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斯内普这段日子并不好过。

    因为杜莫的事，学期一开始格兰芬多和斯莱泽林二年级的冲突就不断加剧。一群十二岁的孩子自以为见识高远，纷纷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主张——虽然在年长的人看来不过是过家家。

    然而一直坚持和莉莉交好的他还是遭到牵连。

    “……你穿的这是什么？我家的小精灵穿得比你好…”

    一群人起哄着。

    无聊的人。斯内普面不改色地绕过他们，从背后被勾住脖子团团围住。

    “…这么喜欢和泥巴种交朋友？我脚底板的泥巴比格兰芬多那里的还高贵…”

    哄笑声在这条狭窄的过道回响。

    斯内普抽出魔杖，下一秒浑身一僵，趴倒在地上。

    视线中出现飘动的袍子，停了下来。

    是小巴蒂·克劳奇。这个血统纯正、家世优渥的一年级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面不改色道：“劳驾，让一让。”

    几个二年级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噢，你可以踩过去。”

    “我喜欢踩在坚硬的地面，而不是软弱的东西上。”

    片刻，这群人爆发出会意的笑声。

    “当然。”

    斯内普慢慢爬了起来，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看向围着自己的同学。

    “给你一个忠告，”对方拍拍他的肩膀，亲近道：“要表现出自己是什么人。”

    似乎一个暑假过去，熟悉的环境就被看不见的土拨鼠翻了个底朝天。斯莱哲林虽然崇拜纯血，一年级时可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表现——或许风向变得太快。

    而斯内普非常了解，逆风前行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所以他做了点什么——菲尔德不过是个恰逢其时的倒霉蛋。

    然而莉莉质问他时，看到喜欢的女孩气红的脸颊、含泪的翠绿双眼，他为自己辩解道：“你是不一样的。”

    “可是安娜斯塔西娅是我的朋友！我和她有什么不同！西弗，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们才是朋友！我们认识得比谁都早、相处的时间比谁都久，她不过是波特一样的货色…”斯内普厉声道，很快又放缓语气：“……杜莫是自作自受，但菲尔德在魔药课上先动手。”

    “那也是为了我！”莉莉注视他良久，缓缓摇摇头，“而你，明知道发生了什么……”

    斯内普辩解道：“我确实看到了，可杜莫不过是个蠢货，而且自作自受，斯莱哲林绝不都是如此，你完全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在斯莱泽林眼中，安娜斯塔西娅和我都是如此。”莉莉退后一步，难掩失望，“西弗，我知道这学期大家都变得有些奇怪，我也知道你在斯莱泽林不能显得太过另类，但是至少，你不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吧？”

    斯内普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当然不会这么看你。”

    这场小小的争吵终止于双方各自做出的一点点退让，当莉莉为了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事情向史黛西表示歉意时，史黛西正在课堂上练习变形咒，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

    小朋友过家家般的爱恨情仇只是小小调味剂，史黛西“唔”了一声，表露出安慰与同情。

    “这不是你的错，他只是你的朋友，之一。”语气在后面的词语上着重。

    莉莉感激地笑了笑，转开话题：“不过一个暑假，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挥舞着魔杖，面前的水杯变成盆栽，她又挥了挥魔杖，迅速蔓延出藤蔓。莉莉端详了片刻，道：“我觉得没法变出更多的细节，或许我的观察还不够细致。”

    史黛西瞟了眼，“你可以试试让叶子生长出虫洞或是卷边——毕竟不是每片叶子都能完美生长。”

    莉莉点点头，调侃道：“就像人。”

    “是。”史黛西微笑。

    其他同学挥舞魔杖、念着咒语，课堂笼罩在一片舒适的嘈杂中，他们这个角落小小安静下来，片刻后，莉莉叹气：“我没有想到魔法世界……”

    “……我以为，应该是更快乐单纯一点的。”

    史黛西挥了挥魔杖，水杯翻了个身，伸出手臂往地上一砸——变成了小型高达，脑袋还是水杯的颜色。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夺。史黛西不以为然，却能理解，毕竟她也经历过成长的阵痛。

