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苏木转身往那边跑去，喊着救命的明显是个女的。她这边离得挺近，跑了没多久就听到刀剑砍到一块发出的铮鸣，呼救的声音没再响起。不会出事了吧？苏木加快了脚步。
她从背面跑来，只见一姑娘摔倒在地上，而将姑娘护在身后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木只是一眼便认出来，那是陈乾。
陈乾持刀立于身侧，而在他前面的，看打扮应该是山贼，他们同样手持刀剑，与陈乾对峙。苏木不担心陈乾打不过，只是要护着人，他就没法尽全力。
苏木小跑到姑娘身后，将她扶起，姑娘显然是被吓惨了，刚碰一下，她便禁不住颤抖，面露惊恐，喉咙像被掐住一般，话都说不出来，急促喘着气。
“别怕，我是来帮忙的。”苏木眼神往下，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她没说什么，道完这句后，将姑娘身前被撕烂而散开的衣服拉拢，扶起她靠在最近的树干上。许是看到自己也是女的，没对她做出危险的举动，姑娘也稍微放下点心来，她死死抓着身前衣服，点了下头，算是明白苏木所说。
姑娘惨白的面色稍微缓了些，苏木拍了下她的手算是安抚，随后站起身，将姑娘掩护在身后，眼睛微微眯起，略带嫌弃地瞧着眼前这三个男人。
“又送上来一个。”站在中间剃着光头，满脸胡子的男人眼神猥琐，啧啧两声，“这妞长得不错，正好……”
他话还没说完，陈乾持刀快速上前，对着那男人狠狠一劈，胡子男也不会吃素的，往后仰下，躲开，而他两侧的男人则对着陈乾攻上来。
苏木今天只带了短刀，她取下弓箭，拉满弓对着胡子男。擒贼先擒王，这个是领头的，她瞄准着，陈乾一对三，一开始他还打算手下留情，胡子男偏不该对自己口出秽语，那就不能怪他下手狠。
“陈乾，别杀人。”
陈乾那是刀刀都往他们要害去，苏木及时提醒了句，而她也找准时机，对着那胡子持刀的手便是一箭。
胡子男躲闪不急，挨了苏木这一箭后往后退了几步，他喘着粗气，眼神凶狠地盯着苏木，随后欲将那箭砍掉。
“别！”
胡子男举起刀那一瞬，苏木忙出声制止，奈何晚了一步，她所剩不多一直循环利用的箭，就这么被山贼对半砍断。
又少一只箭，苏木忍不住心疼。
这三个人本就落了下风，又中了苏木这一箭，胜负已定。他们仍不服气，两个跟随的举刀上前，被陈乾一人一刀背劈趴在地上。如果不是苏木事先让他别取性命，这两人此刻已然魂归阎王府。
地上的两人暂时起不来，胡子男手臂也受了伤。苏木往前走，站在陈乾身侧抱着手，对胡子男劝道：“带你手下走吧，我们不杀人，如果你们还要继续，那我不介意多让你们吃点苦头。”
胡子男咬牙嗤笑了声：“好大的口气，我劝你们别多管闲事，就凭你们，还想让我们吃苦头。”
苏木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嘴硬的人，一时忍不住睁大些了眼睛。她指了指地上的两人，又拍了下自己的右手，位置刚好就是胡子男受伤的地方，上面还留着自己的箭，一切尽在不言中。
胡子男：“……”
“你们是谁？敢坏老子的好事。”胡子男誓要掰回一点尊严，他瞪着苏木，眼神恶狠。不过他很快发现，苏木根本不怕，她甚至微微皱了下眉，似乎对他这恨意至极的眼神带着点疑惑，他气急，怒道，“今日是你们侥幸，给我记住，我马老三誓要把这口气得争回来。”
“嗯，好的。”苏木很是认同地点了下头，不蒸馒头争口气这种精神她是佩服的，她问了句，“马老三，你知道这山叫什么名字吧？”
“你个臭婊子有话不直说，在这憋着放屁呢。”他嘴上厉害得很，瞥见陈乾动了下，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小步，而此时躺在地上的两人也终于有力气爬起来，捂着胸口或肚子站在他两侧，“谁不知道这是青安山。”
“我们就住在青安山里，日后要寻仇，记得来找我们。”苏木落下一句，果然那三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她也懒得再理会，往后走时边道，“陈乾，交给你了。”
“是，大当家。”陈乾转了下刀，他本就很少笑，脸冷起来很是吓人，今日遇到这事，他这冷脸更加阴沉，只是一个眼神，那便是奔着取人性命的狠。
胡子男旁边的两人不服气，此刻也不敢多放肆，就是嘴硬，说话都不利索了，还要逞口舌之能。左侧的朝旁边呸了声：“就，就你们这破寨子，天下谁人不知，早，早就败了，断脊之犬还敢嚷嚷，唬谁呢。”
“对，人都死光了，还在这假威风。”另外一个也骂着。
苏木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姑娘靠在树干上，脸上都是泪水，她一直在哭，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恐惧并未从她心里消散。
她转回身，抽出腰后的短刀，沉声道：“陈乾，咱们虽不杀人，不过有时候，心善未必就是好事，饶他们一命，对被他们伤害过的人不公平，现在天色还早，咱也有时间，给他们留口气就行。”
清风寨确实是大不如前了，本来心里还存着那么点幻想，至少有那么点余威在，结果山贼都敢来青安山撒欢了。
看来这世道是要乱了。
能住在青安山的，只有清风寨的人，马老三还算知趣。就算清风寨破败不堪，世间传闻寨中早没了活人，但比起嘲笑，江湖中更多人是带着惋惜和叹气。
