下是不是指这个。

    江斐心悦殿下,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在岐王府更加不是秘密。

    殿下也清楚,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他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

    秦檀淡淡开口,“我不是问这个,瑨王府可有发生何新鲜事?”

    思虑片刻,流云摇了摇头。

    等等,纳妾算新鲜事吗?瑨王虽不沉溺美色,通房、侍妾算不上多,但也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眉毛微不可察地拧了下,流云试探道,“私事倒还有一件。江娘子说,六天前,瑨王在道上邂逅了一位来投奔亲戚的吴县女子,瑨王见她可怜,特地买了座别苑,安排她住进去。巧得是,那女子的相貌和江娘子足足有八分像。”

    “同她相像,又比她乖巧懂事,听说瑨王好几日未归府。”

    他和江斐青梅竹马,皆因父亲欠债遭人追杀,命悬一线时是秦檀将他们带回了皇子府。

    那年的七皇子式微,年岁还不及他大,自顾尚且不暇。为了活下去,他们三势必日夜苦练拳脚功夫,然江斐到底是个小丫头,他们太心急,对她没有丝毫的怜惜。

    是以即便知道她常伤痕累累,满身是血,躲在被子里哭,他们也没降低标准。

    他记得,那是个雨夜,江斐留下封书信走了,这一走,便是十年。

    再见到她时,她已是望春江馆,大名鼎鼎的花魁江娘子了。

    到底一起笑过、闹过,流云了解她,看着柔柔弱弱,但心气儿极高,如今靠着色相讨生活,想来心里也不会多舒坦。

    思及此,流云无声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秦檀清冽低沉的嗓音落了下来,“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找偏了。”负手而立,秦檀颇有耐心地解释道,“吴县地处吴郡。”以他对秦少政的了解,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宠幸一个女子。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保不准,这几日明着‘共渡.春.宵.’,实则暗度陈仓。

    “那女子既是来自吴县,也就意味着她的籍贯在扬州。如此一来,真相便很明了。范立人口中的‘扬’字,并非人的姓氏,它指向的是地名,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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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些,絮儿快些啊,你好了没?”

    瞥了眼女儿,杨映之又探出脑袋,紧张地望着窗外,心里七上八下的。

    “娘,你别催啊,你催得越紧,我心里越急,动作只会越慢。”叶絮不紧不慢道,“放心吧,祖父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她怎么可能不急,自下榻后,她的右眼皮便开始跳,就方才那一会儿功夫,已经不知道突突突地跳了多少下。

    心烦意乱,杨映之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颀长的裙裾摩挲衣袖,拖过地摆,发出“咝啦咝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哎”卫絮忽地大叫道,“祖母这嘴巴不张开,要我如何喂啊?”

    她说话间,姜黄色的药汁又从卫老夫人嘴边淌了出来。

    “你这丫头是榆木脑袋吗?怎么一点不会变通,她不张开,你便掰开啊。”

    白了卫絮一眼,杨映之风风火火上前,长袖一扬,她猛地夺过瓷碗。

    “住手。”扶着卫建德走进屋内,薛姝冷然道,“果然是你们在背后捣鬼。”

    身躯一震,卫老爷走上前去。

    颤抖的手指向杨映之,他痛心疾首,“映之,苑娘待你这般好,你缘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害她?就为了絮丫头能多得些钱财吗?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骤然看到卫建德,杨映之一怵,右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哐当”声响,瓷碗摔落在地。

    顷刻间,碎了个七块八瓣。

    “君舅,您,您在说什么啊?映之怎么可能害君姑呢,我,我这不过是喂她喝些补药。”喉咙动了动,杨映之解释道。

    “有没有做过,舅母心里自是清楚。”薛姝冷不丁开口,“您方才拿在手里的便是‘南柯一梦’的解药吧。”

    面露不愉,卫絮斥道,“你这灾星怎还有脸回来?这是我们卫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指手画脚。”

    “休得胡言,姝丫头同你没什么两样,皆是我卫某人的血脉。从今往后,谁若再敢对薛娘子出言不逊,一律视为对我不敬,家法伺候。”

    卫建德横眉怒目,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屋内所有人。

    心脏抽疼,他咳嗽两下,捂着心口道,“卫三,将人给我带进来。”

    卫三应是,押着小梅朝他们走来。

    “小梅?”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卫絮神色慌张,惊愕道,“祖父,你这是作甚?”

