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宽敞的男生宿舍内，东西被乱扔了一地，呈现出一片狼藉的惨状。王而和傅辰一左一右，分别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赵明月感觉自己脸上抽抽了两下。他忍着往回看的冲动，缓缓站直，不疾不徐的放好辣椒水，轻咳一声，如常问道：“是你们报的警吧？”

    王而看向傅辰，指着他说：“是他，他报的。”他都吓傻了，先是一个女警走进来，又跑出去，然后一个男警察跳进来，拿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对着他。他不禁又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走错宿舍了。

    傅辰点点头：“对，是我。”他向赵明月身后看去，情不自禁翘起了嘴角。

    宿管阿姨和门卫大叔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齐齐看向范青苹，几秒钟后，他们转过身，让周围的同学都退回到宿舍内，并关上了门。短短的两分钟里，范青苹已经想好了自己的下半生。她不会做饭，干不了炒粉的生意，但她贴膜技术不错，可以去天桥上支个摊。

    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从后兜里掏出一个本子一支笔，随手一指，喊道：“那个……你，麻烦出来一下，我先给你做个笔录。”

    赵明月也不知道她在叫谁，挠了挠头，反正就两个人，随便谁都行了，刚想让离他近点的王而过去，傅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呃......对，就你，叫你的，你去吧。”他干咳两声，对王而说：“你，你先把衣服给我穿上了，然后跟我说说，这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傅辰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天之内连着遇见范青苹两次，只是他很困惑，为什么范青苹每次见到他，都会露出一副很惊恐的样子。他跟着范青苹走到门边，问道：“原来你是警察啊。”

    范青苹抬头看了眼宿管阿姨和门卫大叔，对着两人尴尬地笑了笑，她又快速瞥一眼傅辰，觉得他这表情一点都不像是被偷家了的样子。“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傅辰摇摇头，笑着说：“当然没有。”

    “咳，那个......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发现东西被偷的了？”

    “诺。”傅辰朝里面扬了扬下巴，“我们一进来就发现了。”

    感觉被挑衅了，范青苹深吸一口气，边写边问：“少了什么东西，你们清楚吗？”

    “最明显的就是我和王而的笔记本电脑没了，还有一双鞋，几件衣服，剩下的我们还没看，要保护现场嘛。”

    “你们宿舍一共住了几个人？”

    “四个，另外两个请假了，至于请假原因嘛......警察同志，我需要告诉你吗？”

    范青苹瞟了他一眼，“可以，说吧。”

    傅辰刚要开口，她听到屋子里面赵明月问：“你们这锁的钥匙，是每人一把？还有谁有备用钥匙吗？”

    宿管阿姨忙应道：“我有！我那里有一把□□，所有人的锁我都能打开的，平时给学校检查卫生用。”

    赵明月走了出来，“钥匙现在在哪？”

    宿管阿姨被问得有些慌张，“在，在我的抽屉里，我平时都锁着的。”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嗯嗯，可以。”

    他们几个人又跟着宿管阿姨走下楼，来到洗衣房，房间里的四面墙有两面墙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洗衣机，场面十分壮观。宿管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小钥匙，打开抽屉后，看到□□还在里面，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但赵明月一看想她，她便莫名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赵明月又问：“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接触到这把钥匙了，是吗？”

    “是的，是的。”

    “好。”赵明月在征得同意后，拿起钥匙，又跑回了三楼。他把304的门关了起来，用那张万能金属卡插到把手凹槽内，听到咔哒一声，轻轻拧一下门把手，门就开了。

    赵明月借用了傅辰的卡片，走到隔壁，敲了敲门，让他们不要紧张，然后用傅辰的卡插进门把手的凹槽里。这次门锁没有发出声音，门也没有打开。

    赵明月把钥匙还给傅辰，对他们说：“目前现场没有发现强行破门的痕迹，你们住在三楼，小偷翻窗进来的可能性也有，因为你们阳台门上的窗户没有关，可能是用了什么道具把你们的门撬开。这样，你们再好好仔细检查一下都丢了什么东西，我们会竭尽所能尽快破案，帮你们追回遗失物品的。”