之前谁有难求助杜仲，只要占理，杜仲哪次不出手相助，而且他慷慨仁义，帮了就帮了，不求回报，只看一个有缘和信任。他们马贼帮里也有不少之前受过杜仲恩惠的，他没见过杜仲本人，有关他的事情听过不少。
原是以为这两人也是和他们一样是路过此地，不过也是在江湖上飘着，听到这句话后，他伸手制止两个手下。
“杜仲生前光明磊落，受人敬重，马某虽未曾见过，也有耳闻。今日不知二位是清风寨的人，算是冒犯，这事就这么了了，后会无期。”胡子男就算是气不过，也知道此时该低头，对上这两个人，他没有胜算，再僵持下去，即使清风寨自杜仲之后有令不杀人，凡事也有例外，惹急了，那可就未必了。
他双手抱拳，一边给旁边两个还准备继续呛声的手下使着眼色，趁着苏木没开口之前赶紧溜走。
走就走吧，也正好不用再动手，算胡子男识趣。苏木将刀收起，转身往姑娘那边走去。这姑娘看着年纪和她差不多，布衣钗裙，打扮素净。苏木伸手将她脸上沾到的泥土擦掉，又帮她弄掉头上的枯叶。
“谢谢你们。”姑娘脸上满是泪痕，她手还抓住衣服，低声道谢。
“没事了。”苏木安慰着她，姑娘的衣服被山贼扯坏，不成样子，旁边也没有包袱啥的，她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家人呢？”
“我，我叫宋锦书。”姑娘悄悄看了眼陈乾，后者并没有转身，背对着她，她稍稍松了口气，心里的害怕也消减半分，她吸了吸鼻子，跟苏木说着，“我原是住在临州，一个月前娘亲去世，她临走之前给了我一封信，让我来青安城寻找父亲。我一路寻来，经过此山时遇到山贼，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救，才躲过一劫，谢谢你们。”
“不用这么客气，放心，已经没事了，他叫陈乾，我叫苏木，叫我们名字就好了。”苏木欲要扶她起来，却见宋锦书紧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她手上抓着衣物，无法靠自己支撑，左脚微微收了下，用不上力的样子。
苏木看了下，才发现她脚正淌着血，再仔细一瞧，瞬间瞪大眼睛。许是为了不让宋锦书跑掉，那些山贼在她后脚跟上割了一刀，伤口还挺深，不过应该没伤到脚筋，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脚能保住。这些混蛋，苏木现在很想把那三个人抓回来暴揍一顿。
“陈乾，把你衣服给我。”苏木让姑娘靠坐在树上，她拿出短刀，把腰带割掉一半，帮宋锦书包扎着伤口，陈乾把衣服脱下，期间未曾转身，手往后将衣服交给苏木。她把陈乾的衣服披在宋锦书身上，又帮她拉拢，这样就看不到了，她道，“好了，你爹叫什么名字？要不我把你送下山去吧？”
“宋程，字贺明，我只知道他在青安城做生意，但住在何处，我并不知晓。”宋锦书越说声音越低，她悄悄看了眼苏木，后者脸上并没有嘲讽讥诮的神情，像是在思考什么。
苏木确实是在回想，以前杜仲还活着的时候，下山倒勤一些，对青安城也大致了解，说不上很熟，她更多时间还是在山里，在寨中。
恰恰这个宋程，她还真有点印象，同名或许巧合，字都一样，那就对得上了。宋员外，住在青安城南巷，家里娶了七八个姨娘，一个赛一个的年轻漂亮，和杜仲也有交情，每娶一个姨娘，就宴请四方邻居好友，杜仲没事干的时候也带她去吃过两回。
宋员外还挺疼她，偶尔上山还会给她带来果脯蜜饯啥的，清风寨出事后，他倒是没倒打一耙，也算是念着杜仲救过他一命。苏木只道他是好色了点，人还是不错的，没想到竟是个抛弃糟糠之妻的混球。
“抱歉，我虽然住在这，却没听过你爹的名字。你脚受了伤，走路不方便，要不先去我们家住着，等伤好了，再去寻你爹？”苏木笑着，尽量让她心情轻松些，至于真相嘛，这种情况下也不好让宋锦书知道，扰她心绪，“我今年十八，你比我大，我就叫你姐姐，比我小，我就叫你妹妹，怎么样？”
“我十九，我比你大。”宋锦书有些犹豫，她虽离得有些远，倒也听到了山贼口中的清风寨，她迟疑了下，“苏木妹妹，家中……”
“我家以前也是做生意的，在山里住纯粹图个清静。不过现在没落了，只剩下几个兄弟相依为命，别怕，我们都是好人。”苏木龇着牙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人畜无害，还真像是一副好人模样，“锦书姐姐，你这伤口不宜走路，让陈乾背你回去吧。”
苏木叫了声陈乾，后者这时才转过身。
她俩的对话陈乾都能听到，此时他朝宋锦书走来。宋锦书对陈乾很是感激，向他行了个礼，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带着戾气，让人心生恐惧，并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眼皮悄悄掠起，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赶紧低下头，微微抿了下嘴，往后退宿了一小半步，脚上传来的疼痛迫使她忍不住蹙眉。
“谢谢你。”宋锦书声音不大，怯生生的，跟陈乾道谢。
“不用。”陈乾面无表情，正要在她身前蹲下，被苏木拍了巴掌，他纳闷地看向苏木，后者朝他露出个笑脸。
这一脸茫然的，显然是没懂自己这个笑的含义，苏木赶紧靠近他耳边悄声道：“锦书姐姐害怕，笑一个。”
“好。”陈乾愣了下，点了点头，随即朝宋锦书露出个大大笑脸，只是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眼睛里一丝波澜也没有，看着更吓人。
苏木：“……”