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心软了吗？】
伴随着蒋砚一起醒来的，还有天道无时无刻不在的声音。
蒋砚目光如水，温柔地看着侧躺在自己身旁的姜俏。
对方睡意正浓，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醒来的动静，眉眼处微微皱起，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嘴角下垂，抱紧自己的手又紧了些。
因为担心会吵醒姜俏，蒋砚自醒来后便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你只需管好你自己即可。”
许久，蒋砚才回了天道一句。
距离他同意与天道合作已经过去有些时日，往日里，天道倒不似如今这般烦人，除非必要，几乎也很少与蒋砚交流。
这样对于蒋砚来说，却也极好。
然而自从姜俏再次出现后，天道就似乎开始按耐不住的焦虑，不断在他耳边说着这样那样似是而非的话语。
蒋砚想，天道大抵是怕了。
这样无止境的纠缠，无论是对他们当中的哪一个，都说不上是什么好的事情。
蒋砚也倦了。
他如今唯一奢求的，便是小蝴蝶能好好地活下去。
【那你可知就在你入睡后，她又做了什么？】
听闻此言，蒋砚直觉不太好，他轻声开口道：“做了什么？”
再次开口时，天道语气不太好。
【她竟然让仓逸去黔山抓苓曦！】
在此之前，对于姜俏各种试探说出有关剧情的东西，天道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祂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如今只要走完最后的剧情，让蒋砚葬身天雪山无尽崖，祂的目的也就完全达到了。
这一次，有了蒋砚的主动配合，再也不会出现其他的意外。
然而天道却是从不曾想过，姜俏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仓逸去抓苓曦……
大胆！
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
蒋砚听完也是一阵沉默。
为何？
现在的姜俏明明没有恢复记忆，她不是应该听从所谓系统的安排，去做着修复因自己而改变的剧情这样的任务。
为何她现在反倒自己开始篡改剧情了？
“你说她让仓逸去抓苓曦？”
蒋砚再次重复天道的话，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的震惊。
【为何如此震惊？】天道却是有些不屑，说话间声音里透露着满满的嫌弃，【就算她没有过往的记忆，但她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不应该比谁都清楚吗？】
蒋砚无言，正是因为太过了解小蝴蝶的性子，蒋砚才会急着在察觉到姜俏如今的情感后，同意与天道合作。
他不想再看着小蝴蝶为了自己而……
“我不会让仓逸得手的。”
蒋砚沉声回了一句，语罢小心翼翼地从姜俏颈脖下抽出自己的手。
但只是刚动了第一下，姜俏便醒了！
“阿砚！”
姜俏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开始上扬，眉眼弯弯，欣喜的情绪在微笑的脸上显露无疑。
蒋砚神情一顿，开口间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砚，你好些了吗？”
姜俏没有回答蒋砚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开口问道，说话间伸手抚上蒋砚的手腕，然后闭眼静心去探蒋砚的脉搏。
“还好，已经平稳下来。”
没过一会儿，姜俏又睁开眼，随即轻呼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但此时的蒋砚已经彻底忘却自己不久前因为天道的话，而无意识入魔的事情。
于是有些奇怪地开口道：“你这是作何？”
蒋砚不明白，好端端的，姜俏为何要探自己的脉息？
“你，你记得了？”
姜俏迟疑地开口道，然后很快闭紧嘴巴，看着蒋砚没有说话。
其实说来也有些奇怪，那时的蒋砚入魔得很突然，姜俏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且及时地封住了蒋砚的穴位，但仔细想想，当时除了仓逸同仓茕之间的一点小插曲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对于曾经在魔域生活了近十年的蒋砚来说，这样的场面理应见过许多次才对。
所以即便是蒋砚对仓逸对待自己与仓茕之间截然不同的态度感到不满，甚至生恨，也不应该会这般沉不住气……
蒋砚神情一愣，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骤然晕倒的画面，然后就听见天道这样同自己开口道：【你强行冲破焰池，身体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如今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切莫忘了刚刚我同你说过的话。】