    王而刚才跟着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现在再看赵明月，是觉得他真他妈的酷啊！他一把握住赵明月的手，“谢谢警察同志，我那台电脑，可一定给我找回来啊，我里面有好多的绝版学习资料！”

    “呵呵。”赵明月干笑两声，“我们尽量，尽量。”

    快两点了，为了不耽误傅辰和王而下午上课，他们在宿管和门卫的陪同下，又在这栋楼外围转了一圈。一楼是封住的，二楼还装了铁丝网，据门卫介绍，这还通着电，按理说，是不可能从外面爬上三楼行窃的。

    一走出学校的大门，看了眼身后没人，赵明月对着范青苹吼道：“我说你是见鬼了吗！你又不是第一次进警队了，什么大风大浪你没见过，一个不穿上衣的男大学生就把你吓成这样？”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是，他是长得黑了点，可长得黑也不是他的错，你这样就很没有礼貌了！还有，刚才要不是我的手够稳，我们俩都多写多少篇报告啊！

    范青苹抬头看了赵明月一眼，心里有苦说不出。“抱、抱歉啊，我也不想的......”

    范青苹早上的状态就不大对，要不是所里没人，他本来也不想让她跟自己出这趟警的。现在她一副颓丧的样子，赵明月也不好再说什么。“我看你也是累了，今晚准时下班吧，回去好好休息，其他有我。”

    范青苹这几天写报告，写得人都麻了，她十分感动地看着赵明月，就差声泪俱下地喊他一声：“家人！”

    “行了行了。”赵明月在他面前挥挥手，“别跟我面前装可怜，良好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战斗！不用师父监督，我先在这里跟你两个人立下军令状，就这么小小一件盗窃案，我们两天之内，必定拿下！”

    范青苹：“啊……嗯。”

    回到家，范青苹直奔沙发，一头扎了进去。她很郁闷，憋在抱枕里吼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没人搭理她。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没有其他朋友，拿着单位的补贴，一个人住一房一厅。

    六年前，范青苹的奶奶毫无征兆地在房间里上吊自杀了。那时的范青苹刚满十八岁，前一天才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把这件事当成惊喜，还没来得及告诉老人。

    在给奶奶办完丧事的第二天，范青苹选择了跟她同样的方式，也在自己卧室天花板的吊扇上绑了一根粗麻绳子。

    死亡的过程很痛苦，范青苹在那一瞬间，好像同时看到了耶稣与佛祖。要不是她姑姑放心不下回了老宅才及时把她救下，她现在估计都快小学毕业了。

    毕竟念了十二年的书，科学两个字深深刻在范青苹的脑袋里，她根本就不相信什么今生前世、神仙鬼怪这一套，就唯独有这么一件事，她始终都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她至今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中邪了，还是发疯了。

    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范青苹并没有为此感到庆幸，她更多的是惋惜。姑姑在她床边，一见她睁开眼睛，趴在她身上又哭又骂。面对亲人的关心，当时的范青苹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病房里其中一个病人身旁的一团雾气给吸引了。

    那团雾是灰色的，有人的形状，她一开始只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一时间看错了，直到她无意间从厕所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身后也飘着一团白雾时，才确信自己并没有眼花。

    范青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鬼。虽然她刚死过，用别人的话说，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个？

    但面对未知且诡异的东西，害怕是人的本能反应。范青苹没敢叫出声，只是她后退时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跌进厕所的马桶里。

    出院后，范青苹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诊断她有轻微的焦虑和抑郁，建议她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可晒了几个月的太阳，她身边的白雾并没有消失，还一直跟着她。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发疯了。在学校里，她整天躲着人，每天就跟条蛇一样，绕过人群前进。过了一段时间，她发现那些雾团相对于人来说，还是少数，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雾团并没有伤害过她。

    但趴在傅辰肩上的那坨灰色的雾几乎跟她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那团雾长了一双眼睛，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可怕啊，像是被血浸透了一样红。想到这，她忽然感到背脊发冷，连带着手脚都是冰凉的。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一开始，她还真的以为自己躺在了手术台上，任人宰割。

    范青苹还在回忆那个梦的内容，手机突然嗡嗡震了两下，吓得她身子狠狠抖了一下。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烦躁地翻出手机一看，刚好是傅辰给她发了微信，问她案件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