    “小梅已经招供,她方才煎的药便是苑娘所中之毒的解药。而这便是解药药方,此毒罕见,解法更是繁琐复杂,常人不会清楚。”

    “方子从何而来,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你们难道不该解释一下吗?”

    将药方狠狠地拍在桌上,卫建德冷哼出声。

    紧紧地攥着手心,杨映之手无足措,“这,这,君舅,这我……”

    “杨氏无良,品非柔淑,今行之事,犯七出之三条,不事舅姑眷属,是为逆德,去之。”喘过气,卫建德宣判结局,“今后,你再非我们卫家人。”

    眼见着五大三粗的下人拎起母亲的胳膊,油煎火烤般,卫絮骤然喊道,“是爹爹!”

    “给祖母下毒的是爹爹,不是娘亲。”

    怔怔地望向女儿,杨映之面色青白,“絮儿,你胡说什么。”

    “娘,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替他遮掩吗?”娘和爹可不一样,爹爹是祖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这卫府将来的继承人。

    无论如何,血浓于水总是没错的,便是再怨恨,祖父、祖母都会顾念旧情的。

    孙女的神态不似作假,脉搏剧烈地跳动着,卫建德望向杨映之,“絮丫头说得可是真的?当真是华荣给苑娘下的毒?”

    只见杨氏眼神呆滞,她死死地咬着唇,未说是,也未说不是。

    毕竟是在布料场摸爬滚打了四十余载的人精,瞧见此番景象,卫建德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悬着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他怒不可遏,“来人,将那逆子给我找回来。”

    “是”,卫三领命,带了八九个小厮,匆匆下去。

    *

    *

    菩宁寺,景春雅室内。

    适才抄写完一卷经书,这会儿,嗅着宫人特意调制的牡丹香,沈柽闭着眼假寐。

    “吱呀”声传来,一双并不舒软的鞋履踩上竹木板,走了进来。

    这人身上裹挟着露水和尘土的味道,不是玲珑。

    眉心微蹙,沈柽攸地睁开双眸,看向来人。

    只一眼,沈柽复又垂目歇去,语气淡淡,“原来是你,你来干什么?”

    “任务失败,阿柔特此前来谢罪,望皇后娘娘开恩。”来人单膝跪地,哑声道。

    沈柽闻言,哂笑道,“你原也知道自己失败了啊。”

    “既已失败,你又有何脸面胆敢重回本宫面前,倒不如已死谢罪,了却残生。”语气决绝,丝毫情面未留。

    默默听着,阿柔心里直打颤。

    可皇后身上才有蛊毒的解药,倘若再不服用,今夜过后,她必死无疑。

    两年前,皇后安排她住进灵顺寺,以便她能有机会接近姜云辞,模仿其的言行举止。

    她幸不辱使命,在几个月前,终是将云辞的一颦一笑学了个十成十。

    后面事情进行得便颇为顺利,她成功入住姜府,成了姜大小姐。

    只待伪造出‘姜云辞对瑨王一往情深’的假象,瑨王便可来姜府提亲。

    届时婚期一定,不光皇后不用怕拉拢不了姜尚书、长公主,她也可以如愿以偿地嫁进皇家。

    可这一切,都被那个叫薛姝的女人毁了。

    思及此,阿柔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狠厉。

    深吸了一口气,她跪下磕头,诚恳万分,“恳请娘娘再给我个机会,这一次,阿柔定能将功补过。”

    “咚咚咚”的声音似雨点般落下,掷地有声。

    然沈柽仿若没听到般,‘睡’得沉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沈柽才懒懒地直起身。

    望向阿柔,她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吵得本宫觉也睡不安稳。”

    “你最好真能助我儿,否则就算本宫今日放了你,来日也有的是办法折磨你。”

    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阿柔微微颔首。

    满意地别过脸,沈柽吩咐道,“玲珑,将药给她。”

    玲珑低低地应了声好,转身回里卧取药,然而这一拿,却拿了两种。

    惊愕地盯着面前的绿、红瓷瓶,阿柔并未动作。

    绿色的她认识,是她常吃的蛊毒解药,但这红色瓷瓶里的又是什么?

    察觉她的疑惑,玲珑耐心解释道,“你跟着娘娘的时间也不短,想来也清楚娘娘的性子。这红瓶里装的是‘百岁枯’。”

    “莫怕,百岁枯不似蛊毒,它不会要了人的性命,只是发作时,会让你疼上几宿罢了。”

    解释完毕,玲珑淡笑提醒,“能不能再同娘娘合作,便看阿柔姑娘拿不拿得出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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