“无事。”蒋砚拨开姜俏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随即从床榻上起身，然后在看清自己与姜俏所在的房间后，又是一怔，“这里是……”
蒋砚疑惑地回头看向姜俏，神色复杂。
蒋砚与小蝴蝶相遇之时，他已然是那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大魔头，是魔域的尊主蒋砚！
而在蒋砚第一次将小蝴蝶带回魔域，小蝴蝶却闹着脾气，非要与他住在一起。
那时的蒋砚，住在魔尊寝宫的房间便是这一间。
“我瞧着这里甚是喜欢，想着阿砚也应当会喜欢，便自行决定让人将阿砚你的东西全搬到这里来了。”
不用想也应该知道，一个不受魔尊待见的半魔，待在魔域居住的地方能好到哪里去？
一间简陋的厢房，外加破败的小院，根本容不下除蒋砚以外的第二个人住进去。
闻言，蒋砚却是有些感概，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是小蝴蝶，还是姜俏，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但这份光却注定不是属于自己的。
“既然姜姑娘喜欢，那便在此处住下，本尊还有别的事要忙，就先离开了！”
蒋砚说完转身就准备走，脚步迈开这才发现身后的衣服被人紧紧拽住。
“阿砚你为何总是躲着我？”姜俏伸直蜷缩在床榻上的腿，然后站起身来，先前走了两步，与蒋砚面对面道：“阿砚你很讨厌我吗？”
姜俏直白的问话让蒋砚根本无法逃避，即便是他心里清楚，或许只要在这个时候随口说出一句讨厌，就能让姜俏不再执着于自己，但这般违心的话，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此时，乐呵呵看着这一幕的天道看笑话般的同蒋砚开口道：【怎么？要告诉她你其实很爱她，然后再让她亲眼看着你死去？】
虽然这一幕天道还是挺喜闻乐见的，但如今姜俏本就有逐渐恢复记忆的趋势，而自己又因为……
罢了！
天道想想还是有些不妥当，遂又开口道：【倘若你语气好些，低声求求孤，孤暂且可以考虑在你死后，帮你消除掉她对你的记忆。】
“不，不讨厌。”蒋砚面无表情地回答着姜俏的话，同时眼眸垂下，低声在脑海中同天道说话道：“求求你了！”
反正姜俏对于有关小蝴蝶的记忆都没有印象，再忘记这一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低眉间，滚烫的泪珠落下，无声的浸入铺在地面的动物毛皮地毯上。再抬眼，却是若无其事地对着姜俏轻笑了一声，“姜姑娘这般有趣，本尊又如何会讨厌你？”
“不如这样，”蒋砚往后退去一步，避开姜俏意欲向前靠近的脚步，“本尊记得姜姑娘向来与那位苓曦姑娘关系甚好，反正闲来无事，本尊现在就去替姜姑娘将那苓曦姑娘一同请到魔域，与姑娘作伴，你看如何？”
对于天道的话，蒋砚心中始终存疑，自然也想借此机会探探虚实。
那时在崎桐，自己为了与姜俏撇清干系，好让她不在纠结于自己，甚至下令路阳去杀她，却也没能让姜俏对自己生出一丝防备与厌恶。
悟出这个认知的蒋砚是又喜又忧。
听闻此言的姜俏喜上眉梢，双眼含笑似弯弯银月，随即大跨步向前走去，一下子拉近自己与蒋砚之间的距离，然后仰头看着对方道：“果然，我同阿砚最是默契！”
蒋砚面无表情的脸上增添几分疑惑之色，虽然已经大抵能猜出姜俏接下来的话，但为了不让她起疑，他还是耐着性子顺着对方的话而表情微动。
“我已经让仓逸去「凌云阁」找苓姐姐了，估计再过不了多久仓逸同他的手下就该到黔山了。”
得到这个答复的蒋砚不再多言，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他必须得赶在仓逸之前先一步抓到苓曦，即便是去晚了一步，也至少要在施宇霄面前露面才行。
死在施宇霄的手上，是天道为他安排好的宿命。
“阿砚，你要去哪？”
姜俏快步跟了上来，却被蒋砚挥袖挡了回去，再一抬头，房间的门已然被关上。
而房间外。
“你这是做何？”
蒋砚瞋目看着一人一剑，迎风站在院中，挡住自己去路的顾离安。
“她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你，你看不见吗？”
顾离安并非故意偷听两人在房中的对话，只是他从房间离开后，便一直在这院中打坐静修。而房间又没有设置任何禁制，以顾离安的修为，要想不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着实是有些困难。
如今房间的大门虽然被蒋砚施了些小法术，但若是现在自己当真与顾离安打起来，屋内的姜俏必然能够察觉。
“早在崎桐我便同你说过了，此事与你无关。”蒋砚冷着脸，一边开口说着，一边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让开！”
然而顾离却全是境域全开，分毫不让。
“我也早就同你说过了，这一世，就算是死，我也会站在她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