    更何况，早在一年级时就有人为她掀起魔法世界的残酷面纱——布莱克家族能为孩子进入另一个学院而大发雷霆，那么他们这种非魔法世界出身的孩子，又能算什么？

    暑假期间食死徒这个团体的声名鹊起，不过是根导火线，点燃一些蠢蠢欲动的欲望。

    然而只要不让她的游乐场中五光十色的旋转木马戛然停止，史黛西无谓以一种看乐子的心态面对。

    但莉莉——这个十二岁的、远离自己熟悉世界的小女巫，无论如何聪慧，终究还无法成熟地面对美丽浪漫面纱下残酷可怖的骷髅脸庞。

    比起孤儿院的比利，以及霍格沃茨的其他学生，史黛西对莉莉颇为喜爱。她挥了挥魔杖，水杯高达的结构更加完整。

    莉莉怪异地看了它一眼，不确定这是变形成功还是失败。

    “你知道，爱丽丝和玛姬有些担心你——不过你还是想和他当朋友，就做你想做的吧。”史黛西漫不经心道，“保护好自己，尽情享受魔法的乐趣——不然进入魔法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

    透明脑瓜的高达机器人打起了醉拳，莉莉沉默片刻，怅然微笑道：“是啊。”

    *

    “非常出色的混淆咒，菲尔德小姐。”有人在身后说道，史黛西飞快转过身，露出一个羞涩温和的笑容。

    “谢谢，邓布利多教授。”

    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周围防御性魔法被触动的波动？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者，维持着无害的表相，微微偏头，略带天真地问道：“教授，为什么我没有发现您呢？”

    “我必须再说一次，同样非常出色的防御性魔法，不过活得久总会有一点优势，不是吗？”邓布利多对她俏皮地眨眨左眼，“见识过的魔法会更多一点。不过我得表示，混淆咒和防御性魔法可没有写在二年级的魔咒课本上。”

    “我喜欢魔法。”史黛西说，蓝眼在灿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如果可以，我想尽情尝试各种各样的魔法。”

    这是初秋的午后，金色阳光流淌在皮肤上，仍然能够感受到夏日炙人的热度。湖面反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草地上看不到多少人——人们更乐意待在凉爽的休息室，或是去霍格莫德的茶饮店点上一杯像胃里跳进冰蟾蜍一样的茶。他们站在一棵高大的山毛榉下，交谈的这一会儿，阳光就悄然转变，在他们脸上投下阴影，史黛西微微眯眼。

    邓布利多笑眯眯道：“当然，当然，热爱魔法的人，在霍格沃兹总会得到他们想要的。”

    史黛西看向他，“要是我也能像您一样就好了——可惜我用得不那么好。”

    他们的目光一同看向地上绕圈圈跳动的几只小鸟，邓布利多指点了几句施展混淆咒的诀窍后，笑眯眯道：“我很欢迎菲尔德小姐来探讨施展魔咒的技巧，或许我能提供得上一些帮助。”

    “相当有用，”史黛西热切道，“谢谢您。”

    “事实上，霍格沃茨还有许多有趣的魔法事物，”邓布利多冲她眨了眨左眼，像是孩子恶作剧时想要达成无声的默契，“探索永无止境，不过我会注意格兰芬多的沙漏。”

    史黛西疑惑地看着他，然后露出被逗乐的表情，“我会小心。”

    直到邓布利多教授的袍脚消失在拐角后，史黛西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她自认在学校塑造的形象是“有礼貌、安静、对知识如饥似渴的孤儿学生”，他人对她的印象也是好感十足——可邓布利多教授是怎么回事？

    这位校长的杰出事迹无需多说，对方也没有恶意，史黛西感受到更多的是审视与不确定的试探。她挥挥魔杖，摆出武斗姿势的小鸟停了下来，好半天才颠三倒四地扑腾着翅膀离开了。

    不远处，一只长相奇怪的大型动物左右摇晃三次头上的树枝，才轻快地小跑起来，消失在林间。

    喔，混淆咒的威力确实强多了。

    当林间的风带上凉意时，史黛西才收回魔杖走向城堡。礼堂内已经人声鼎沸，食物的香味加快了脚步，她找到爱丽丝他们所在，坐在他们特意留下的位置上，注意到不寻常的地方。

    格兰芬多长桌上，学生们的脸色不大好看，尤其几张熟悉的二年级脸孔。

    史黛西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玛姬干巴巴道：“噢，你可能注意到了，我们学院的沙漏少了两百分。”

    史黛西没有想到是这么朴素可爱的原因，她轻咳了下，“那么，捣蛋四人组这次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